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人生,没有休止符
2015-12-16伊丽
伊丽
文艺人生,没有休止符
伊丽
我曾采写过许多名人,每当采访他们的时候,间接接触一些片段,就不由地联想起我的父亲母亲给我讲他们的人生经历。于是我就在心里琢磨,何不写写我身旁的父亲母亲,最了解最熟悉他们的,莫过于他们的子女了。作为一名文字工作者,我没有理由不写写他们的过去和现在。
我的父亲名叫哈达巴图,从小参军当兵,在部队一直从事文艺工作。他个子高,长相帅气,跳过舞,演过话剧,曾任内蒙古军区文工团话剧队队长、舞蹈队副队长。在话剧《战斗里成长》《团结立功》《霓虹灯下的哨兵》等传统优秀剧目中担任主角。至今,当年那些老同事们一旦相见总免不了要夸一夸我爸当年的表演。父亲今年85岁高龄了,身子骨依旧硬朗,这和他时常保持乐观心态,几十年生活有规律不无关系。他每天凌晨6点钟晨练,就像当年在部队风里雨里练兵一样,邻居们见了无不伸出大拇指。
那是20世纪70年代,父亲转业到内蒙古文化厅后,没有离开老本行,继续从事文化艺术工作。他参演过电影《祖国啊,母亲》《母亲湖》和电视剧《小土屋的开拓者》等,在那个年代当演员是一件苦差事,哪像现在既风光又按集取酬。那个年代分文不取,甚至自己反掏腰包,却毫无怨言。那时我很小,至今清晰地记得父亲要去拍电影,母亲给父亲买了一条新裤子,父亲神采飞扬穿上走了。那时工资低,买条裤子也不是很容易,等回来时裤子密密麻麻全是眼,成了筛子,一问才知道,剧组经济很困难,父亲这条裤子成了唯一的道具,上了“炮火连天的战场”全身挂彩。每当提及此事,他总是高兴地当作笑话来讲。
父亲和母亲
20世纪70年代末,组织派父亲到内蒙古群众艺术馆担任副馆长职务。工作中,他历来不辞辛苦,大家对他的印象是:这个人心直口快,干点事雷厉风行。他作为分管业务的领导,主动下基层搞调研,几乎走遍中蒙、中俄边境所有旗县文化馆和嘎查村文化站。回来后把调研工作情况写成报告和论文,大大推动了基层群众文化的发展。记得,在他评副高职称时,大家都说:这次副高无悬念,非他莫属。在20世纪80年代初,内蒙古群众艺术馆建设新馆址时,父亲不计报酬,可以说立过汗马功劳。在当时水泥是建筑材料中的紧缺物品,需要走关系,批指标。他为建筑不停工,每天东奔西跑,有一天,他打听到分管批水泥指标的人,正是他以前的老领导,他高兴地跑去,那位老领导听了情况后,非常爽
快地给他批了几十吨水泥,解了燃眉之急。他拿到指标后,有好多人上家找他,要高价买他手里的指标,他都拒绝了。为此事,有人说他傻,不会捞钱,他回答说,我不愧对良心就行,我是文艺老兵,不能不为社会主义文艺大厦着想。对所做的这些事,他从来只字不提,当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为单位所做的一切,现在的文艺新兵更无人知晓了。当内蒙古群众艺术馆的十层大楼矗立起来的时候,我的父亲该退休了,父亲住的家与单位的大楼相隔不远,每天父亲来回遛弯时都要路过那里,我从楼上看到父亲的背影在大楼下走动时,感觉是一道耀眼的风景,父亲的脚步依旧有力,依旧踏实,目送他的背影时,我的心里充满阳光。
我的母亲叫安超,是1949年前参加革命的离休老干部,刚参加工作时,是在绥远省军干校学习,毕业后到绥远省文工团从事文化工作。1952年绥远省文工团整编后,到北京军区后勤部当文化教员。1954年她自愿申请又回到故乡内蒙古,在骑兵五师文工队工作,在这里认识了父亲。
母亲年轻时就勤奋好学,特别喜欢文学。1956年响应周恩来总理干部考大学的号召,她利用每天中午午休时间学习文化课,最后如愿以偿考取北京师范学院历史系。毕业后又回到内蒙古,因为她文笔好,口才好,知识面广,先后被几个单位争抢,她担任过文秘、教员等工作。1979年,调入内蒙古文联直到离休。调入文联可以说是实现了自己的文学梦,此间,她虽然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却总是起早贪黑地写作。记得当时家里空间不大,她每天早晨5点多钟起床,把卫生间的洗衣机当作桌子,苦读有关资料,如《蒙古源流》《黄金史》,经过十年磨砺,母亲和父亲出版了《大漠巾帼满都海》。此书广受好评,内蒙古日报社来采访过,好多人说我父母离休后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现在母亲已八十岁了,对于文学作品依旧是如痴如醉。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母亲每写完一首诗就念给我听,还很谦虚地让我给提意见,我现在才意识到当时母亲多么需要一个能懂得她,能懂得她写的诗的知音啊!日久天长,在她的熏陶之下,我也十分热爱写诗,前几年我和母亲都出了几本诗集。我俩的风格不同,她善于写旧体诗词,我喜欢现代诗。她的旧体诗词写得很好,有读者看后,特意打听到住址,来家向她讨教。在母亲的诗集中我最欣赏她赞赏梅花的诗:“岭上梅花向谁红,飞雪轻飘着意浓,怎奈崖下溪水妒,先偷几支映水中。”写的清新,婉约。关于梅花的诗她就写了三首,她喜欢梅花,她的品格也如梅花一样。她的诗集出版后,她赠送给诗人贾漫,贾漫生前是母亲的同事,也是好友。他对母亲的诗给予了很高评价。诗人乌吉斯古冷和陈广斌也都对她的诗集发表过评论,给予好评和誉美。乌吉斯古冷先生在评论中这样写道:“安超老师在格律诗的写法上确有一定的深厚功力,她在现代诗与歌词的创作上显露出很强的艺术表现力。我非常欣赏她的诗,尤其《梅三》中其一:‘艳落冰峰梅花开,雪点花容俏上崖,落滴融融冬已去,新绿尽染春又来。’安超老师的诗三分哲思五分抒情,妙笔生花!”他更赞美了母亲的坚强的毅力和对文学热爱的那种持之以恒的精神“安超老师孜孜不倦,苦苦追求,凭九死而不悔的执着,终在‘不知明镜里,何日得秋霜’的时节,久有的期盼如愿以偿。”母亲写的歌词也非常
美,如《北戴河的日出》:“草连着天水连着天,牧歌悠悠连着海水绵绵,水鸟溅起水花万点,好像银星落到毡包前……”这首歌词是应达斡尔族著名音乐家通福之约而写的,在通福去世之前已谱写成四部大合唱。母亲在七十多岁高龄时,还在伏案执笔,与她好友巴拉吉尼玛和张继霞夫妇共同编著了《绿色之路——治沙英雄宝日勒岱》一书。这本书真实地记录了宝日勒岱同志多年治沙走过的艰辛历程。洋洋几十万字的书,在三个年长者手中完成,实属不易,他们曾几次乘车去伊克昭盟(现鄂尔多斯)乌审旗治沙英雄宝日勒岱的家乡进行采访,后来写出宝日勒岱感人的故事。此书的出版得到好多领导的支持和赞扬。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部长迟浩田上将、全国人大原副委员长布赫同志都亲笔为此书题词。通过写此书,他们与宝日勒岱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每逢过年过节,宝日勒岱都先给他们三位打电话表示问候。
我的父亲母亲,他们虽然是普通的人,但是在我的感觉里,仿佛一生从未离开过军营,在军号响起在朝霞里,他们行军在路上,当军号声落入夜幕,能听见他们嘹亮的军歌。他们的文艺人生中,从来没有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