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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方

2015-12-13吴昌勇

读者(乡土人文版) 2015年8期
关键词:鸡肝老母鸡方剂

文/吴昌勇

偏方

文/吴昌勇

乡下人身子骨硬朗,看起来身体倍儿棒,很少生病,其实是把病窝着藏着,一些不大要紧的病,咬牙硬扛着拖着。他们不像城里人娇气,感冒、打喷嚏、发烧都要挂吊瓶。在乡下,判断病情的轻重,一般以是否睡倒了为标准。

小小一个村子,就那么几个人,一大早,谁没上坡干活一眼就看出来了。很挂念,老远喊一声:“那谁今儿咋了,没上坡干活?”大老远地再回一句:“害病呢,在屋里睡着!”于是,中午收工,吃罢饭,左邻右舍不约而同地提着鸡蛋和白糖前来看病人。大家围在一起,问啥时起病、找谁看过、吃了啥药、见没见效。问毕了,会劝慰病人一番:“甭放心不下地里的庄稼,安心养病,身体是大事。”临走时再嘱咐:“要好生休息,莫操心地里的事,实在吃药不见效,还是去医院看看。”也有人会插话道:“那谁害的病和你的病差不多,好像找了个偏方治好了,我去打听一下,把方子要回来你先试试。”

偏方治大病。在乡下,谁的心里不装着十个八个偏方?时间久了,就成了土医生,识得草药,简单一些的病基本可以自医。

到现在,我对偏方都是有感情的。小时候,我身体消瘦,都上小学了,个子还像四五岁的样子。家里找来老中医,老中医断言:“这娃消化不良,得想法子将脾胃调理顺了,有了饿感,只要能吃能喝,不愁身子骨长不开。”老中医没给开方子,瞅了瞅我们家门前正在啄食的老母鸡,好一阵子才发话:“方子是我的,但得从鸡身上取一味药。”母亲连声说:“只要娃子的病能好,别说一只,一院的鸡我都舍得。”老中医提走了我家最肥的两只老母鸡,让半个月后去取药。药取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个偏方叫“鸡肝散”,能治疳积。老中医有交代,每次倒出一酒盅鸡肝散,和着白开水服下,服用后少吃油腻生冷辛辣的东西,吃饭得有规律。第一次喝药,我骂老中医:“鸡肉他吃了,拿着苦死人的黑粉面糊弄我。”母亲一只手轻拍着我的后背,轻声劝我:“得坚持,苦药才能治病嘛。”见我喝药那般难受,她想了个法子,喝过药后用糖甜嘴。我抿嘴一笑,倒是个好法子,苦尽甘来,有个缓冲和念想。

鸡肝散果真治病,自此,我对流传在乡下的那些偏方充满信任,感情也深了一层。

多年后,我接触到了中医知识,明白了所谓的偏方,其实就是某个中医方剂里的一味药材。中医方剂讲君臣佐使,讲药引子,讲配伍,讲用量,讲相生相克,每一个方剂都是几味草药抱团发力的结果。偏方治病不无道理,出现在方子里的每一种草药,都有自己的药性和主治病症,偏方只是借助一味药力就把病治了,它们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就像我们遇事儿,需要大家帮忙,各自的主意办法和力气凑到一块儿,再难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偏方则不同,完全是不声不响地自个儿担待,一咬牙,再难的事情都扛下来。偏方看似一味药,其实不然,它是有温度和情义的,被亲朋好友从心里捧出来,宝贝一样地搁在眼前掂量着、端详着,递到自个儿手里时已经热乎了。偏方有皮儿有馅儿,被真情包裹得严实,像汤圆一般嫩滑圆乎,不舍得去咬,怕伤及一大家子人的祈祷和寄托,滚烫着在舌头上打几个滚儿,然后甜甜地咽下去。这是人世间最珍贵的药引子,也就是偏方的生命所在吧。

(马卢升摘自乐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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