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的世界》的符号世界
2015-12-10王馥
王 馥
一、 符号学的发展历程
符号学兴起于上个世纪60年代的法国、美国、意大利及苏联,经过长期的发展,迄今已成为社会科学领域中一门新兴的学科。符号学理论的影响遍及各人文学科,如哲学、教育学、美学等。当前,符号学已逐渐渗透到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1]
“符号学”一词最早是由索绪尔(2002)提出的,他指出符号学是一门研究社会生活中符号生命的科学,认为符号是“能指”及“能指”的集合体,“能指”指向概念(对象所属类的一般性的概括),而“所指”指向音响对象(声音表达的形象对象)。[2]而皮尔斯则在语言学的基础上发展了符号学,提出了符号的三分法,将符号与对象的关系分为肖似符、指示符、象征符。雅各布森则提出能指与所指的特点在于:“能指必然可感知,所指必然可翻译。”[3]
而将语言学与符号学引入电影领域展开论述的集大成者为麦茨,麦茨在《想象的能指》中,明确指出了电影中“所指”与“能指”的同一性原则,即能指本身就是所指的肖似符号。[4]因而,本文的文本分析主要基于能指的分析,这是进行文本分析的基本立足点。
索绪尔提出需要从整体上来考虑符号。在《楚门的世界》中至始至终充斥着多种符号元素及符号元素的组合,如影片开始时,从天空突然落下的灯具和随后的广播的组合结构隐喻着楚门所生活的特殊的环境;而楚门的多个镜头的外围椭圆边框或长方形镜框则隐喻了其时刻被偷窥的真实状态;影片中楚门每日早晨上班所见的人、狗、推销员、甲壳虫、骑红色单车的太太更是一系列的能指组合,隐喻着楚门生活在精心设计的虚假世界里。
本文试图对《楚门的世界》中的典型性符号进行剖析,以及从多元化的视角去解读这部为我们带来灵魂触动的视听觉的饕餮盛宴。
电影《楚门的世界》海报
二、《楚门的世界》中的符号解析
《楚门的世界》讲述了主人公楚门自幼被电视台收养,被电视台着力打造为全球瞩目的真人生活明星的故事。自《楚门的世界》播出后,无数人以观看楚门每天的生活为自己的生活乐趣,人们在观看中休息、洗澡、聊天、娱乐。尽管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对象,楚门却浑然不觉,直到偶然碰见了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楚门才开始觉察到他的生活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开始观察身边的一切,结合“前女友”的提示,他准备离开桃源岛去“斐济”。他的离开遭受了家人,无名组织的多种阻饶,最终,他克服了对大海和船的恐惧,以航海的方式离开他生活的地方。戏剧性的是,海的尽头,是巨大的摄影棚的边缘。影片结尾,楚门在与导演的对话后选择了追寻自由,这也是整部作品中最闪烁人性光辉的片段,每个人都向往自由,哪怕追求自由的过程不得不面对惶恐与不安。
(一)媒介的能指:真实与虚假、消费与被消费
楚门生活在李普曼论及的摄像机媒介建构的拟态环境中,是传播媒介经过有选择地加工后提示的“象征性现实”(即拟态环境)。在《楚门的世界》中,导演精心设计了他的家人、他的生活和他的爱情。他生活的世界都是商业化与利益化选择的结果。在这个构建的象征性的现实中,每个人只是在表演,但缺乏情感的全情投入,这也是导致楚门发现问题并选择离开的根本原因。人类本能的追求真、善、美,抵制其对立面,尽管真实的生活也存在着许多不完美,但真实生活中时不时传达出的真、善、美的信息依然会温暖人们的内心,照亮人类未来前行的路。
影片中,媒介对于人们精神生活的绑架及消费的诱导无处不在,也无时不在混淆着真实与虚假、消费与被消费的界限,从对楚门窥视与追随的现象中可以窥见媒介带来的人的异化,5000多部摄像机每时每刻都在监控着楚门的一举一动,楚门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在自己未觉察的“全景监狱”中,他的生活状态成为他人的阅读文本,亦成为一种病态的社会消费文化。人们伴随并追随着他的实播影像生活。但人们意识不到自己价值观的问题所在,影片中,楚门及观看楚门的人们都未意识到在媒介控制的环境下,阅读与被阅读的合理性或价值所在。基于此,媒介制约了人们深层次思考的空间,人们只是生活在碎片化的影像中,只是在影像中追寻着楚门,谈论他,猜测他,满足着自己的窥视欲。在媒介建构的世界中,人们在碎片化的拟态环境中一不留神就失去方向,亦因此放弃挣扎,选择随波逐流。《楚门的世界》中的植入式广告亦说明了这一点,追逐楚门的消费产品似乎成为人们必然的选择,这一消费的非理性传达了人们消费的意义产生于追随楚门的生活方式和存在方式。波德里亚认为,消费的实质在于“一种符号的系统化操控活动”,在这样的操控系统之中,人是功能化的人,人被消费异化了,其最终的指向就是差异。[5]影片中,大众以追随楚门的消费方式传达自己的理念,同时沉浸在虚假的社会地位的能指秩序中。
(二)“楚门”的能指:本我、自我与超我
《楚门的世界》中楚门为主人公之名,以楚门这一能指(概念)与所指(音响形象)的同一,直接消解了主人公的真实身份存在,也直接指向了主人公的存在方式的荒诞和被公众认知的怪诞。但楚门这一能指在消隐了主体身份的同时亦凸显了主体的哲学意味的存在,并在更深层指向了其最终的选择,选择成为不被羁押的笼中鸟,自由寻找自己人生的具有哲学主体性意味的楚门。
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部分组成。其中本我是人格中最隐秘最不易接近的东西。自我是实现了的本能,介于本我与超我之间,它承担着把外部世界的要求传递给本我的任务。超我就是道德化的自我,包括“良心”和“自我理想”。[6]楚门的认知过程与行动过程彰显了其由超我到追寻本我,最终找到自我的主体探索过程。影片开始,楚门一开始以工作人、丈夫、儿子这多种身份存在,是一位努力工作的中产生活者,稳定的工作、安逸的生活和母亲的疼爱。这一时期的楚门以超我的状态存在。而在楚门洞察一些异常后,他的自我开始复苏,他开始思考他所需要的真正的生活,并力图将这一生活现实化,作品中着力描述了他努力争取脱离被控制的环境的境况。在影片最终,他以自我之思考选择离开虚构的现实世界,奔向“希尔维亚”,以追寻到人之自由快乐的本源,也即本我。
(三)“希尔维亚”的能指:追寻与满足
“希尔维亚”指向着人类残存良知的个体,隐含着人性中被抑制的真诚、善良与美好,也是这仅存的良知将楚门指向了自由追寻之路。追寻自己是一个人面对巨大的困惑时,用来拯救自己的内在力量,同时也是关于每个人存在的价值和该走向何处的终极思考与选择之路。
马斯洛把人的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的需求、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五类。楚门在尚未察觉自己生活的异常时,也许是能够有生理上的需求和情感及归属需求的满足,而当“死去的父亲”出现时,以及随后的一系列事件都否定了楚门的曾经满足的需求,因而他开始怀疑、思考、观察并不断试探身边的朋友、爱人和家人,在不断的挣扎后,他最终则选择了抗争这个强势而虚假的世界,因为他需要真正意义上的需求的满足。影片的结尾,他选择离开这个虚构的世界去往真实的世界,因为那里有真正的爱人在等待,也可以真正满足他的需求,尤其是爱和尊重的需求。
(四)“父亲”的能指:父权与霸权
《楚门的世界》具有两位符号性的父亲,作为楚门家庭成员的“父亲”和作为收养身份的“父亲”(电视台导演)。两位父亲的角色影响了楚门的思考和选择。依据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楚门的家庭成员的“父亲”因为与楚门一起航海而遭遇溺亡,这一被动的杀戮行为使得楚门背负了巨大的自责和悔恨,也使他对大海和船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这种情绪直至其家庭成员的“父亲”重新出现才得以缓和,也为楚门思考与探索自己的处境提供了契机。
在人类的文化进程中,父权与霸权制潜伏在人类的意识深处并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的思想行为和价值判断。[7]父权是一种以男性为中心的权力,而影片中的霸权更是淋漓尽致地体现了父权的强势话语权。其做为收养身份的“父亲”在楚门有离开的打算时,便以各种方式控制和制止楚门,甚至以残忍的杀戮执行他的父权意愿及霸权主义。在最后的对话中,他依然认为他为楚门创造了美好真实的世界,也希望楚门认真思考并选择自己的生活。他认为尽管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但楚门不用面对生活的不安和动荡,他以满含情感的表达告知楚门他为了楚门所付出的爱,即便这种爱充满着控制和杀戮。
(五)“斐济”的能指:自由与风险
自由是一个政治哲学中的概念,在此条件下人类可以自我支配,凭借自由意志而行动,并为自身的行为负责。学术上存在对自由概念的不同见解,在对个人与社会的关系认识上有所不同。影片中,楚门追求自由是因为楚门感受到限制和约束,迫切的希望拥有在一些领域自主追求自己设定目标的权利。自由是人之为人的本质属性。“没有一种动物,尤其是有思想的人,是带着镣铐出世的。”[8]马克思的这一名言正是对自由的本质的阐释。“斐济”在影片中的所指是自由而美好的真实世界。这一追寻自由世界的过程恰恰体现了楚门作为主体的自我的复苏,否定其原本存在方式的荒谬,也表达了对自我的尊重和要求。在与父权与霸权抗争的过程中,楚门走向了必然的自由之路。尽管自由与风险与人生如影相随,但楚门并未因为实践有一定的风险而放弃自由的选择。[9]
影片的结尾,明确的表达了楚门作为人对自由选择的主体性姿态,哪怕外面的世界充满风险、谎言和不安,也选择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因为作为人类,追寻自由才是人之为人的本质。每个人生命的意义是独特而具体的,必须而且能够由个人独自而自由的实现,只有这样,生命意义才有价值。
结语
楚门的世界是一个充斥着符号的世界。在这个符号的世界里,折射着真实与虚假,蕴含着消费与被消费,表达着追寻与满足、体现着杀戮与控制,解读着自由与风险。读者在不断解读符号的过程中能够体会出这部作品所蕴含的哲学意味和对于人性的悲悯和赞赏。
[1]李雪雁.电影《看上去很美的符号学解析》[J].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08(6):143.
[2]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11:86.
[3]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2.
[4]南野.结构精神分析学的电影的哲学话语[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42.
[5]潘海颖.再论被消费的休闲[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2):45.
[6]葛亮.本我•自我•超我[J].国外文学(季刊),1999(4):69.
[7]李娟.父权制下的女性悲剧——解读萧红《呼何兰传》[J].大众文艺,1989:120.
[8]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等.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71.
[9]贾英健.风险社会的人学研究[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9: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