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
2015-12-24◆胡磅
◆ 胡 磅
亲爱的
◆ 胡 磅
手机响起时,她看了看来电显示,迟疑着接还是不接。铃声没响完,就挂断了。他并非性急之人,也许按错?
她的婚姻很短,两年不到。结婚离婚,换根手指般简单。
手机又响起来,还是他。
手机很旧,金属边缘已磨掉一层。这个手机曾经是她的。新婚不久,土豪金问世,他第一时间去旗舰店排队给她买,她的这个便淘汰给他。
她没想到,他还在用这个手机。连铃声还是她设置的那歌,现在听起来,很老。
她更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手机会阴差阳错地回到她手里。
嘀嘀。一条短信:“朋友,旧手机不值钱,但它对我非常重要。我可以用最新款的苹果6和你换回它。万分感谢。”
“如果您不要苹果6,我给您1万元现金作为酬谢。”
短信一条条追过来,到了傍晚,酬金提高到了2万。
整整一天,她都窝在沙发里玩这个手机,心潮起伏。
“说个地方,还你手机。”最后,她回了一条信息。一夜无眠。
“怎么是你?”
看见她,他惊愕得下巴要掉下来,半天合不拢。
他瘦了。
她仍然漂亮。一年不见,她留长了头发。当年他们邂逅时,她就这种清水挂面。
见面的地点,是她喜欢的那家湘菜馆。她喜欢辣,却又受不得辣,隔三岔五地总闹着要来过瘾。每次,都嘱咐服务员,微微辣。
微微辣是她的发明。完全无视重辣、中辣、微辣的框架。她总有这样聪明的小任性。
餐厅里放着时下流行的《匆匆那年》,“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气氛一时尴尬。
离婚后,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
“努,你手机。”她想起这次见面的主题,拿出他的手机。
“呃,怎么会在你这?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面对她的公事公办,他也只能压下小激动大疑惑。
她暗笑。他没变,故作镇静,四平八稳。但如果她抓起水草搅一搅,水底下的活跃和幽默便立刻升腾起来。情绪上,他一向受她主宰,没办法。就像当年她闹离婚,要死要活的,他纵万般不愿,也只得放手。
“旧手机,丢就丢了,巴巴地求人家还你,还酬金2万,至于吗你?傻啊?”她似嗔似责。
“不傻,不傻。”他把手机握在掌间,几天来的空落忽就填满了。
这两天,她早把他的手机翻了个遍,在他的后花园挖地三尺。以前,她就爱检查他的手机,查看蛛丝马迹,拼凑他的罪行。
他手机里干干净净,时间似乎停滞在一年前。
两个寿司手卷和一瓶杨枝甘露是他手机屏幕的画面。那是婚后不久,有一次她破天荒地去等他加班,变戏法地从包里掏出捂得暖暖的寿司,在他耳边大声说,帅哥,生日快乐哈!他感动得当场落泪。原来她是记得自己生日的,原来她还准备了自己最喜欢的小食。他欣喜,她开始懂事了。
在他的手机相册,多是她的照片和视频;邮箱里那些年恋爱时他俩互发的情书至今读起来令人耳热;QQ和微信里好友少得可怜;他甚至还偷录了闹离婚时的吵架电话……她反复听了很多遍,奇怪自己那时飞扬跋扈的咆哮,蛮不讲理的思辨逻辑,冲动、霸道得毫无优雅可言……
他的爱,令她有恃无恐,忘了珍惜。一年后,从他的手机里她看到了这一点。
当然,同时看清楚的,是他现在仍然空窗期,没有女友,没有约会。
如果说现代人的手机,浓缩了主人的生活。那么,回忆她,似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啥都藏手机里。我也是醉了!”她说着,脸竟红了。
“呃……我忘不掉你。”他并不木讷,立刻就懂了,她已逐行扫描了他的手机。
“事实上,我一直,都在想你!”见她的脸红得厉害,他乘胜追击。她不斥责他偷藏那些与她有关的隐私,不勒令他立马删掉,就说明了一切。
“不好意思,忘问你们要啥口味了。”服务员过来。
“微微辣。”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
两天前,商场保安捡到他手机后,从通讯录里找到她的号码,打电话通知她去认领。
在他手机里,她的名字是:亲爱的。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