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的生态主义反思与解读
2015-12-09祁双为
祁双为
摘要:在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贯穿其中的永恒主题。人类在同自然的不断斗争中获取生存和发展,可以说,人类的文明史就是对自然的利用与认识过程。而在不断取得成就的基础上,人类取得了强烈的自我满足感,从而对自身产生崇拜,自封为万物之灵长,建立了人类为中心的价值观。在这种价值观的指引下,人们开始不断加大开发自然的力度,将曾经人与自然的关系推到了二元对立面。在麦尔维尔的作品《白鲸》中,主人公亚哈船长为捕杀巨鲸莫比迪克而最终与其同归于尽,而与其态度相反的伊斯梅尔却最终幸存,似乎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本文试图通过对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根源进行探究,然后结合小说中两位主人公对自然不同的态度及其结局来做出反思,并探究如何恰当地处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白鲸》;生态主义;反思与解读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5)15-0204-02
19世纪的美国经过近百年的发展,物质财富得以极大丰富,工业化进程进一步加速,加上美国本土丰富的自然资源,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商品经济初见雏形。人们在不断索取资源的活动中尝到了甜头,而且获得了极大的心理成就感。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变本加厉地开发和掠夺,同时心理上也开始从初始的对大自然的敬畏转变成了对自我的盲目崇拜,人类中心主义开始取代了人们曾经对自然的敬畏。而如此行为也进一步加深了环境危机。当人类面临生存危机时,也开始对这一状况出现的原因进行了深刻探究和反思。美国作家赫尔曼·麦尔维尔就在其著名的小说《白鲸》中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描写刻画。疯狂的船长、令人敬畏的白鲸、神秘的大海,恢宏的故事情节使得它成为了一部关于生态主义的经典之作,需要去深入探究和分析。
一、占有与掠夺——人类对自然的侵略
人类的发展离不开自然界,人类通过在自然界中获取资源,与自然灾难抗争的过程中逐渐摆脱蛮荒,萌发文明之火。在这一进程中,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和谐的,人依靠自然,自身也与万物一样是构成自然的一部分。然而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对财富的渴求,人们开始对自然开发的力度不断加剧。人类逐渐开始偏离了最初与自然和谐共处,将自然界视为万物孕育者的价值观,开始将自然界看作人类的征服目标,自此人类中心主义开始逐渐萌发。人类中心主义,是主导整个现代社会发展的观念,笛卡尔——牛顿的机械自然观、二元论、还原论,具有排斥自然,甚至反自然的倾向。人类自诩为:“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将人看成了现实世界里唯一的“擅理智”,“役自然“的独白者、主体。从此,自然不再是人类敬畏的对象,而是成为了人们掠夺、奴役、征服的对象,将人类和自然的关系彻底对立。广袤的海洋蕴藏着无尽的资源,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繁荣提供了无尽的物质财富,人类本可以通过理性地利用和开发海洋而获得源源不断的资源和财富。然而,面对大自然的慷慨,人们并没有感激和敬畏,而是不断变本加厉地掠夺,最终将自己凌驾于自然之上,将征服自然作为了宣誓自己“万物之主”身份的方式,从而使本来和谐存在的人与自然关系转向了紧张和对立的局面。捕鲸是当时人类远洋活动中最主要的开发方式,人们最早的捕鲸活动只是适度而为,满足对鲸脂的需求。然而随着人类全面扩张的开始,人类中心主义开始占据统治地位,滥捕滥杀的行为也开始泛滥。而麦尔维尔就借用这一主题,利用象征手法创作了《白鲸》,通过描写疯狂的船长亚哈的捕鲸行为及其结局对这一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反思。
二、亚哈船长与白鲸——人与自然的博弈
在麦尔维尔的《白鲸》一书中,主人公亚哈船长是人类征服自然的代表,他具有人类果敢、坚毅等种种优秀品质。也具有疯狂、自大和自私等种种缺点。作者在外形刻画上也对他颇下功夫,他近乎失明的双眼,象征的其实是一种对自然一味征服的盲目态度。而作为“浩瀚海洋中最庞大的生灵”,白鲸美丽而优雅,对人类并不产生威胁。然而,当人类一再对其进行杀戮与侵略时,其却又能表现出惊人的力量和破坏力,就像孕育它的海洋,既有安宁祥和的时刻,也有惊涛骇浪的汹涌,可以说麦尔维尔所刻画的白鲸是浩瀚海洋的化身,也是大自然的象征。在小说中,亚哈船长一心想要捕杀一只叫做莫比·迪克的白色巨鲸,甚至为此失去了一条腿。然而,大自然如此警示并未换来他的警醒和罢手,反而更加剧了他的复仇心理。在这种强烈的复仇心理驱使下,他不惜一切代价去猎杀这头巨鲸,三年时间里他为复仇不择手段,不惜牺牲船员们的生命换来自己复仇的满足感,大海的惊涛骇浪并未使他明白大自然的无穷力量,反而使他更加疯狂,在盲目的追逐中迷失自我。在最终的搏斗中,愤怒的巨鲸掀翻了渔船,亚哈与巨鲸同归于尽。亚哈无休止的捕鲸行为,本身是对大自然的一种破坏。他凭借着几十年在海上航行所积累的经验,错误并盲目地认为自己具有征服一切的力量,于是便无视自然强大的原始力量,对白鲸进行疯狂的报复,最终却落得船毁人亡。当亚哈第一次被白鲸咬断一条腿时,已经是自然对人类中心主义驱使下盲目征服的一次惩戒。然而,亚哈船长没有反思,而是变本加厉地向大自然复仇,最终在白鲸的愤怒中与之俱毁。
三、自然主体性的回归——伊斯梅利对自然的探寻和理解
伊斯梅尔的名字来源于旧约《圣经》的《创世纪》,他是亚伯拉罕与婢女所生之子,后因撒拉的挑拨被赶出了家门,成为了一个弃儿,从而成为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的象征。在人世上,他属于生命意义的探寻者,他不从属任何组织,任何思想流派,可以说他的身上具有一种初元特质,他来到人世就是要探寻生活的意义。而在《白鲸》中,麦尔维尔在描写主线船长亚哈对自然的盲目征服的同时,也勾画出另一条清晰的探索自然的发展线索,那就是伊斯梅尔对自然的探索和思考。伊斯梅尔为寻求生命的意义而选择来到“皮柯德”号船上,在一次又一次惊涛骇浪的捕鲸过程中,他虽然始终在船上,却并非与其他水手一样受亚哈船长的蛊惑而为他盲目卖命,而是采取了一种旁观者的姿态,他并不认同亚哈船长疯狂的复仇行为,认为那是“疯狂”而“愚蠢的”。在三年的海上生涯中,他通过见识大海的惊涛骇浪,白鲸恐怖的力量探究了自然的神奇并对自然产生了全新的认识,他明白了人不能将自己当成自然的征服者,唯有选择与自然和谐共处,方是最终的出路。当最终“皮柯德”号与白鲸同归于尽时,亚哈船长和其他水手们葬身大海,而只有伊斯梅尔浮出了水面,并且发现了之前为食人族朋友所做的那只棺材,他把这支棺材当成了救生圈,最终被经过的船只救起。棺材,是人类死亡后的归宿,象征着毁灭,也象征着新生。而伊斯梅尔在亚哈船长等人死亡后,那只使伊斯梅尔得救的棺材,既是埋葬亚哈船长极端人类中心思想的坟墓,也是伊斯梅尔探究的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新思想萌发的温床。它代表的是人类在探索对自然界态度和思想的重生。
四、生态观的重建——作品留下的环境的生态主义反思
《白鲸》的最终结局:盲目对抗自然的亚哈船长最终与巨鲸同归于尽,充分证明了人类力量非但不是无所不能的,反而是在自然力量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而最终领悟人与自然当和谐共处的水手伊斯梅尔获救,为如何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探索了一条正确的路径。而在这背后,作者也留给了读者充足的反思空间:导致这一结局的根源何在?如何摧毁这一极端的错误价值观并建立新的正确的自然观?
亚哈船长之所以如此偏执地去寻找白鲸复仇,究其根源,是其对人类中心主义思想根深蒂固的迷信。他认为自己拥有征服一切的力量,在被白鲸咬伤后,他认为这是对自己尊严的冒犯,唯有复仇方可赢回失去的尊严。这种极端的思潮发端于《圣经》中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定义,《创世纪》上帝在考虑造人的时候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照我们的形式造人,让他们管理空中的鸟、海里的鱼、地上的牲畜和地上的所有野生动物以及地球上每一个爬行动物。”①把人类直接定位为自然界的管理者,使得人的地位凌驾于自然之上,从而促使着人们去不断掠夺自然,而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思潮更加深了这种思想。而在《白鲸》中,麦尔维尔则用实例来完全反驳了这种观点,并指引读者做出深刻的生态主义反思。
在生态主义的范畴里,人类个体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对抗和征服,而是把人类看成是自然环境的一部分,个体是环境中的实体,而不是独立于环境的实体,从而把人类与自然结合于一,这于笛卡尔的人与自然二元对立观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英国诗人蒲柏的诗句:生物都是一个巨大整体的组成部分,他的身体是自然,灵魂是上帝。②人类和自然是具有亲缘的,并非笛卡尔所说的二元对立关系。而基于此,人就必须停止对自然无休止的征伐,并改变自己的角色,拒斥人类中心的片面主体论,从万物主宰的地位退位,成为万物的一支,从征服者的角色转为自然环境共同体中普通的成员,并对它怀着热爱和尊敬。③从而与整个大自然和谐相处,持续地发展下去。
人类与自然本身是一个整体,而以笛卡尔二元对立论为基础的片面人类中心主义理论机械地将人类与自然分离,使之与自然进行对抗,奴役自然,使人片面认为自己是自然的管理者,理应从自然中获取财富,无休止地开发自然、奴役自然,从而使人对自然的认识落入了人类中心主义的窠臼。就像《白鲸》中的亚哈船长,盲目地迷信自身的能力,最终却在自然可怕的破坏力中葬身大海。麦尔维尔以此警醒了人类盲目对抗自然,与自然相分离所带来的恶果,并启示了人们反思并转变自身的角色,从而与自然和谐相处,保持敬畏,从而维系自身长久的生存和发展。
注释:
①圣经.创世纪1:26.
②亚历山大.蒲柏:《人论》,1966:249.
③奥尔多.利奥波德.沙乡年鉴:193.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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