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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燕:与其仰视好莱坞,不如埋头出作品

2015-12-26胡凌虹

上海采风月刊 2015年11期
关键词:好莱坞

文/胡凌虹

卢燕:与其仰视好莱坞,不如埋头出作品

文/胡凌虹

那日,当我走进餐厅包房时,卢燕老师已经到了,正坐在那里跟舞蹈家周洁私语。清爽的银白色短发让人想起她已是望九之年,蓝印花布的衣衫呈现着年代感,她说话柔声细语,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闺秀风范与梅派青衣的姿态。卢燕坐在那里就是一个传奇。我有幸被安排坐在“传奇”的旁边,她额首示意,脸上的微笑仿佛一池春水,让空气都变软了、变柔了,也融化了我内心的小小紧张。我问她:“您此次回上海有什么工作吗?”“主要是为了完成我的自传。你是搞文字工作的,也帮我提提建议啊。”听到这个回答我愣了好几秒,早闻她的平易近人,但谦和到这般地步,也是让我始料未及、倍增敬意。

卢燕,出生于1927年1月19日,原名卢萍香,出生于北京,成长于上海。卢燕的母亲曾是红极一时的坤角须生,与孟小冬齐名,她的寄爹是京剧大师梅兰芳。上世纪50年代,卢燕开始闯荡好莱坞,从影超过半个世纪,活跃于中美影坛,曾三度摘得台湾金马奖。由于突出的艺术造诣以及对中美文化交流做出的重要贡献,她获得了联合国国际和平艺术奖,曾被Chinese Daily News(World Journal)选为“北美地区百大杰出华人”;今年5月,她又获得第16届“华鼎奖”终身成就奖。无疑,她的资历是高不可攀的,可是,她却愿意放下身姿。

晚宴间,有人问卢燕,您现在在哪定居?“Los Angeles。”卢燕没有说“洛杉矶”,而是随口说了个英文词,那发音的标准与洋派是没有旅居过国外的人无法企及的。回到国内,她说的是一口老舍时代的京腔;但在与上海人交流的场合,她口中流淌出的完全是纯正的上海话。我脑海中浮现出她在许鞍华导演的《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中扮演的水太太,一个一口上海话的没落贵妇形象。不过现实生活中的卢燕丝毫没有水太太的傲慢与张扬,而是极其谦和与内敛的。宴席上,坐在她身旁的我不时帮她盛点汤夹点菜,不料她并没有因她的高龄与名气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被照顾,有时反过来夹菜给我,让我受宠若惊。她慢慢地夹,轻轻地嚼,节奏要比周围的人都慢半拍,连吃都那么优雅,难怪《色·戒》导演李安要请卢燕教汤唯如何吃鹅掌,每个鹅掌她都是拿刀拿叉一点点切开,然后放到嘴里。

在这个浮躁的、被各种名利诱惑所驱赶的世界里,我们不由得在时代的记忆里追寻纯粹和从容的时光。而这些,完美地存在于卢燕身上。听她诉说过去的故事,时间的指针也仿佛放缓了脚步,优雅了起来。

开启华人演员在好莱坞的新时代

中国有句老话叫“三十不学艺”,不过卢燕恰过了而立之年才走上演员之路,虽然之前她一直不乏机会。

“小时候,有时我看了电影回家后,就把小朋友叫过来,一起把电影里的戏重新演一遍!因为我长得很好玩儿,很多影片公司的人就来跟我妈妈说,要我去做小童星。可我妈妈不让我去,让我好好念书。”卢燕回忆道。1945年从上海裨文女子中学毕业后,卢燕进入上海圣约翰大学读书,同年又转入上海交通大学工商管理专业学习。1947年,卢燕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和姐夫被派到美国檀香山去当总领事,卢燕和母亲跟着他们移居檀香山。随后,卢燕在夏威夷大学攻读财务管理专业,毕业后在美国一家医院做会计。“医院院长的思想很先进,那是上世纪50年代,电脑刚开始出现,院长就想着要用电脑。那么选谁去学新的项目呢?选了我去,觉得我算学很好,很诚实。可惜我因为要搬走了,正准备辞职。”卢燕回忆道,“要是那时候我接受了这个工作,那我就是电脑界鼻祖了。”说此话时她带着点半开玩笑的口吻,我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自信,在她心里应有这样一个理念:只要自己努力,没有什么是做不好的。

1956年卢燕移居美国洛杉矶,虽然她已经做到财务总监的高位,但天天在眼前晃动的数字让她越来越感到乏味,而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演员梦则越来越强烈。卢燕的丈夫黄锡琳很了解她,对她说:“你从小就喜欢演戏,那么现在不如去试一试。你去试试就知道,现在的好莱坞是美女如云,年轻漂亮又受过训练,你自己要是试过失败了,那你就踏实了。”虽然有了丈夫的鼓励,但是一个三十岁出头、已是三个孩子母亲的女人要转行进入明星闪耀的影视界谈何容易,更何况要挤入好莱坞,通常的情况都是碰壁后黯然回头。但卢燕靠着自己的努力一往无前地走出了自己的金光大道——1956年,在丈夫的支持下,卢燕进入加利福尼亚州巴莎迪娜戏剧学院学习表演。1958年,奥斯卡金像奖导演富兰克·保塞尼奇拍摄《飞虎娇娃》,要招聘演员,卢燕去应选了,那时在好莱坞演戏必须要有一个演员证,因此这次机会对她而言很重要。可是,导演看了一眼卢燕后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酒吧女,你不像,下次有机会再谈吧。”卢燕回去一想,“我是个演员啊,我不一定每天要像个酒吧女,我可以演不同的角色”。于是,她又去找导演了,请求道:“导演,我是不是可以试试这个戏给你看啊。”导演冷淡地回答:“根本不是试不试戏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不适合。”再一次遭到回绝的卢燕还是不甘心,她再次找到导演,诚恳地对他说:“我现在刚毕业,校长只介绍你,我只认识你一个人,如果我没有一个工作,就拿不到演员证,拿不到演员证就不能再工作,你可不可以让我试一试啊。”导演终于答应了。一试,觉得挺好,就把这个角色给了她。演完后,导演对她说:“你很有天份,你的前途会很光明。”

那部戏上映时,卢燕的朋友们去了影院,他们都很兴奋,可惜回来后都一脸失望,因为刚看到她演的酒吧女,转眼就不见了。不过,卢燕却不急不躁,努力抓住获得的一次次演出机会。不管戏份多少,卢燕都认真又卖力,从来不迟到,给的台词儿背得滚瓜烂熟,上了镜头也不慌,于是慢慢地建立了人家对她的信任。“同时我也给制片公司省钱,因为一条就过了,用不着再花费更多的时间、金钱,所以他们给我起个外号叫‘Onetake Lisa’。这个名声传出去,只要有东方人的角色,他们就会说,赶快去找Lisa。你的态度好,你的工作好,他们当然愿意用你。”在卢燕轻声细语的叙述中,她的好莱坞经历似乎一帆风顺,但事实上是那众多不被她言说的努力才有了之后的水到渠成。

1958年,卢燕和詹姆斯·史都华合演的电影《山路》受到了美国主流影评人的肯定。1961年,她与马龙·白兰度合作了《独眼龙》。之后她又参演了多部令人印象深刻的影视作品,如电视系列短片《安娜和国王》、科幻惊悚片《魔种》、影片《圣徒杰克》、奥斯卡获奖影片《末代皇帝》、影片《2012》等。马龙·白兰度曾对她说:“你的演技是很单纯简洁的,千万别让好莱坞给改变了。”卢燕一直坚持着她的特色,并和当时为数不多的华人演员们一起开创了华人演员在好莱坞的新时代。

那时在好莱坞,影片中的华人形象大都是餐馆老板,洗衣房的人,或者是苦力、劳工,因为那边剧作家的心中,中国人就是这样的。卢燕扮演华人角色时,也常常被导演要求按照他们所理解的那种“程式化”去表演,低眉顺眼、扭捏作态。这种不符合真实的形象的产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长期以来缺少沟通的桥梁,西方人对中国人缺乏认识。卢燕觉得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于是每次被要求如此表演时,她就会对导演指出,真实的中国人不是这样的形象。提的次数多了,导演也会慢慢接受她的建议。

“一个华人在好莱坞争取到角色已经很不容易,您还跟大导演提建议,就不怕导演翻脸吗?”我疑惑地问道。

“我没有考虑太多,我是中国人,骨子里就有一种文化自觉。而且我的出发点是为大家好,不是去批评导演。人家看你态度诚恳,是为了戏好,也会慢慢愿意接受。好在现在国外跟国内交流多了,对中国人有了更多的认识,外国人对中国人的刻板印象也渐渐有了改观。”卢燕柔声说道。她外表温和,但实则柔里带刚,婉约里也有着棱角。

虽然身在海外,但卢燕始终心系祖国,时而回国参与演出。1967年卢燕受邀来到香港主演了唐书璇导演的影片《董夫人》,并因此片获得第九届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在1972年和1975年,她凭借在《十四女英豪》中饰演的佘太君和在《倾国倾城》中饰演的慈禧太后的角色,又获了两座金马奖奖杯。之后,她又参演了谢晋导演的影片《最后的贵族》、陈佩斯执导的贺岁电视剧《同喜同喜》、叶大鹰导演的电视剧《乾隆王朝》、王全安导演的获得柏林电影节银熊奖的电影《团圆》等等。

除了《倾国倾城》,卢燕还在电影《瀛台泣血》《末代皇孙》以及舞台剧《德龄与慈禧》中扮演慈禧。四部作品中同一个慈禧被卢燕演出了不一样的解释。在大家心目中,慈禧是一个喜怒无常、阴险狠毒的人,而卢燕那么优雅柔美,形象差距很大。因此,卢燕第一回演慈禧时,周围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很多人说,哪能请她啊,不是有权有势的样子。以前关于慈禧的表演,都是横眉立目的那种。但我觉得不是这样,我看了书以后,发现慈禧也是有情趣、很聪明的一个人。”卢燕说。

在银幕上,卢燕凭着精湛的演技可以瞬间变成另一个人;到了舞台,她依然光彩照人,无论戏份多少,都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那一个。几十年来,卢燕参与了许多舞台剧的表演,如《女勇士》《花鼓歌》《苏丝黄的世界》《八月茶室》《喜福会》等。2005年,她参与了赖声川导演的长达8个小时的舞台剧《如梦之梦》,饰演老年顾香兰一角。去年《如梦之梦》复演,卢燕以88岁的高龄再次参演,这是她的“旧梦重温”。

抵制好莱坞“特供版”

随着卢燕的回忆,我也仿佛一起重温了她人生的旧梦,让人钦佩又艳羡,同时我又忍不住问她:“还有什么遗憾吗?”她脱口而出:“没有什么作品。”“啊?”我满脸的惊讶,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好莱坞并没有成功的作品。”卢燕补充说道。这不像是谦辞,而是她的心声。我看看她的脸,平和的微笑中闪过一抹黯然,那里应该藏着外人无法了解的深深叹息。细想之,我明白了,身为最早在好莱坞闯荡的中国电影人,在整个大环境和世俗偏见下,她再怎么努力都只是杯水车薪。她从艺较晚,没有在银幕上留下少女形象;到了演艺的黄金年龄,又没有遇上黄金时代,彼时的好莱坞根本找不到关于中国文化的真实题材,这使得她无法达到理想中的艺术高度或成就。

20世纪90年代年卢燕成为奥斯卡首位华人评委。在异国他乡孤军奋战的经历,让她每每看到华语影人和他们的作品走出国门都倍觉亲切,并且总是不遗余力地提供帮助,包括亲自点拨提携后辈。章子怡演《梅兰芳》,要靠她点拨青衣身段;汤唯演《色·戒》,她教她怎么优雅地吃鹅掌。

“‘这是一件有利于中华传统文化传播的大好事,这是一件有利于中美国际交流的大好事,你做的是两个国家文化友好交往的大好事,我一定支持你。’当时我正在筹办全球青少年艺术大赛,卢老师发给我这样一段鼓励的话,我非常感动。其实对于去美国的每一个年轻中国人,卢老师都会无私地提供帮助,她那种爱真让我们感动。”在晚宴上,周洁颇为动容地说道,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今年8月在休斯敦星光闪耀的舞台上,卢燕亲临现场为全球青少年艺术大赛获奖者颁奖。

“那时没有人理我,只有你理我,而现在大家都围着我转。”李安曾对卢燕这样说。那也是肺腑之言。

李安在纽约大学深造时,曾给卢燕看他的毕业作品,一部小的短片,卢燕一看很欣赏,觉得他很有前途,可是那时好莱坞不重视华人,卢燕一再推荐也没有用。李安的处女作是《推手》,卢燕看了后很喜欢,表示愿意零报酬出演,可惜最后是台湾人的电影公司投拍了这个戏,用了公司的演员。“他的许多剧本都很好,尤其是《喜宴》。那时陈冲刚到美国,我就跟她说:‘你别跟人家要钱,我们两个人帮着他把这个戏拍出来。’她看了也很喜欢,可是那时同性恋这个题材很难被接受。所以这个剧本一拖就是八年,后来又是台湾的中影公司投资的,当然也都用中影公司的人了,所以陈冲和我就没有份儿了。”卢燕回忆道。不过,李安并没有忘记这个约定,到拍《色·戒》时,特意写了一场麻将戏,让卢燕、陈冲一起来搓麻将,终于达成了三个人合作的心愿。

相对于卢燕这批较早闯荡好莱坞的前辈而言,后辈们似乎是幸运的。如今中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多的中国影星走出国门,只是也有了越来越让人看不懂的现象。“现在一些女明星两手空空、没有作品却热衷于去国外‘蹭’红毯,对此您怎么看呢?”我问。“这些都没有意义。最重要的还是在艺术方面的修养,要有作品。”卢燕感慨道。

谈到作品,其实现在不少华人演员参与了好莱坞的拍片,但最后往往沦为打酱油的角色,反倒没有达到早期华人影星在好莱坞获得的认可度和影响力。对此,卢燕微蹙了一下眉,收起脸上的笑容回答道:“我们的演员都是很棒的演员,都受过很好的训练,不比他们差。我们差的是仪器没有他们的新,技术方面还够不上。”接着,她有些忿忿不平地指出:“现在外国的人都喜欢用中国的当红演员,这样在中国上映的时候有市场号召力。可是问题是,他们有两个版本,在中国的版本中有我们的明星,可是在其他国家发行的版本中就没有我们的明星。我觉得这个情况很不好,我们应该要坚持一个版本,要是你用我们中国演员,就不可以在外国发行时把我们都剪掉。希望我们的当局不允许他们这样做,否则对我们的演员也不好。”同时,卢燕认为,最要紧的还是我们自己要有好的剧作家,要有好的导演,“我们自己要制作出具有世界水准的好片子。只要有内涵、有思想、有水准,就能够在世界各地发行。”

未断的梨园梦,难忘的祖国情

几十年来,卢燕几乎每天都会听会儿、唱会儿京剧。她告诉我,这也是一种训练,练一下丹田的气,演戏时需要。虽然已是望九之年,但她依然渴望演出,她不仅有舞台梦,还有梨园情。

卢燕的母亲是被赞为“坤伶须生泰斗”的李桂芬,而她的寄爹则是京剧大师梅兰芳。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卢燕自然从小就喜欢京剧。

战争时期,卢燕的父亲在上海去世后,与李桂芬从小就在一起学习、同台演出的梅兰芳夫人福芝芳邀请她们母女两人寄住在梅家,一住就住了九年多。梅先生、梅夫人待卢燕像自己女儿一样,她叫他们“寄爹”“香妈”。 父亲早逝,梅兰芳对于卢燕的成长过程影响很大。“寄爹梅兰芳先生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他的伟大不只在艺术的造诣上,还在他的为人、他的气节上。他对我的教诲也是让我受用终生的。”

因为卢燕痴迷京剧,梅先生也会主动教她。一次,卢燕登台演出,唱完回家后,卢燕就问寄爹:“我唱得怎么样啊?”当时梅先生对她说:“你做得很好,教你的身段都做了,唱也都唱了,就是不到家。”之后,“追求到家”这几个字就深烙在卢燕心中,每每做事,都尽力追求完美。

虽然卢燕一直很努力,但是母亲却告诉卢燕,你的造诣、天赋不够好,没有好的喉咙,没有这个本钱,而且你人太老实了,假使你成功了也应付不了环境,你就把这个当作嗜好吧。卢燕听从了母亲的建议,去学了财务,放弃了她的梨园梦。

“母亲为何认为您无法适应环境呢?”我问。

“她说,你呀,人家给你个棒槌你就当针。我就是从来不怀疑人,很相信人。”卢燕笑说道,脸上露出纯净的笑靥,透着少女般的纯真。

虽然没有做成专业京剧演员,但是卢燕不忘梨园情,时而会在舞台上唱几出。经历了京剧的鼎盛时代,她对现在的京剧现状也有自己的看法。“现在我觉得有一个很痛心的现象:一个演员在台上一耍花腔、一拉大嗓子,底下的观众就拍手,他要不这样做就没有掌声。这就促使这个演员忽略了他表演的这个人物,而去追求观众的认可,这是不合理的。” 提起戏曲界的捧角,卢燕说:“某个演员唱得好,大家愿意去看他,可是要是没有绿叶,没有好的班底,一个人是唱不起来的。梅派为什么好?梅先生有最好的琴师,一起研究:这个人物的个性是什么样的?唱到这句时,这个情绪怎么表达?胡琴要怎样托起来?都是有研究的。那时大家是一个团体,一起研究。可是现在很商业化,没有办法让这些人沉下心来把艺术研究好了,因为他们要自负盈亏,都要吃饭,这也不能怪他们。”

多年来,卢燕一直不忘将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精粹带往海外,她把《拾玉镯》《武家坡》等戏的念白翻译成英文念出来,再用中文唱腔演唱,到大学去示范。她还在美国出版了《京剧选译》一书。“可是我们能示范的就是我们力所能及的,许多的戏要有武功底子的,我们也做不到,不能把它呈现得尽善尽美,这是我们的遗憾。现在交流多了,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团体,真正地把中国艺术的精髓介绍出去,而不要去迎合人家。像梅先生从前出去,自己花很多钱,没有政府的支持。现在我们的政府这么强大,我们的国事这么好,我们应该把我们的文化更好地传播出去,我们现在有这个力量。”

卢燕愿做中美文化传播的桥梁,把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作品介绍到西方,同时也把极具西方特色又符合东方审美的高雅艺术和流行文化作品带到中国。她将美国著名剧作家唐纳德·柯培恩的《洋麻将》、尼尔·西蒙的喜剧《普莱飒大饭店》等译成中文,促使这些优秀的外国剧目呈现在中国舞台上。同时,卢燕促成了《音乐之声》、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鸭》等美国优秀影视作品的引进。此外,她还在美国成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影视公司。

“美国人不了解西藏,认为中国人是侵略西藏的,所以当时我就想到要改正他们的认识。”卢燕告诉我,她成立公司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拍摄关于西藏的影片。1983年至1984年间,卢燕带领一支由中日两国组成的摄影队多次深入西藏腹地,拍摄了介绍西藏自然风光、风土民情、文化艺术、宗教习俗及1949年之后西藏人民生活的大型系列电视纪录片《失落的王国》。该片获第二十八届纽约国际电影电视节铜奖。2006年,卢燕再度重返旧地,拍摄新的西藏纪录片。

目前,在洛杉矶,卢燕一人居住,自己打扫卫生、做饭,自己照顾自己。“为何不回到上海居住啊?”我问。“我也想啊,但是这里的空气适应不了。”不过卢燕也会不时回上海,这里有她喜欢的美食与精致的事物。聊天时,她问我,上海有没有旗袍做得很好的店。她边摸着蓝印花布衣裳的领口边感叹道,现在很多旗袍的领子做得都是不对的。想来,上海的精致生活很适合卢燕,不过她告诉我,上海最让她留恋的是朋友。晚宴间,她特地把一些点心打包,说过会儿要去看望住在附近的一个老朋友宋连庠先生。随着时间的逝去,老朋友们一个个地离开了,幸好这里又有了一群年轻朋友。卢燕的从容豁达纯真,使得她一直很青春,能和年轻人打成一片。正如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生活中,有的明星率性而为,有才华又很高冷,在众人眼里如同高悬在空中的明月,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由此被人们捧为“传奇”。而我更喜欢卢燕这样的“传奇”,透彻、睿智又虚怀若谷,眉宇间总是一派风和日丽,如同一面富有内蕴的玉镜,既能暖人心,也能反照浮华的名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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