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悲哀
2015-12-16朱昭斌
朱昭斌
心灵的悲哀
朱昭斌
那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情。
清晨,不,黎明;不,因为未见曙光。尚有一丝丝黑暗,尚未到早上六时,我们一行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爱犬,兴致勃勃地开着越野车,踏上了弯弯曲曲的山路—去打猎。
一路上,看着翠绿的群山,听着叮咚流淌的溪水,顿觉心旷神怡。我们每个人的眼睛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山岗上刚刚发芽的庄稼,留意着山脚下嫩绿的草地,那时候,我们的眼睛就彷佛鹰一般。忽然,一猎友指着一处山地兴奋地说:“野鸡!”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地上站立着一只硕大的野鸡,不像是在觅食—因为站着不动,像是个哨兵一样。我们的车像猎豹一样,不动声响地开到离它三十米距离的地方。那野鸡乌黑发亮,显然是个健壮的家伙。像这么个猎物,平时难得一见,惹得我们猎兴大发、口水直淌。猎友静悄悄地在车上举起猎枪,只听见“砰”的一声,野鸡跳了一下,接着倒下地来。我们齐声欢呼“瘾啦。”刚想下车,忽见那鸡猛地一扑翅膀,向着不远处的小山奋力飞去,发出凄凉的哀鸣。终究是受了伤,它在小山包的山腰重重地跌落在丛林之中。
“看你还往哪跑。”,我们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亟不可待地打开车门,三条猎犬像离弦之箭跳将出来,没影儿地朝小山包那边射去。我们也紧紧跟上,到了野鸡掉下来的地方。不知什么原因,训练有素的三条猎犬好像鬼魂附身一般,非但不帮我们找猎物,而且在山腰间到处乱蹦乱跳、窜来窜去。定睛一看,它们是在寻找新的目标。我跟着寻找,突然发现猎犬“阿龙”猛摇尾巴。又有“料”到?我们精神一振,子弹上膛。只听“吱”的一声,一团黑影“呼”的一声飞上天空。正想开枪,却发现眼前的野鸡是母的。不能打—因为现在是野鸡的哺乳期,杀了母鸡,那它带的一群小野鸡必定会饿死。我于心不忍,让它走吧,让它飞吧。对于这个决定,我们俨然觉得自己很有良心,心灵伴着它朝远方的飞去得到了慰藉。
这时,另一条猎犬“旺旺”低头慢慢前行,过了一会,尾巴猛摇,一口咬住了什么东西。我们快步向前,一看,原来是一只刚出壳的野鸡仔。“旺旺”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如同二郎神之哮天犬打了胜仗一般,企求获得主人的赞赏。“吱吱”,旁边飞出一只悲伤哀嚎的母野鸡,叫声凄厉。这不是刚刚飞走的那只母野鸡么?原来她从小山包的另一边飞回来了—她是想保护她的孩子。就在她飞走的旁边,一群小野鸡向着天空张开小口,嗷嗷待哺,“旺旺”去咬它们的时候,还以为是喂它们食物呢。看着此情此景,我心里莫名一紧,一阵凄凉掠过我的心间,太残忍了,顿生怜悯之心,赶紧把狗赶开,自己转身就走—实在不想再看下去。
现在,每当我静静地坐下来,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就会万般思绪上心头。那只站立的野公鸡分明就是为母鸡和小鸡们站岗放哨,受伤了还奋力扑向小山包,扑在自己的“亲人”旁边,希望用自己的身体来保卫自己的“亲人”;母野鸡飞走了又飞回来,那是冒着生命的危险来保护自己的孩子,但她显然做不到,很无奈,也很悲伤。而我当时唯一的愿望,只是希望在我们枪口下留下的母野鸡,能带大猎狗口下留下的小野鸡,丰富我们的猎物。想到这,一阵悲哀袭来,心灵抹上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