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福监狱”并不遥远
2015-12-14冷月
文_冷月
“斯坦福监狱”并不遥远
文_冷月
但丁的《神曲》和弥尔顿的《失乐园》中有个堕落天使路西法。据说,他原本是上帝身边最美丽最有权势的六翼天使长,地位仅次于上帝,一些神话故事中称其为天国副君、神之右手、拂晓之星。可由于过度高贵,久而久之便产生了幻觉,想与上帝同等,率三分之一的天使造反,失败后坠落地狱成为魔鬼。
拉丁文“路西法”(Lucife)的本意是光之使者,怎么就堕落为黑暗之魔了呢?现实中,有多少本为光明而设置的角色,最终却走上了“路西法”之路?
前不久,安徽一个年仅13岁的孩子,就让我们见识了一回什么叫“路西法效应”。在一个只有7个人的班级里,副班长小赐利用检查作业、监督背书的权力,勒索包括正班长在内的6名孩子——不给钱就打甚至逼其喝尿吃粪;有孩子负责“专车”接送他上网、上学;有专人保管他勒索来的钱;有专人为他买早餐。几年来,这个7人小班演变成小赐作威作福的王国,学校居然一无所知,这印证了加拿大作家格拉德威尔的调查:班级越小,老师放在每个学生身上的精力未必就越多,反而会因人数过少而使学生变得更单一、更从众。
这里有三个细节令人沉思。首先,小赐的迫害是逐渐升级的,而其他6个孩子的“通往奴役之路”则类似于“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二年级小赐当上副班长并“获得权力”之后,孩子们起初是主动分享零食讨好他;渐渐地小赐开始索要零食,三年级后又改为索要钱,没满足就不让过关;老师则只根据小赐的汇报去狠狠体罚“没有完成任务”的孩子,进一步强化小赐的权威。就这样,在这个封闭的小“丛林”里,小赐的胆子和“统治”手腕步步升级。
其次,老师的严重渎职和纵容使其“特权”牢不可撼。班主任自己也承认,小赐曾三次被“投诉”,但小赐的“地位”却毫发无损。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不免去他的副班长职务呢?是班主任与小赐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特殊关系,还是“放手”惯了,不想劳自己亲自管理?新闻中未见交代,不好揣测,但该老师的表现的确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围。此情形下,孩子们的反抗只会换来迫害的升级,只好沉默,最终发展到喝尿吃屎也逆来顺受,“他做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
最后,家长的粗疏和校方的失察让正义缺席。当孩子从家里偷钱去“孝敬”小赐时,家长只是不问缘由地暴打;当孩子分明完成了作业却因“未完成作业”而挨批受罚时,家长竟毫不起疑,也不找老师核实。就这样,孩子们通往“文明之光”、获取“正义庇护”的几乎所有途径都失灵了。
小赐打造的其实是一个儿童版的“斯坦福监狱”——1971年,美国心理学家菲利普・津巴多把斯坦福大学一间地下室改装成监狱,进行了一项关于人类行为的心理学研究实验。这就是著名的“斯坦福监狱实验”。津巴多花钱请来一批经过测试确属“心理健康的正常人”参试,将其随机分成两组,分别充当看守和囚犯。结果,监狱情况“渐进式的恶化”启动了所有参与者的心理适应机制:无论“看守”还是“囚犯”,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虚拟角色所改变;狱警扮演者竟真的出现暴力倾向甚至以虐囚为乐,甚至实验设计者津巴多自己也沉溺于“典狱长”的角色不能自拔。该实验本来计划进行14天,但第7天就提前终止。因为,这已经不是一次模拟实验,而是一场噩梦。
斯坦福监狱实验距今已有44年,相关电影获得奥斯卡奖也已有14年,可它却并未真正离我们远去:原来,人是这么容易就会受到环境、制度、群体效应等的影响而悄然变成奴隶或暴徒!更有甚者,当我们说“好人变成了坏人”时,那些“坏人”往往并不认为自己成了坏人。他们要么觉得受害者罪有应得,要么认为自己都是为了实现某个正义目标才这么干的——刑讯逼供是为了揪出罪犯,恐怖分子是为了民族解放……那么,谁能告诉我,要“坏”到怎样,才能让施害者也意识到自己是在作恶呢?
小赐的“天才创业过程”,不仅仅诠释了“路西法效应”,虚拟了“1984”“通往奴役之路”,而且展示了“斯坦福监狱”对人心、人性巨大而无声的侵蚀,让我们悚然心惊:独裁和奴役,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若要免于丛林之恶,唯有从娃娃起就让文明之光照进每一个心灵。倘若等到“小赐”们逼着你我喝尿吃粪时才惊觉在全社会播撒文明、健全人格有多么重要时,那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