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
2015-12-17彭永锋
彭永锋
随便
彭永锋
彭永锋,男,1975年3月出生,湖北省作协会员,现供职于沙洋县民政局。当过兵、从过教、任过村支书。著有散文集《苍苍蒹葭》。
一
魏松一句随便,成为一场战争的导火索。
此时他坐在我对面,满脸沮丧,如同斗败的雄鸡,低垂脑袋,耷拉着耳朵,两臂不停地在胸前抱紧又松开。
我说你能不能不这样?我端起面前的菊花茶,轻抿一口。
他老婆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她给他做。他正在赶写一篇领导讲话稿,头都没回应了一声,随便。她说,家里哪有随便可以做了吃。他正为怎样把讲话稿写得让新来的局长满意而焦头烂额,没心思跟她多说,顺口溜出一句,没有,那不吃算了。
魏松的长相和他的内心一样,柔软如同春天堤坝上的嫩草,处处充满早春阳光的温暖,和那个写“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王侯有得一比。正因为情感丰富而细腻,魏松官商几乎为零,在局办公室主任位置上工作十四年没提拔。局长换了几茬,他曾经的手下都成了他的分管领导。上任领导好不容易表态要考虑他了,结果没声没响调到另一个单位,没几天“双规”了。纪委的人来找他核实某些事情,人家认为他肯定知情,没想到一问三不知,要不就是惊讶地瞪大眼睛呆呆傻傻看着人家。最后纪委的人说,难怪他办公室主任工作十几年不能提拔,压根儿没进入核心圈。为此,他百度了“核心圈”一词,思考了好些日子,还打电话问我,人为此瘦了一大圈。
新领导重视人才,局里有了新气象,他看到了希望,因此对那篇讲话稿非常重视。可她听他那样一说,来了气,我好心好意烧饭做菜,问你想吃什么,你倒好,跟我敷衍了事。你不吃,我们娘儿俩还得吃,什么叫不吃算了。你饿死了算了,还想把我们也饿死?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魏松说,不就是一顿饭,至于吗?就算不吃,能饿死人吗?
我想了想,问他,你最喜欢吃什么?
……
你最喜欢的运动是什么?
……
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包括影视明星。
……
你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是什么?麻将?
无所谓啦,都无所谓喜欢不喜欢的。日子总得过吧,喜欢又能怎样?不喜欢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一天一天地过。
我说,你老了。
话一出口,我觉得有些不妥。面对一个不到四十的男人,怎么可以说老了?或许我应该说,你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失去了生活的激情,什么都无所谓,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但这种无欲无求的状况,对于眼下物欲横流的社会来说,也只有老人才可以有啊。
他目光呆滞地想了一会儿,说也许吧。
看着他黯然的神情,我突然心生怜惜,不忍心再打击他。这个男人我有点喜欢,如果不是有妇之夫,或许我会考虑发展跟他的关系。有次几个朋友在一起喝了酒,他送我回去,眼神迷离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战战兢兢惊惊地凑过来吻了我。当时我跟男友并没有明确关系,对他的行动没有拒绝,甚至有些享受他双手在我身上抚摸的感觉。就在我有些沉醉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逃似的跑开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见我。有时想起来我觉得好笑,甚至有些瞧不起他,因为我也时常瞧不起我自己。至于我们之间的微妙关系,连我男朋友都看出来,并为此吃醋。不过我告诉男友说,若是真的深爱我,应该爱屋及乌,喜欢我欣赏的人。男友嘴里应承,估计心里还是有芥蒂。
谁个生活中没难处啊,这不我的专题节目还没着落呢。你也知道我们这些电视台的记者,拍不出专题,当月工资少不说,积分也会掉一大截,最关键的是,领导会以为咱江郎才尽,搞不好会让咱下岗。
劝慰一个人,你把自己摆在比他更凄惨的位置,让他在你面前显得高大,丰满,你所劝慰的这个人,无论有多大的困难,都会替你想一想,他会获得自信和满足感。这一招往往事半功倍。
他想了想说,你就拍一部寻访抗日老英雄的专题。这不钓鱼岛闹腾的这么厉害,咱需要民族英雄,才能不忘国耻。咱县里的抗日老兵越来越少,寻访这些抗日老兵,记录反映他们现在的生活和以前抗日的英雄事迹,至少在我们县里很有意义。
我眼前一亮,狠狠拍一下他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大才子。让我男朋友来陪你喝酒,我买单。
二
记者的好处是可以涉猎各行各业,阅读各色人等,开阔视野和知识面,当然,凡事都有其两面性,有好处就有坏处,知识面宽不代表精通,认识的人多不代表真朋友多,反而难免碰到揩油的色鬼。像我这般身材容貌还算对得起观众的大龄女子,周旋于所谓的“成功男人”中,劳心费神是难免的。一辈子在乡镇从教的父母希望女承父业,对他们呆板教条的严肃生活我早已厌倦,他们眼中的乖乖女在考大学时,偷偷报了新闻院校。父母对我的决定很不满,母亲不依不饶,在我毕业后坚决要找关系把我弄进县一中,我说要我教书,我就出去闯荡,不呆在你们身边。父亲妥协,女儿大了,随她的便吧。
我喜欢县城的生活,自由散漫,熟人社会,压力不大,比起我毕业后在省城实习的工作环境宽松了不知多少倍。只是偶尔想起工作在省城某报社的大学男友,心里也会泛起一丝酸楚和怅惘。
选择必然要承担后果。你现在还爱他吗?
你现在还爱你的亡妻吗?
男友的提问带一点酸味,我毫不犹豫把这种酸味给挡了回去。
那魏松呢?你,你喜欢他吗?
我猜想,他本想用“爱”这个字而不是“喜欢”这个词。我想了想说,爱或者不爱,爱就在那里。你信或者不信,爱还在那里。
男友沉默。爱在哪里?在我这里吗?
我不想再纠缠于这种无聊的话题。当某一种话题从我思想中游离出去时,我选择转移话题,无论对方谈兴有多浓。此时我没有转移话题的兴趣,直接拎起坤包,打了个飞吻给男友,留下娉婷多姿的背影给他。
晚上我没有按约定和男友吃饭。男友打电话问,是不是因为中午那场不愉快的谈话?
我有事。
你还在生气?
没。
那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没。
那你就是还在生气。
没。我想了想说,随便你怎么想,我真有事。
挂了电话,我诧异了,我怎么也开始说随便了,难道我也老了?今天是周末,我和男友约定的相聚日子,我没忘。在同一县城上班,住的也相距不远,我坚持不与男友同居,宁肯多花钱租房,一周聚两次。我的理由是这样可以保持相互之间的吸引力,不至于太近而显得乏味。男友显然不情愿,他虽然有过婚史,但很短暂,没有小孩,对男女之间的欲望还是比较强烈的,至少比我强烈。
不过我晚上确实有事。邻县一位诗人过来,县里诗词楹联协会的女主席要我去陪,我应承了。我想看看心目中这位有名的诗人到底是怎样的风度,是不是跟魏松气质差不多。想到这里,我又有些瞧不起自己,为什么要跟魏松比?
现实的骨感令我作呕。诗人不似魏松那般具有女人喜欢的忧郁气质,很霸道和自我,倒像是浸润官场和情场多年的老手。事实上这位快七十的老者,确实在官场混迹过。据说,诗人一生阅人无数,当然是指女人。当然一生这个词也不准确,至少现在他依然精力充沛地在阅人。此时酒桌上我能看出他眼神中对我的期待,我一点不觉得意外。“嗯”、“YS”、“ZO”和耸肩、摊手等这些只有在欧美影视剧中才能听到和看到的语言和动作,发生在这位老者身上,让我想到一个词语:卖萌。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即兴提议要和我喝交杯酒的要求。看着女主席解围跟他喝交杯酒的模样,我有些恍惚,眼前浮现我跟魏松喝交杯酒的影像。思想的游离让行为也开始游离,沉默中我莞尔一笑。诗人显然发现了我的笑容,美女大记者的笑容足以令百花含羞啊。
哈哈哈。我大笑起来,笑得自己莫名其妙。满座的宾客也跟着笑起来。我想他们并不懂我笑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他们怎么能知晓我内心想什么?至少我并不是为诗人的这句赞美而笑。看着他们笑得勉强,我却更加开心起来。
莫名其妙。我一边笑,一边在心里嘀咕。
三
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笑可能并不因为真的开心而笑,哭也可能并不一定因为真的痛苦而哭。有时候我们说话做事,并不一定完全因了内心所想。宴会结束,我以大姨妈来了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接下来的节目安排。看到诗人眼中那一丝失落,我居然有些快意恩仇的感觉。
半夜到男友家的时候,他已经抱着猪头靠枕在沙发上睡着了,小猪的脸被揉搓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像平日里一样,对面的电视开得山响,也不影响他呼呼大睡。
我推醒他,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他睡眼惺忪,拉过我的手说,我们结婚吧!
我伸手拍松靠枕,小猪的脸随即变得快乐起来。嗯,好。
真的啊,不许反悔。男友从沙发上鱼跃而起,两眼露出兴奋的光芒,伸出双臂拥紧了我。我喜欢被拥抱的感觉,满满的,很充实,很依靠。不过求婚显然不适合这种环境,我用力推开他,你还没睡醒吧,还在做梦吧?
男友随即神情黯淡地转身进了洗漱间。他把淋浴的水开的哗哗响,响声中,是快乐的口哨声。
电视正在剖析熊猫稀少的原因。熊猫的世界是独居的世界,它们各自分散在满山遍野的角角落落。到了春光明媚的发情季节,如果公熊猫忽然有了点交配的欲望,等到它慢吞吞翻山越岭终于找到一只母熊猫的时候,性欲早就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因此对于公熊猫来说,所谓性欲,无非是一个美好的早上的一点不快罢了,打个冷战,就自己解决了。这样一想,心中居然一阵寒冷,有了搬过来跟他一起住的想法。
这样一个老者,为什么还能那样萌?
男友和我身上都散发着薰衣草的味道,那是沐浴露的味道,如同春天的阳光,温煦滑润。黑暗中我们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就这样沉默中我们互相爱抚。十几分钟,很好,很愉悦。
他鼾声将起时,我突然想起那位诗人。
他想要每一天快乐、刺激和新奇。他不服老,不想老,还想再活五百年。
他,一位老者,居然想要每一天都快乐、刺激和新奇?难道他不明白,日子对于他来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吗?
所以他或许正因为想到了,才如此珍惜。
我没有了兴致继续聊他。
“人们忙忙碌碌,为着未来的日子打算,却不知道中午吃掉的食物,是否还能在晚上的餐桌摆出。我们看着盘子里金黄色的玉米和雪白的小麦,大口大口地喝水,吸进新鲜的空气,惊奇于丑恶,或者为一种美丽感慨,此时此刻,却一点也没有想到,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接触和认识这个可爱的世界。”
什么?
我轻声背诵着魏松一篇文章中的这段话,男友梦呓般问我。
没什么。睡吧。我搂住他,满足地合上眼。
兴许明早醒来,他不会记得今晚的求婚,我想。
四
魏松,我请你吃饭。
嗯。好。……为什么?
吃个饭需要理由吗?
哦。那好,你定时间地点。
上次你出的点子,我拍成专题片,反响很好,市里电视台已经决定播放了。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告诉他请他吃饭的理由。对这样一个宽容、知性的男人,我不忍心隐瞒。若他刨根问底,兴许我并不会告诉他缘由。
吃什么?
随便。
喝点什么?白的?黄的?红的?
随便。
老板,上随便。
魏松笑了。
你笑起来还是蛮有韵味的嘛,很迷人哦。
魏松再一次笑了,有些羞涩。
酸汤黄鲴鱼火锅,一盘青菜,一盘豆干炒回锅肉。鲜活的黄鲴鱼杀好洗净下在酸汤里,肉质鲜嫩可口,回锅肉肥而不腻,青菜调剂口感,很好。
你还在等什么?剩女了啦。我是你,早答应了。不过我并不是你。
我将啤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闷闷地说,剩女没人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他睡眼惺忪跟我求婚,到头来反悔时跟我说,当时我没睡醒,没考虑。那我多不值啊。
关系到了这一步,一切水到渠成,不在乎那些形式上的东西。
你是说求婚也可以随便吧。
难道你需要钻戒、玫瑰。
钻戒倒不一定必须,如果有,更好,玫瑰必须有。
突然我没有了跟这个男人继续喝下去的兴趣。我正在考虑是否离开的时候,男友打来电话,亲,我没饭吃,你在哪,一起吃饭?
九九鱼府。
都有谁啊?
魏松。
就我们俩。我又补了一句。男友“哦”了一声。这一声“哦”中,分明夹杂着火锅汤料的味道,酸不拉叽的。
魏松沉默地低下头,眼神有些直,盯着一旁的凳子。
干嘛呀你,我朝他扔过一团餐巾纸。他笑了笑说没什么。
你们的战争进行的怎样?没有由来,我问。
没什么,就那样。还能怎样。说完他变得更沉默,如同喜马拉雅山脉,沉默在地球上如此神圣庄重而不可侵犯。
男友在恰如其分的时间段出现在沉默的餐桌边。我们的兴致被他调动起来。或许并不需要调动,可能本来我们内心就深埋着各自不同的一公斤炸药,他的出现只不过是如同点燃的导火索一般,引爆了我们。
那天我们仨都喝多了。喝多了的我们三个相互搀扶着在昏暗的路灯下歪歪倒倒地走着,高声唱着“我们好像在哪见过,你记得吗”之类的流行歌曲。
之后我并不记得他们关于诗人的讨论,或许还有魏松出主意让男友在什么样的场合以什么样的方式向我求婚的讨论和关于魏松婚姻十年之痒的讨论,唯一记得的是,我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随便能随便吗?他们在我的提问中变得沉默,如同哲人在思考。
五
我开始期待男友的求婚。
男友似乎忘记了曾经有过那样一段对白。我们依然在周三和周末相聚,俨然什么也没有发生。魏松依然兢兢业业地当他的办公室主任,偶尔写一些略带诗意的散文发表在报纸上,读起来令人心头一暖。
诗人不知道从哪里搞到我的QQ号,加了我。我加他的时候有些犹豫,猜想兴许是那个多情的女主席给的号码。拂他的意似乎不太礼貌,也有损我县文化人的面子。从心底里,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对我展开怎样的攻势。
一连数十天,每天一朵玫瑰花,几句问候的话语。对沉默的我,他并不气馁,似乎他觉得,只要坚持,回报是必然的。
我笑了。
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无聊的午后,我在他“撑一把红伞,我在期待雨后的灿烂阳光”信息后面,突然问了一句,你不累吗?
啊!
显然,他对我突然的回应有些意外。他发过一个露齿的笑容头像给我,说终于知道美女大记者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
嗯哼。我以他的口气回了一句。
孺子可教也。他似乎明白我在模仿他。
您今年多大岁数了啊?该不会跟我爷爷差不多年龄吧。我丝毫不在意打击他的自信心。
一阵沉默后,屏幕上跳出几行字:这么说吧,人其实只有两种,一种勇敢一种胆小。大家都有欲望,在获取的过程中,勇敢的人,多少有些缺心眼想得少,外加皮糙肉厚,受到伤害也能不断向前。胆小的人呢,比较脆弱,记忆力好,容易受到伤害,也不容易忘记。这种人会尽量压抑欲望,减少活动,以避免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对于勇敢的人来说,年龄不是问题。
您属于皮糙肉厚的那种吧。
哈哈,我属于勇敢的那种。
您努力攀爬一座又一座高山,累吗?
我本想直接问他阅读过多少个女人,觉得有辱斯文,换了这样一种方式。
如果一个女人是一座山,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具体的数目,这对你没有意义。这只是勇敢者的游戏,在于攀爬的乐趣。
显然,他明白我内心所想。突然间我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趣,对这样一个窥探他人内心世界如囊中取物一般的诗人来说,保持思想和空间的距离是最好的防护罩。
我关掉QQ,管他在那边千呼万唤啥的,关我啥事,反正他皮糙肉厚受得了伤害。
我属于诗人理论中的哪一种人?我沉默了。
从小母亲告诉我,荆棘丛中的刺扎人会痛,草丛里的蛇咬人会要了命,黑暗里有魔鬼专抓小孩吃。因为害怕痛苦,害怕失去生命,所以我们害怕荆棘,害怕蛇,害怕黑暗,害怕一切可能伤害我们的存在。
可毕竟好奇与欲望与生俱来,我们因为好奇而具有探索精神,又因为疼痛而产生恐惧,恐惧又令人懦弱。在这样的矛盾循环中,选择随遇而安的随便,把选择的责任甩给他人,也是一种选择啊。
我把这一哲理发现告诉男友,男友“切”了一声,似乎很不屑于我的发现。
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种人?
男友沉默一会儿说,为什么要用一个老头的处世哲学来衡量我的人生?有可比性吗?有意义吗?
是啊,我们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哲学来影响自己的生活,我们为什么如此讨论?我不再说话,闭上眼,任凭雨后的阳光灿烂我的全身。
客厅里的音乐舒缓而撩拨人的睡意。我的思想又开始游离于肉体之外。迷蒙中,听见男友说,我们结婚吧。
嗯。
明天我们就去拿结婚证,拍结婚照吧。
随便。
我们就到农村老家办一场传统习俗的婚礼吧。
随便。
我看见男友将一枚钻戒紧攥在手中向我走来。他的另一只手藏在身后,一定握着一束玫瑰。我内心紧张而又激动,多么像影视剧中王子和公主的求婚画面。我的双眼因此而潮润。
在我的裙摆边,男友摊开的手掌中却是一粒莲子,一粒饱满圆润洁白的莲子。
“你是深藏于荷塘的莲子,等待我摇曳轻舟前来发现……”天呐,此情此景,我居然又想起魏松所写文章中的一句话来了。
那粒莲子突然绽放成一朵雪白的莲花,横亘在我跟男友之间。
责任编辑:袁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