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克思青年时期著作意义和价值的再思考*——以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为例

范 敏

(武汉大学 哲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对马克思青年时期著作意义和价值的再思考*
——以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为例

范 敏

(武汉大学 哲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马克思在柏林大学求学的这一段经历，对他的一生来说显得十分重要。这是马克思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转折之一，而博士论文的完成则是这一过程的转折点。马克思早期的思想著作有其特定历史意义和研究价值，尤其是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从传统的苏联模式的评价标准中走出来，重新审视马克思的早期思想，给予它科学合理的评价，这一点尤为重要。在此基础上，从历史的视角出发，以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为线索，重新理解和阐释马克思早期著作的内涵和意义。

马克思；博士论文；黑格尔主义；哲学

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主要是围绕两个人物及其思想而展开的，这二人就是德谟克利特和伊壁鸠鲁。针对历史上由来已久的褒扬德谟克利特而贬低伊壁鸠鲁的做法，马克思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伊壁鸠鲁不是德谟克利特思想的抄袭者，而是德谟克利特思想的继承者；伊壁鸠鲁的思想不是继光辉灿烂的希腊哲学史之后的暗淡结尾，而是将前人思想的发扬光大，并提出了自己独立的哲学思想。马克思认为伊壁鸠鲁主张感性现象具有客观性，强调自我意识，追求自由，讲求偶然性，认同独断论；而德谟克利特主张主观经验，重视必然性，否定自由，持怀疑论观点，是一种机械决定论。因此，在马克思看来，伊壁鸠鲁的哲学思想不仅区别于德谟克利特的哲学思想，而且比后者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马克思在他博士论文的序言部分，就已经表明了他的观点和立场。马克思认为它们是继亚里士多德思想体系之后代表希腊哲学史的完成，是“理解希腊哲学的真正历史的钥匙”[1]11，并预备将他的博士论文作为“一部更大著作的先导”[1]10，可以说，这一组思想体系对博士论文时期的马克思是极具吸引力的。马克思认为将伊壁鸠鲁主义、斯多亚主义和怀疑主义这一组哲学视为与繁盛的希腊哲学史不太相称的结局，视为繁盛之后的衰败是不合适的。

一、值得商榷的评价标准

很明显，此时的马克思并没有和他的老师——黑格尔保持一致的步调，而是以批判黑格尔的思想作为基点。但是，在他的博士论文中，黑格尔式的印记却是清晰可辨的。也因此，马克思的博士论文被称为他青年时期不成熟思想的代表，评价的唯一标准就是看它是否“已经”接近伟人的经典著作。如果尚未接近经典著作，那就没有价值和意义。这种扭曲的评价标准，使人们对它难以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1848年，被指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著作的分水岭(按照列宁观点)，此前的大多数早期著作，就连他们学说最为亲密的继承者对此也是毫不知情，马克思的博士论文被搁置在某个地方的档案库里长达60年，却无人关注[2]10。直到1902年，梅林出版了三卷本的《马克思恩格斯和拉萨尔遗著》，这其中就收集了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但是在它面世以后，也没有得到多么热烈的回应，而是被冠以“马克思青年时期不成熟的著作”的名号而备受冷落。

这种情况直到近些年才有所改变，一些学者开始将目光转移到马克思青年时期的文本。随着对马克思早年思想研究的增多，对马克思博士论文的关注也逐年增多。他们依据对博士论文时期的马克思和黑格尔之间的关系的不同解读，主要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的博士论文毫无新意，他完全处于黑格尔主义阶段。戴维·麦克莱伦是持这一观点的典型代表，他在《青年黑格尔派与马克思》中是这样表述的：“人们饶有兴趣要把后来马克思学说中的某些东西追溯到《博士论文》。诚然，论文的一些段落写的很生动，但是那里并没有任何马克思特有的思想。”[3]74他在《马克思主义以前的马克思》这本书中还有一段相似的话：“任何关于马克思的观念在此已经孕育的说法，都是有违于原文意思的，因为此时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这一点的迹象。”[4]第二种观点认为，在马克思的博士论文时期，受黑格尔主义影响大，但马克思或已开始探索新的道路。梅林在《马克思传》中说：“但是在他的学习方面，黑格尔的哲学越来越明确地成为变化不息的现象中的一个固着点。”[5]而陶里亚蒂在《从黑格尔到马克思主义》一书中指出：“这是黑格尔的一个学生的著作，但这个学生已经不能同黑格尔的正统思想协调一致，而正在寻找新的道路，不过还没有找到罢了。”[2]105我国学者姜丕子也认为，博士论文时期的马克思“还未能摆脱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尽管如此，这篇论文还是相当有见解的，为冲破黑格尔的思辨束缚和创立唯物辩证法迈出了第一步”[6]。

第三种观点认为，在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中，已经实现了对黑格尔的批判和超越，一些新的思想已经萌发或闪光。例如：拉宾在《马克思的青年时代》一书中，对马克思的博士论文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在目录部分将马克思的博士论文定义为走向科学的顶峰。他写道：“这种情况清楚地证明，甚至在思想发展阶段，即黑格尔的影响最大的时候，青年马克思就对黑格尔采取批判的态度。……马克思在伊壁鸠鲁派、斯多葛派和怀疑论者的哲学体系中发现了真正的古希腊哲学史的线索，同样，他在黑格尔哲学向各个对立学派的分裂中发现了理解这种哲学本身的辩证法性质的线索。”[7]45-46拉宾在《论西方对青年马克思思想的研究》中也指出，博士论文时期的马克思已经开始寻找新的道路。马克思当时的思想已经越出了原来那个整体的界限的倾向，是唯物主义哲学的第一次尝试，只是这种意识还处于萌发阶段，而他本人还没有自觉意识到这种倾向[2]105。

虽然这些观点中的某一些有失偏颇，但是随着一些新史料的陆续面世和研究者的逐渐增多，出炉了一批新的研究成果，这表明他早年的思想著作是值得我们去关注和研究的。它们是我们了解马克思主义思想诞生的发源地，是需要我们去探索和发现的秘密花园。比如在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中就蕴含着丰富的理论成果，成为马克思后来思想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前苏联学者拉宾在他的著作《论西方对青年马克思思想的研究》中就指出，《共产党宣言》这个历史性的文献不是用手枪砰的一声打出来的[2]12，而是马克思早期通过对哲学理论的研读和社会活动的参与以及对工人运动的了解和支持下诞生的。可以说，马克思青年时期的这些积淀，不仅为马克思成熟时期的思想理论体系作了重要的铺垫，同时还是连接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中各个有机成分的一条主线。因此，在柏林大学求学是马克思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经历之一，而博士论文的完成则意味着他实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次重要转变。

二、马克思人生中的第一次重要转折

1818年的5月5日，马克思诞生于德国普鲁士邦莱茵省的特利尔城。它是德国最古老的城市，地理环境优越。在拿破仑战争时期，特利尔城连同莱茵河的其他地区都划归法国。当时，德国的经济发展缓慢，受封建君主制影响严重，工业严重滞后于英国和法国，但莱茵省在法国统治的影响下，成为德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马克思出生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他的家庭成员受法国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影响颇深，尤其受法国启蒙思潮的影响。这一社会背景和家庭背景对马克思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产生了积极而又长久的影响，使少年时期的马克思就有了为人类幸福而奋斗的伟大抱负。但是，一直到博士论文的完成，才意味着马克思真正地独立思考人生，明确他未来的奋斗目标，从而实现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次重大转折。

(一)由法学转向哲学，成为黑格尔的学生

马克思的父亲(亨利希·马克思)曾是政府的法律顾问和特利尔律师公会的会长，在社会上很有声望[9]。他希望儿子(卡尔·马克思)能够子承父业，将来成为一名律师，于是马克思在1835年10月进入波恩大学学习法律。但是他在这里表现得并不那么令人满意。一年后，马克思前往柏林大学继续学习法律。刚到不久，他就表现出了作为一个杰出诗人的天分。虽然亨利希·马克思也为此感到欣慰，但是这与他最初的期望却相差甚远，因此在这方面他并不十分支持马克思。柏林大学作为黑格尔主义学派的宣传阵地，马克思在这样的学术氛围的影响下，阅读了大量书籍，主要有法学、历史、文学、艺术和外语等，并表示想要专攻哲学。

毫无疑问，马克思是想要用哲学的方式来解决他的法学问题，他认为哲学和法学是两门联系十分紧密的学科，他试图建立一个全新的法哲学体系，“使某种法的哲学体系贯穿整个法的领域”，但是他的尝试却失败了。因为康德—费希特的先验论立场无法解决他的难题，他在写给父亲的信中提到：“在民法的结构中我看到了全部体系的虚构，基本形式是以康德哲学为依据的，而在实际上，却完全不是那样的，这又一次使我明白了，没有哲学我就不能前进。这样我就必须怀着我的良知重新投入她的怀抱。”[1]13这里是指只有重新运用黑格尔的哲学体系，才能解决马克思的困扰，把现实的东西和应有的东西统一起来。

马克思认为黑格尔哲学晦涩难懂，是“离奇古怪的调子”，他将黑格尔的哲学体系比喻成“欺诈的海妖”和“敌人”，但他却心甘情愿地“再钻到大海里一次”[1]15。马克思深深地被它吸引住了，因为黑格尔哲学中的辩证法思想富有深刻的内涵，“由康德所阐述的人类理性核心出发，黑格尔把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尤其是费希特和谢林的哲学主题(内在性、发展和矛盾)结合成一个包罗万象的体系。”[9]23虽然马克思到柏林大学之前，黑格尔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但是他的思想却由他的学生们在那里继续发扬光大，马克思自觉地成为了他的学生。“现在他不得不转向黑格尔哲学以便解决他的精神危机，这种转向很深刻，也很突然，这很可能是马克思整个一生思想发展中最重要的一步。不论马克思多么激烈地批判黑格尔、指责他的唯心主义，并尽力使他的辩证法‘用双脚’立地，但他是第一个承认了自己的方法直接源于他的这位19世纪30年代导师的人。”[9]22事实证明，马克思为他的博士论文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在1941年初顺利地完成了博士论文，取得了耶拿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而非他父亲生前期望的法学博士学位。

(二)由黑格尔转向青年黑格尔派，成为其中的一员

马克思学习黑格尔的思想体系，这并非始于偶然或一时兴趣，而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一开始接触黑格尔哲学，他并没有好感，但是在他再次沉入黑格尔哲学的时候，却发现黑格尔的思想体系是一把“具体地理解现实事物的钥匙”[10]。因此，马克思仔细地研读了黑格尔的著作和他学生的著作，熟练地掌握了黑格尔的思想体系，特别是他的辩证法思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位彻头彻尾的黑格尔主义者，因为黑格尔的思想体系也不能完全地令他满意。因此，从一开始，马克思就对黑格尔的学说持批判继承的态度，而非全盘吸收。正因为如此，马克思后来走上了改造黑格尔辩证法的道路。

黑格尔哲学之所以能在柏林大学乃至整个德国占据首要位置，被认定为国家哲学，这与它本身的哲学性质是分不开的，它发挥了为政治服务的作用。但是在黑格尔去世之后没几年，他的继承者们因为所持观点有别而形成了不同的派别，即老年黑格尔派和青年黑格尔派。青年黑格尔派以布鲁诺·鲍威尔为首，他们的主张(关于宗教的观点)激进，关注政治问题。马克思在青年黑格尔派的影响下，参加了“博士俱乐部”。在此之后，他更加专心致志地研究哲学，他的博士论文深受青年黑格尔派的影响。因此，马克思在博士论文中用大量的篇幅来讨论“自我意识”，而这一主题与鲍威尔当时的研究主题(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密切相关。

虽然青年黑格尔派讨论的主题是在黑格尔哲学的框架下进行的，但是他们讨论的内容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热切地关注社会现实，关注行动哲学，试图引出“秘密的黑格尔”。这无疑与马克思的思想是十分契合的，因为在当时专制统治之下的德国，哲学和文学就是革命的武器。“柏林是一个军事城市，又是首府，居民当中绝大多数是小资产阶级，他们只敢偷偷地在衣服口袋里握紧拳头，最多也只是作出怒气冲冲的低声唠叨，出出气而已。”[11]147青年黑格尔派试图改变这种局面，但他们一些激进的举动很快就被普鲁士当权者察觉。此后，他们职业生涯受到影响，与大学教坛无缘。但正因为如此，马克思有了更多的机会了解社会现状和走进人民群众的生活。

(三)由思辨哲学转向实践哲学，与黑格尔派分道扬镳

黑格尔哲学以它的思辨性质而著称，作为一个完整的哲学体系，被黑格尔的继承者们称为是最完满的哲学，也是最后的哲学，已经到达了最辉煌的顶点。但是青年黑格尔派的全部思想，特别是他们的政治思想，都受到法国革命的影响，他们的政治哲学完全可以称之为“哲学激进主义”[3]26。在残酷的社会现实下，青年黑格尔派的主张变得更加激进，他们往往将宗教和政治交织在一起，努力地将黑格尔的思辨哲学变成他们需要的实践哲学(行动哲学)。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马克思很快就投入了他们的阵营，与他们一起战斗。博士论文时期的马克思，是受黑格尔主义影响最大的时期。在这一时期，马克思身上不仅有黑格尔的影子，还有青年黑格尔派的影子，尤其受到鲍威尔的影响。但有些观点认为，马克思博士论文的选题是鲍威尔授意的[3]73，很明显这是一种缺乏根据的推断。因为这时的马克思与青年黑格尔派之间的不同，已经开始展现了。

马克思与鲍威尔的通信表明，他与鲍威尔交往密切，鲍威尔关于他的博士论文提出了十分中肯的意见，如：鲍威尔建议马克思把他博士论文的序言里引用的埃斯库罗斯的长诗删去，但马克思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在他的博士论文中，展现的是一个革命斗士的风骨，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样只是在友好同伴的没有危险的喧哗声中大唱激进主义高调”[7]48。在马克思加入了青年黑格尔派的这段时间里，他结识了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他们的思想或多或少对马克思都有一些影响，但这并不能表明，此时的马克思和他朋友们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事实证明，随着时间的流逝，马克思在公开的场合与他们决裂了，如：“1843年，马克思第一次以公开的态度反对鲍威尔学说中的某些观点。”[3]77

马克思与青年黑格尔派虽然有过交集，但是他们的志向是不一样的，青年黑格尔派在鲍威尔的影响下走向了主观唯心主义，而马克思最终走向了客观唯物主义。“‘自我意识’好像成了一座小桥，在这座小桥上青年马克思遇到了青年黑格尔派，一时看来这座小桥好像把他们牢固地联系在一起，而实际上他们是沿着小桥向不同的方向走去。”[7]42从马克思少年时期的文章到大学时期的文章，都充分地说明了马克思具有强烈的现实感、时代感和责任感，他渴望改变世界而不是解释世界。正是这样，马克思一步一步地建构着自己的学说理论，它们契合社会现实、反映时代精神。

(四)由沉浸理论转向关注现实，萌发新的哲学观

马克思在博士论文的序言中，就指出哲学有着一颗要征服世界的、绝对自由的心，将人的自我意识比作最高神性的一切天上的和地上的神[1]12。这些表述如今看起来似乎平淡无奇，但在1841年前的德国，这段话却是一个最具反叛精神的革命者的宣言，充满了火药味。他强调哲学的地位高于一切，人的自我意识就是神，这无疑是对宗教权威发出的挑战。如果说这段话只是马克思用自己的话表达着鲍威尔的观点，那么在博士论文的其他地方，已经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马克思。

“马克思毕生所攀登的途径，总是挨着危险的绝崖。虽然青年黑格尔派懂得在宗教领域内改造先师的学说，但是他们不懂得在政治和社会领域内改造他的学说。在这方面，特别是柏林的青年黑格尔派，对此感到束手无策。”[11]147因为柏林当时特殊的政治地位和文化地位，它受到当权者的格外关注，因此青年黑格尔派的成员都希望在黑格尔体系内来讨论宗教和政治问题。虽然马克思也受这一范式影响，但这并没有减少他对社会现实的关注。(有观点认为，这与他的犹太身份以及成长环境有着直接的关联，这是不无道理的。)

马克思在他的博士论文中，围绕着德谟克利特和伊壁鸠鲁这二人哲学的差别而展开，虽然他们都是在探讨哲学与世界的关系，但德谟克利特研究的是自然哲学，讨论的对象是外部世界(不包括人)，但是伊壁鸠鲁研究的是人的哲学，讨论的对象是人与世界的关系。因此，德谟克利特是科学意义上的先驱，而伊壁鸠鲁才是哲学意义上的先驱。伊壁鸠鲁突出了对人的关注、对人的地位和处境的关注，这与马克思所在的社会背景是不谋而合的，马克思称他为最伟大的希腊启蒙思想家[1]63。马克思借对伊壁鸠鲁哲学思想的讨论，试图引起人们对当时德国社会现状的反思，这是他站在一个哲人的立场，向社会发出的政治呼吁。如果说此时的青年黑格尔派在表露他们的政治主张时还遮遮掩掩，而此时的马克思已经敢于公开宣称自己的观点和立场。他已经不再沉迷于黑格尔的哲学体系，做学院派的理论研究，而是将理论研究与社会实践两者并重，不断地更新自己的哲学观。

虽然马克思在博士论文中，没有明确的提出自己的哲学观，但近来我国一些学者的研究成果表明：此时，马克思已经萌发了新的哲学观。安启念在《马克思与辩证法》一文中，指出马克思在大学的自然观思想已经在事实上具有唯物主义性质[13]。鲁克俭在《试论马克思对黑格尔逻辑学的创造性转化——以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为例〉》一文中，指出马克思在写《博士论文》之前，已经形成了自己有别于黑格尔的逻辑学，《博士论文》是马克思运用自己的逻辑学来对伊壁鸠鲁哲学(残篇)进行体系化重建的尝试[13]。何萍在《马克思博士论文中的本体论问题》一文中，指出马克思的博士论文已经超出了旧哲学的范式，已经建构起了新的以实践本体的哲学范式[14]，等等。这些新的研究成果，并不是要割断马克思与黑格尔主义之间的联系，更不是为了标新立异，拔高马克思当时的理论水平，而是从多个向度对马克思的博士论文进行研究，拒绝在某个传统的标准下生搬硬套。因此，在新的视角下，阐释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不仅赋予了它新的内涵和意义，而且获得了更加旺盛的生命力。

三、重新审视博士论文的意义

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马克思的博士论文都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被搁在档案馆里无人问津，这与当时的评价体系有着直接的关系。但晚年时期的恩格斯坚持认为马克思早期的思想和他成熟时期的思想一样重要，不应该被忽略，因此在恩格斯的嘱咐下，梅林让马克思的博士论文重见天日。当然，即使在今天，我们同样要重视马克思早期的思想著作，它依然有着独特的特殊价值和意义。

(一)既是时代的产物，又是革命的武器

马克思的博士论文有着明显的黑格尔主义特征，用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似乎不能被看做是进步的象征，但我们把它放到历史的语境下来考察，这无疑是那个时代的产物，是时代进步的标志。因为19世纪40年代初的德国，是在普鲁士专制统治之下的王国，它极端地限制了人民的自由权利，人们只能在哲学和文学当中发出自己微弱的声音。马克思正是利用了哲学的这个可以利用的武器，对社会政治和宗教进行抨击，以引起人们对现实处境的反思，激发人们对自由的渴望和追求。

(二)既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逻辑起点，又是马克思思想链条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马克思在柏林大学求学的这一段时间，虽然还没有形成系统和完善的哲学体系，但这却是他成熟的思想理论形成的重要基础，而博士论文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逻辑起点。如果忽略这个思想的起点，直接谈马克思成熟的思想，这是不合逻辑的。马克思本人的思想也要经历一个不断丰富、更新、成熟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同时，我们还应该看到，马克思的学说中涵盖了不同的学科知识，而他的哲学理论基础主要来自柏林大学时期的学习经历。因此，这一时期的理论知识是马克思思想中的重要一环，不是可有可无、任人处置的附加物。

(三)既是马克思新哲学观的诞生地，又是马克思一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

马克思的思想最初在英国和法国似乎没有发挥多少作用，但是在列宁的引导下，在俄国却成了最主要的指导思想。因此，早期对马克思的思想研究主要在集中在俄国。由于推动革命的需要，他们主要关注马克思的经典著作，而对马克思早期的著作很少涉及。我国早期受苏联模式的影响，对马克思的早期著作也抱有偏见，很少有人研究。但是，近来随着人们对待这一问题的态度开始回归理性，对马克思早期著作的研究开始逐渐增多，研究的成果也越来越丰富。

众多的研究结果表明，马克思的博士论文是他新的哲学观的诞生地，而博士论文的完成则是马克思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转折点之一。因此，从不同的视角对马克思的博士论文进行解读，都有着不同的意义和价值。针对之前学界对马克思的博士论文的一些偏见，需要及时地更正，需要从传统中走出来，给予它一个客观公允的评价，这在当下显得尤为重要，消除禁锢和教条，重现文本自身的魅力。

[1] [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苏]拉宾.论西方对青年马克思思想的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3] [英]麦克莱伦.青年黑格尔派与马克思[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4] [英]麦克莱伦.马克思主义以前的马克思[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53-54.

[5] [德]梅林.马克思传[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20.

[6] 姜丕之.马克思与黑格尔[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2：24.

[7] [苏]拉宾.马克思的青年时代[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45-46，48，42.

[8] 肖灼基.马克思青年时代[M].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82：3.

[9] [英]麦克莱伦.卡尔·马克思传[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23，22.

[10] 孙伯鍨.孙伯鍨哲学文存:第1卷探索者道路的探索[M].江苏：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54.

[11] [德]梅林.德国史[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147.

[12] 安启念.马克思与辩证唯物主义[J/OL].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14(3)//http://myy.cass.cn/news/726523.htm.[13] 鲁克俭.试论马克思对黑格尔逻辑学的创造性转化——以马克思的《博士论文》为例[J].哲学动态，2013(6)：11-16.

[14] 何萍.马克思博士论文中的本体论问题[J].学术月刊，2002(9)：29-34,66.

015年7月第24卷第4期安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Anhui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Jul. 2015Vol.24 No.4

Reexamination of the Value of Marx’s Early Works：Taking Marx’s PhD Dissertation as an Example

FAN Min

(School of Philosophy,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period when Marx studied at Berlin University. The period is much significant to him and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transitions in his life, with the completion of his PhD dissertation as the very turning point. Marx’s early works, especially his PhD dissertation, have their unique historical and research significance. We believe that we ought to redress the Russian tradition of assessment in order to give a scientific evaluation of his early thoughts.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his PhD dissertation, this paper is intended to reinterpret the meaning and significance of Marx’s early works.

Marx; PhD dissertation; Hegelianism; philosophy

2014-12-15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2014113010205：《生态反思与生态意识的觉醒》)

范 敏(1983-)，女，安徽宣城人，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研究生。

C954

A

1009-2463 (2015)04-003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