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美味

俞杨

沛清高高瘦瘦的，丰俊矮矮胖胖的，两人走在一起，便是一道风景。沛清一直没找着女朋友，丰俊一直找不到女朋友，两人就这样在校园里一边拌嘴一边走了四年，最后成了死党。

沛清和丰俊共同的爱好不多，但都贪嘴，对美味的诱惑无法抵挡。当两人一起走路的时候，便是去同一个地方吃饭去了；当两人拌嘴的时候，便是为点什么样的菜而争吵不休了。校园和周边大大小小的馆子，几乎被两人的舌头扫了个遍，两人把本该用来泡妞的钱全都花到了吃上。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其他人因为泡妞闹经济危机只能泡面时，沛清和丰俊的日子却过得油水丰盈，光一个饱嗝都足以让他人神魂颠倒了。

其实两人也只能一起吃饭。他人的双宿双飞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看了也只能艳羡，一个人吃饭更没什么意思，何必自讨苦吃。两个人一起吃饭就不一样了，都是没找到女朋友的人，彼此借着美味都有个安慰。而最要紧的，是彼此都有了参照：沛清会想，无须着急，再不济自己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有丰俊垫底呢；丰俊则会想，急也没用，看情形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就算自己是最后一个也有沛清陪着呢。这样一想，沛清和丰俊都坦然了，越坦然油水日子过得越发多姿多彩。

北方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天一冷，人就想吃火锅。沛清和丰俊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老北京涮羊肉。涮羊肉讲究吃的是肉香，调料并不是主要，到时再点上一个景泰蓝锅，一边看着窗外飞雪，一边热气腾腾地吃肉，一说到这，两人便口水涟漪了。校园里没有，得去市中心，于是两人踩着雪花出发了。路程走了没一半，丰俊捅捅沛清的胳膊，说待会儿涮肉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来到餐馆，丰俊拿过菜单，大手笔一挥，精品羔羊肉、精品肥牛可劲儿点，再加上景泰蓝锅，几百块就出去了。沛清也未加阻止，虽然两人大手笔惯了，但确实没今天这么对自己下手贼狠的。沛清想，既然丰俊有重要的事儿要宣布，那今天就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有良辰美景，有美味绕舌，那就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

锅底沸腾了，红艳艳的肉片入锅涮煮，只一会儿，肉片蜷缩，颜色深沉，渐渐地浮出汤面，蘸上调好的麻酱，入口那叫一个鲜嫩。吃了半晌，丰俊想起那重要的事情，便停了筷子，隔着升腾的热气跟沛清说：“我有女朋友啦！”原来如此，有了女友的丰俊以后就不能把钱都花在自个的美味享受上了，今天这大手笔的一顿颇像犯人临刑前的最后一餐，可是意义却天差地别。

沛清只愣了那么一眨眼的工夫，然后装得很淡然似的，继续吃他的肉。丰俊的重磅消息没有取得预想的效果，有点失望，只好问沛清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沛清于是赶紧端起杯子，说恭喜恭喜，这一下丰俊也只好没趣地继续吃肉。

锅里热气依旧升腾，窗外则飞雪不停，不过沛清深感此刻的美味是如此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