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也成宴
2015-12-14李开周
文/李开周
槐树也成宴
文/李开周
年年过初夏,年年吃槐花。
春夏之交,豫东平原上的槐树刚刚吐蕊,花苞很小,又白又嫩,一串串挂在枝头,在黄黄绿绿的槐叶丛中若隐若现。凑近了瞧,每一个花苞都跟古代少女裹的小脚似的,所以我管槐蕊叫作“槐脚儿”。
找一架竹梯,爬到槐树上,把槐脚儿捋下来,放到柳筐里,洗干净,加盐,撒面粉,拌入俩鸡蛋,拌匀了,摊成薄饼,下平底锅煎。煎的时候多放油,火要小,多煎一会儿,把底面煎黄,翻个个儿,再煎另一面,煎得槐脚儿“嗞嗞”作响,一股股白气裹着鲜香直蹿鼻腔。
这就是槐脚儿煎饼,简称“槐饼”。槐饼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回锅继续加工。比如说,您把刚才煎好的槐饼切成菱形,配青菜同炒,青菜翠绿,槐饼金黄,黄绿相间,色香味俱全。或者把槐饼撕成小片,锅里放少许油,先用胡椒炝一下锅,再把胡椒铲出来,倒入槐饼,翻炒两三下,勾薄芡,浇上米醋,盖上锅盖,改小火焖一会儿,关火出锅,盛到白瓷盘里,汤汁明亮,槐饼有鲫鱼的味道。
槐脚儿适合煎着吃,也适合蒸着吃,甚至还能做成沙拉。
蒸比煎更简单。将槐脚儿淘干净,控干水分,加盐,稍微撒上一些面粉和一点儿玉米粉,再来两滴小磨香油,拌匀了,摊到锅篦上,大火猛蒸,最多十分钟就可以起锅。蒸熟的槐脚儿仍然洁白鲜嫩,比起油煎的槐花饼,它保留了更多的鲜味儿。
槐脚儿可以生吃,但是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生草气。要想去掉生草气,还得在滚水里焯一下。用大笊篱盛着入锅,在“咕嘟咕嘟”翻滚的开水里稍微晃那么三四下,赶紧捞出过水,最后把水挤掉,放到沙拉盆里打散,浇上小半碗料汁,是一道很爽口的下酒菜。
我爱吃槐饼,也爱吃蒸槐花和槐花沙拉,而且我觉得这三样佳肴都可以下酒。槐饼是浓香型,适合佐白酒;蒸槐花是清香型,适合佐黄酒;槐花沙拉鲜甜爽口,适合佐啤酒。
槐脚儿鲜嫩可口,蒸、煎、凉拌都相宜,可惜它作为花苞的时间非常短,三天不到就绽放,五天不到就盛开。最多再过半个月时间,完全绽放的槐花就会变干变黄,从枝头上飘落下来,“零落成泥碾作尘”,不能吃了。
南宋林洪在《山家清供》里写到一款“槐叶冷淘”,就是用槐叶做的。初夏时节,从槐树上采摘最嫩的叶子,先焯水,再捣碎,挤出碧绿的汁液,用来和面,做成面条。面条煮熟,过冷水,盛在盘子里,用酱做浇头,再撒几片焯过水的槐叶做装饰。由于和面时掺了槐汁,所以面条是绿色的。这道面食在元朝人编写的生活指南《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中又被叫作“翠缕面”。
曾有人问黄庭坚:“天底下什么东西好吃?”黄庭坚一口气说了好几样:“烂蒸同州羊羔,沃以杏酪,食之以匕,不以箸;南都拨心面,作槐芽冷淘,糁以襄邑抹猪;炊共城香稻,用吴人脍,松江之鲈。”陕西渭南的蒸羊羔,浇上杏酪,甭用筷子夹,只用小勺子挖着吃;河南商丘的拔心面加上槐叶,用襄邑抹猪做浇头;将豫北辉县的香稻米蒸熟,配着吴人烹饪的松江鲈鱼……蒸羊羔、红烧肉、香粳米饭,个个是美味,而槐芽冷淘能跻身其中,说明它的味道肯定也是一流的。
(武小已摘自《中国烹饪》201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