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发现“朱庇特后裔的”尼罗河

郭云霞

伯顿和斯皮克

1815年至1857年间，许多白人尤其是英国探险家纷纷涌入非洲。当人们发现奎宁能够有效治疗疟疾时，去往非洲的探险家人数不断增加。

探险家理查德·弗朗西斯·伯顿，1821年生于英格兰，其父曾是一位富有的军官。伯顿是19世纪最杰出的人物之一，他是一位语言学家，精通30种语言。在牛津（他自恃远远比其他同学更聪明，这种态度自然招致众人的厌恶）不安定地度过了一段时间后，伯顿参军并在印度服役8年。他在印度完善了自己的语言技巧，尤其是阿拉伯语。32岁时，他开始了令他远近闻名的探险——将自己伪装成虔诚的穆斯林朝圣者，完成了哈吉即麦加朝圣之旅，并宣称自己是第一个这样做的欧洲人。

当旅行结束后在开罗休息时，伯顿遇到了一个传教士，后者刚刚去过东非，从那里的部落死里逃生。伯顿倾听了他的故事后，不仅没有感到气馁，反而制定了深入那里的计划，以便找到“尼罗河的源头”。1854年，为了使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来进行此次探险，他决定去索马里兰（今埃塞俄比亚）探险。但就在探险队出发前，一位队员死去了。于是伯顿同意带上一位休假中的陆军中尉，即约翰·汉宁·斯皮克。27岁的斯皮克比伯顿年轻6岁，但性格却与伯顿极为不同。斯皮克出生于一个古老的英国家族，他有着高大的身材、蓝色的眼睛和苍白的肤色，举止看起来十分沉着冷静。他远不是一个知识分子，探索能力也无法与伯顿相提并论。事实上，斯皮克最大的爱好就是狩猎，尤其是在喜马拉雅山脉到处打猎。他打算利用军团休假的时间，在非洲中部神秘的月亮山（今鲁文佐里山）进行为期两年的狩猎探险，传说那里是尼罗河的发源地。

斯皮克加入了伯顿的探险队，前往索马里兰。一天午夜，索马里兰部落成员袭击了他们在海岸上的营地，双方展开激烈的战斗。他们击退了索马里兰部落，但伯顿的左脸颊被长矛刺伤，从那以后便留下锯齿状的伤疤；斯皮克曾受伤并大约12次被俘虏，不过后来他都得以逃脱。两年后，他们二人决定再次合作进行史诗般的探险，来共同寻找尼罗河的源头。

令人惊奇的湖泊

1856年12月底，伯顿和斯皮克在距离非洲海岸大约20英里的桑给巴尔岛登陆。他们在那里组建了大约154人的探险队（由于需要搬运补给品，而且遗弃率居高不下，因此组建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是十分必要的）。1857年6月，伯顿和斯皮克登上了非洲大陆。他们沿着阿拉伯奴隶商人大篷车所走过的路线，穿过海岸上平坦的灌木丛林，蜿蜒曲折地到达了中部高原。他们要前往传闻中的至少三个湖泊——尼罗河可能在那里发源。

伯顿和斯皮克已经进入了几乎任何欧洲人从未到过的地方，他们的手下都用步枪和骑兵军刀武装自己，引来成群的当地居民围观。

他们的旅行并不容易。尽管他们持有奎宁，却不能科学地估算出奎宁的用量，伯顿和斯皮克都染上了疟疾，反复出现发烧症状。某种眼疾使斯皮克一时失明，而伯顿的腿部也开始溃烂。当探险队开始进入山区时，伯顿和斯皮克的身体都非常虚弱，以至于经常需要同伴们拖曳才能前行。更糟糕的是，随着他们不断地深入大陆内部，越来越多的人因害怕敌对部落而企图放弃探险。直至1868年2月13日，他们终于爬上一座小山，看到前方有一片巨大的湖泊。伯顿写道：“整个景象突然进入我的视线，惊奇与兴奋之情油然而生……一片宽阔的湖水尽在眼前，湖水呈非常柔和的淡蓝色，湖泊宽约30至35英里……这真是一种灵魂的陶醉。”

伯顿和斯皮克成为最先看到坦噶尼喀湖的欧洲人，伯顿几乎立即就确信这是尼罗河的源头，不过斯皮克却心存疑虑。他们二人在独木舟中沿着湖岸进行了不完整的旅行，因害怕周围的敌对部落而没有环绕整个湖航行 （10年后，亨利·莫顿·斯坦利的探险队完整地环行了坦噶尼喀湖）。

“我不再有任何怀疑”

共同经历了这次艰难的探险后，伯顿和斯皮克两人之间的分歧却变得越来越明显。伯顿作为探险队的首领，并不喜欢斯皮克外出狩猎。他认为狩猎浪费时间，而他自己却能够与阿拉伯商人坐着聊天长达几个小时，斯皮克则在一旁不安而愤恨地来回踱步。伯顿的求知欲简直强烈到疯狂的地步（他曾与30只猴子住在一起，目的仅仅是想要拼出一个关于猴子的词）。而且，他还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他一页页地书写非洲人的懒惰、酗酒和愚蠢。

伯顿脸上锯齿状的红色伤疤和闪闪发光的黑眼睛使人们联想到魔鬼，而斯皮克没有伯顿那特别的相貌。斯皮克不喜欢书籍，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求知欲，但他对遇到的当地人却不做如此苛刻的评价，也不像伯顿那般傲慢和自负。对此，伯顿准确而又犀利地写道，在“谦逊”一面的背后，斯皮克拥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尽管他小心隐藏着”。

当伯顿在塔波拉逗留，与阿拉伯商人交谈时，斯皮克变得越来越不耐烦。斯皮克终于向伯顿提议想要进行一次“短暂的探险”：一些谣言说，北方还有一片比坦噶尼喀湖更大的湖泊，叫做尼亚萨湖，历经三个星期的旅行就能到达。十分厌恶斯皮克的伯顿索性让他前去。结果，这一决定成为伯顿一个重大的乃至改变人生的失误。

1858年7月10日，斯皮克率领一小队人出发。三个星期后，他站到了一片广阔湖泊的岸边，显然它比坦噶尼喀湖大很多。斯皮克写道，这片湖泊“极其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站在黄色的沙滩上，湖面的微风吹拂着头发，他突发奇想，凭直觉获得了某种判断，“我脚下的这片湖泊孕育了那条备受关注的河流，这正是那条河流的源头，这正是诸多探险家苦苦思索并一直探索的目标”。斯皮克补充道，“我不再有任何怀疑”，那条河就是尼罗河！他以英国女王的名字将这片湖泊命名为“维多利亚湖”。当他回到塔波拉告诉理查德·伯顿他的发现时，伯顿在日志中尖刻地写道：“（斯皮克）回来宣布他已经找到尼罗河源头这一惊人的消息时，我们几乎没有……吃早饭……这个幸运的发现者虽然信念坚定，但理由却没有说服力。”

“总是渴望杀戮”

斯皮克比伯顿提前两周返回英格兰，并立即向皇家地理学会报告他的发现。斯皮克的热情激起了学会会长罗德里克·默奇森爵士的兴趣，于是他决定资助斯皮克返回非洲继续探索他的发现。当伯顿返回英国后，提出抗议，声称斯皮克曾同意等到伯顿回来时再一同向学会报告（斯皮克对此予以否认）。但抗议是徒劳的。

1860年4月，斯皮克再次前往非洲旅行，目的在于证实他之前直觉的正确性。这次他任命詹姆斯·格兰特上尉担任副指挥。格兰特十分能干且谦逊，这正是斯皮克所想要的。斯皮克的计划是找到他所确信的源头——从维多利亚湖流出，汇入尼罗河的河流，然后再顺流而下。他安排在喀土穆的英国副领事兼象牙商人约翰·彭斯瑞克在河的上游备好补给品，等候他顺流而下会合。

斯皮克沿着之前的路线从桑给巴尔到达塔波拉，然后向北到达维多利亚湖。到那儿后，便开始着手深入探索如今的乌干达地区。他是第一个这样做的欧洲人。

斯皮克和格兰特到达那片土地后，在与当地人的交战中开辟了新的领土。斯皮克先是探索了湖泊的西侧周围。由于没有伯顿在场，便无人检查他的捕猎情况，正如他在日志中写道：“……总是渴望杀戮，出于科学也好，出于随手射击也罢，我杀死了一头双角犀牛……而且还射死了一只母狐狸。这是相当乏味的运动，不过第二天我玩得很开心。”

最终他到达了卡拉圭，那是空旷野外的一片向湖泊缓缓倾斜的高原。斯皮克受到了国王鲁马尼卡的欢迎和盛大款待。斯皮克在他的《发现尼罗河源头日志》中讲述了当地的一些奇怪的风俗：卡拉圭人极其珍视肥胖，皇室公主被养得极胖以至于都不能行走，只好在小屋内四肢着地匍匐而行；斯皮克想要测量一位年轻女人的身形尺寸，这个女子提出的条件是要斯皮克先展示自己的身体。这是由于虽然斯皮克的脸长期被太阳灼晒，但四肢肤色却极白，因而引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心。

马特萨之地

由于格兰特腿部溃烂不能行走，斯皮克决定独自前往北方的湖岸，到达维多利亚湖周围最强大、最发达的布干达王国。布干达人的房屋高约50英尺，呈圆锥形，由芦苇和藤条编制而成。鼓、长笛和喇叭的音乐声回荡在空气中，而布干达战士们在精心雕刻的独木舟中旅行，一些独木舟长达70英尺。据斯皮克说，大多数布干达人的衣着就像“《旧约》里的先知”那样，或者像古罗马人一样，穿着长长的宽外袍，肩部系有一个绳结，脚穿白色凉鞋。贵族还经常肩披拉过绒的羚羊皮披肩。他们的食物极其丰富，有鱼、肉、鸡、甘薯和玉米等，咖啡豆供人们咀嚼以助消化。男人和女人们都能喝大量的非洲粟酒（非洲香蕉啤酒）。

斯皮克到达时，这片领土的所有者是马特萨国王。他是一位25岁的暴君，长着一双明亮的黑色大眼睛，走起路来腿部僵硬，好像是在模仿狮子走路的姿势。在那里最明显的就是残酷。几乎对所有事情的惩罚都很残酷，斯皮克在那里已习惯每日见到有人被就地处决。他曾送给国王马特萨一支步枪作为礼物（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那是马特萨第一次见到火器，他自然很高兴，正如斯皮克所说：“现在国王亲手将我送给他的一支卡宾枪装好子弹，将枪竖起交给一个男侍者，并告诉他去外边射击一个人。这个小顽童一完成任务就立即回来了，脸上带着如刚刚捅过鸟窝的孩子脸上的那种喜悦之情……”

“尼罗河——古老的父亲之河”

格兰特后来终于痊愈，并于1862年7月出现在马特萨的宫中。10天后，他和斯皮克开始向东前进，他们听说那里有一条大河从维多利亚湖流出。在到达那里之前，斯皮克派格兰特去执行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很明显他想要独自发现尼罗河的源头。1862年7月28日，他发现了这一源头，一个瀑布流入一条宽阔的河流：

在这里我终于站到了尼罗河之畔：这里的景色美轮美奂，无与伦比。这是一个高度发达的公园能完成的完美效果：壮丽的河流宽达600或700码（600或700米），小岛和岩石星罗棋布……我看到父亲之河尼罗河无疑是从维多利亚尼亚萨湖发源。正如我之前所预言的那样，维多利亚湖是这条神圣河流的源头，是我们宗教信仰的第一位解释者的摇篮。

此处他指的是摩西。 在一个相当重要的时刻，斯皮克告诉一两个手下说，他们应该“剃光头发，沐浴在圣河——摩西的摇篮中”。不管方式是否奇特，都到了继续前进的时候了。斯皮克将这一瀑布以著名的英国政治家乔治·罗宾逊·里彭的名字命名为“里彭瀑布”。格兰特再次与斯皮克会合后，他们二人沿着尼罗河顺流而下，终于到达了应该与彭斯瑞克会合的交易村庄。实际上，彭斯瑞克并没有在那里，这使格兰特十分愤怒。不过正在向尼罗河上游行进途中的塞缪尔·贝克和妻子弗洛伦斯却在那里。贝克得知斯皮克提前找到了尼罗河源头后，感到失望之余，还是很高兴地去寻找斯皮克听说的另一片伟大的湖泊，后来贝克将其命名为艾伯特湖。

“尼罗河源头已确定！”

1863年斯皮克和格兰特返回伦敦。斯皮克首先发了一份著名的电报，内容是：“尼罗河源头已确定！”当然这不只是激怒了伯顿的支持者，也触怒了皇家地理学会（毕竟该学会资助了斯皮克的探险）——他为避免妨碍自己日志的商业出版，而拒绝在皇家地理学会期刊上发表其探险结果。当他最后展示自己的印刷品时，却因计算疏忽而写成“尼罗河向上流去”，因此受到嘲笑。

1864年，人们最终同意由伯顿和斯皮克进行一场辩论来彻底解决这一问题。但是就在辩论的前一天，斯皮克却离奇死亡了。尽管如此，斯皮克对于尼罗河源头的判断仍然是正确的，他将作为第一个发现尼罗河源头的人而被载入史册。斯皮克并不和蔼可亲——伟大的探险家很少如此——但他却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