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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唐代带方州的性质及其影响

2015-12-09姜维东

关键词:新罗设置日本

姜维东

(长春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吉林 长春 130032)

关于唐代带方州的性质等问题,学术界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其原因有三:首先是由于史料的阙略而造成的误解;其次,带方州存在时间短暂而当时东北亚形势又变幻莫测,导致学界对带方州性质的误判;第三,外国学者在政治企图、意识形态等因素的影响下有意识地曲解。最初的带方州是汉末东北公孙氏政权在朝鲜半岛设置的一个地方行政机构,魏晋时期负有管理东夷诸国的职责,随着西晋末期东北地区的失陷,带方州辖区最后成为百济国土的一部分。唐代带方州实为唐高宗推广其羁縻府州政策时的一个复古计划,可谓新瓶装旧酒,即想在海东地区推行羁縻府州制度的同时,恢复魏晋时期带方州管理东夷事务的旧制,因此在平定百济后,在其地除设置五都督府外,还单设了一个带方州。本文拟探讨其性质,以揭兹隐覆,并求教于博雅君子。

一、唐高宗对羁縻府州政策的修正

唐代带方州是唐高宗为推广新的羁縻府州制度,在百济故地的一项特殊行政设置。因此,要想了解唐代带方州的性质,首先要了解唐高宗时期的羁縻府州政策。

唐高宗在政治才能方面远逊于其父唐太宗,但在抱负上却超迈其父。如在如何处理海东三国方面,唐太宗是打算灭掉高句丽,收复失地,至于百济、新罗则一仍其旧,让百济、新罗、倭形成新的均衡格局;而高宗则想将海东三国都被纳入到唐朝版图中来。①刘炬、姜维东:《唐征高句丽史》,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13页。羁縻府州制度早在唐高祖武德时期便已有之,至唐太宗平定突厥后,原受制突厥的众多部落奉太宗为天可汗,自愿成为大唐子民,唐太宗为便于管理,设置了大量羁縻府州。但这种羁縻府州仅是对属国、属部的一种权宜性管理措施,与受中央直辖的“正州”有着明显区别。当然,唐太宗也追求对属国的控制权,不但能够征发军队,干涉其内政,也能尽到宗主的保护之责,然而,唐太宗没有想通过羁縻府州的形式来实现帝国版图的扩张。唐高宗则不然,他想将这些羁縻府州纳入唐朝版图之内,实行有效管理。

唐高宗这种雄心是从显庆二年(657年)征服西突厥后开始的。《旧唐书》记载西突厥被平定后,“分其种落置昆陵、濛池二都护府,其所役属诸国,皆分置州府,西尽于波斯,并隶安西都护府”。①《旧唐书》卷205《突厥传下》,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75年。《资治通鉴》记载:“(显庆二年十二月)乙丑,分西突厥地置濛池、昆陵二都护府,以阿史那弥射为左卫大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押五咄陆部落;阿史那步真为右卫大将军、濛池都护、继往绝可汗,押五弩失毕部落。遣光禄卿卢承庆持节册命,仍命弥射、步真与承庆据诸姓降者,准其部落大小,位望高下,授刺史以下官……(显庆三年正月)初,龟兹王布失毕妻阿史那氏与其相那利私通,布失毕不能禁,由是君臣猜阻,各有党与,互来告难。上两召之,既至,囚那利,遣左领军郎将雷文成送布失毕归国。至龟兹东境泥师城,龟兹大将羯猎颠发众拒之,仍遣使降于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布失毕据城自守,不敢进。诏左屯卫大将军杨胄发兵讨之。会布失毕病卒,胄与羯猎颠战,大破之,擒羯猎颠及其党,尽诛之,乃以其地为龟兹都督府。戊申,立布失毕之子素稽为龟兹王兼都督……夏,五月,癸未,徙安西都护府于龟兹,以旧安西复为西州都督府,镇高昌故地……(十一月)贺鲁至京师,甲午,献于昭陵。敕免其死,分其种落为六都督府(胡三省注:以处木昆部为匐延都督府,突骑施索葛莫贺部为嗢鹿都督府,胡禄屋阙部为盐泊都督府,摄舍提暾部为双河都督府,鼠尼施处半部为鹰娑都督府,突骑施阿利施部为洁山都督府),其所役属诸国皆置州府,西尽波斯,并隶安西都护府(胡三省注:四镇都督府,州三十四;西域都督府,州七十二)”。②《资治通鉴》卷200唐高宗显庆二年十二月,三年五月,十一月诸条,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63年。从《资治通鉴》的纪事来看,唐朝继灭西突厥后,又平龟兹,遂将原设于高昌故地的安西都护府西迁至龟兹。

显然,这次帝国西疆的实质性开拓鼓舞了高宗,高宗又于显庆四年(659年)在西域诸国设置府州。“(四年)九月,诏以石、米、史、大安、小安、曹、拔汗那、悒怛、疏勒、朱驹半等国置州县府百二十七”。③《资治通鉴》卷200唐高宗显庆四年九月条。高宗此举显然借助了显庆二年(657年)平定西突厥的兵威,原先隶属于西突厥的西域诸国可能也主动要求内附,才有这次设置羁縻府州之举。但高宗此举对西域诸国也有负面影响,那就是西域诸国如果都被纳入了府州管理后,这些属国势必会担心能否保持以往的独立性。这种担心不久就被证实了,也就是在显庆四年(659年)十一月,思结俟斤都曼帅疏勒、朱俱波、谒盘陀三国反,攻打于阗。其叛乱的源头显然就是唐朝在其地设置了羁縻府州。唐朝即遣苏定方出兵平叛,苏定方选精骑突袭都曼,在年末就平定了这场叛乱。平叛如此迅速成功,显然更助长了唐高宗通过设置羁縻府州建立大一统版图的信心。

显庆五年(660年),新罗因受百济攻击而向唐朝求救,唐朝遂派苏定方往平百济,一战而倾覆其国,在其地设置一州六府,即带方州及熊津、马韩、东明、金连、德安五都督府。

到了龙朔元年(661年),唐高宗设置羁縻府州的行动达到顶峰。

唐朝在帝国西境,也就是于阗以西、波斯以东的吐火罗道置州县,隶属于安西都护府。《唐会要》记载了具体设置情况:“龙朔元年六月十七日,吐火罗道置州县。使王名远进《西域图记》,并请于阗以西、波斯以东十六国,分置都督府,及州八十、县一百一十、军府一百二十六。仍以吐火罗国立碑,以记圣德。诏从之。以吐火罗国叶护居遏换城,置月氐都督府。 噠部落活路城,置大汗都督府。诃达罗支国王居伏宝瑟颠城,置条枝都督府。解苏王居数瞒城,置天马都督府。骨咄施国王居沃沙城,置高附都督府。罽宾国王居遏纥城,置修鲜都督府。失范延国王居伏戾城,置写凤都督府。石汗 国王居 城,置悦般州都督府。护特犍国王居遏密城,置奇沙州都督府。怛没国王居怛没城,置姑默州都督府。乌拉喝国王居摩喝城,置旅獒州都督府。多勒建国王居低保 城,置昆 州都督府。俱密国王居褚瑟城,置拔州都督府。护密多国王居模达城,置乌飞州都督府。久越得建国王居步师城,置王庭州都督府。波斯国王居疾凌城,置波斯都督府。各置县及折冲府。并隶安西都督府”。①《唐会要》卷73《安西都护府》,北京:中华书局,1955年,第1323-1325页。

龙朔三年(663年)四月乙未,唐朝置鸡林大都督府于新罗国,以其王金法敏为大都督。

总章元年(668年),唐平高句丽,遂于其地置九都督府,四十二州,百县,设安东都护府于平壤以统之。“擢其酋帅有功者为都督、刺史、县令,与华人参理”。②《资治通鉴》卷201唐高宗总章元年十二月条。

从上述唐高宗设置府州的记载中可以看出,唐高宗有意将这些府州都纳入版图之中实施有效管理。

二、唐代带方州的性质

《新唐书·地理志》关于羁縻府州有明确的定义,其标准有四条:(1)羁縻府州是以内附少数民族部落设置的,府州的都督、刺史都由部族首领担任,而且可以世袭;(2)贡赋版籍,大多不必上报;(3)羁縻府州由边州都督、都护管理;(4)“全其部落,顺其土俗”。③《资治通鉴》卷193唐太宗贞观四年温彦博语。我们按照这四条标准,就可以确定唐高宗在百济故地设置的一州五都督府和在高句丽故地设置的一都护九都督府都不是羁縻性质的府州。在百济故地设置府州后,由唐将王文度担任熊津都督、唐将刘仁轨担任带方州刺史,这不符合“都督、刺史都由部落首领担任”的规定;贡赋虽然不详,但版籍是上报中央的,因此第二条也站不住脚;带方州、熊津等五都督府是由中央直辖的,由边州都督、都护管理这一条也靠不住;唐军驻守百济故地,刘仁轨颁正朔于百济,并革其弊俗,说明“全其部落,顺其土俗”这一条也站不住脚。同样,在高句丽故地设置的府州也不是羁縻性质的,这是因为:(1)安东都护府的首位都护由唐将薛仁贵担任;(2)唐留兵镇守;(3)都督、刺史、县令虽多为高句丽人,但是和唐人一起参理。④刘锐的《唐代羁縻府州研究》以唐太宗降白岩,置岩州,以其城主孙伐音为刺史,即以为岩州为羁縻州,显然不妥。正府州不乏以少数民族人允当长官的,羁縻府州中也有汉人在其中担任一定职务,除了史书的例子外,中央政府甚至将在羁縻府州的汉官俸料都做了明文规定,如《旧唐书·职官志》记载:“羁縻州所补汉官,给以当土之物”。具体事例如《旧唐书·靺鞨传》记载:“开元十三年,安东都护薛泰请于黑水靺鞨内置黑水军。续更以最大部落为黑水府,仍以其首领为都督,诸部刺史隶属焉。中国置长史,就其部落监领之”。羁縻府中的长史就是汉官。显然,不能仅以刺史、都督是否由少数民族人担任来判断州、府的性质,而应以笔者上列四条为标准。显而易见,大权都掌握在唐人手中;唐朝了解各府州的户口。这些都说明此时的安东都护府及其辖下的各府州都不是羁縻府州,只能称之为临时府州。事过两年后,总章三年(670年),唐高宗明确下敕,将辽东地区作为唐王朝的正州县,总章元年(668年)所设置的临时州县都作为正州县。《旧唐书》记载:“(总章三年春正月)辛卯,列辽东地为州县”。⑤《旧唐书》卷5《高宗纪下》。管理这些府州的是安东都护府,安东都护府正设在高句丽故地,也与“边州都督、都护”管理的记载相悖。从这些情况来看,是不宜将在百济、高句丽故地上设置的府州看作羁縻府州的。同理,如果条件成熟,高宗可能会将这些“羁縻府州”都升格为“正府州”。这样的设置,显然会给已经纳入羁縻体制但主观上极力保持独立性的国家或部落带来威胁。

显然,唐朝其时并无相应的实力来消化这些羁縻府州,如安西都护府与四镇都在吐蕃的攻势下于咸亨元年(670年)而废置。东边的新罗只是利用唐朝消灭对手,并非真心隶属于唐朝。正如高宗显庆四年(659年)在西域诸国设置羁縻府州引发都曼叛乱一样,高宗在海东地区设置羁縻府州也加速了新罗的叛乱。

我们注意到,除了高宗时期外,在唐玄宗时期也曾强力介入羁縻府州的管理,因而在唐高宗、唐玄宗时期的羁縻府州与《新唐书·地理志》所表述的“羁縻府州”是有所不同的。

在唐高宗所有设置的府州中,在百济故地设置一州五都督府是非常特殊的一例,因为在其他地区设置的府州中,州是府的下一级设置,归府管辖。而在百济故地所设置的带方州其地位显然是凌驾于熊津等五都督府之上的。我们知道,百济是建国于魏晋带方郡之地并向朝鲜半岛南部拓展而来的,唐高宗在百济故地恢复带方州是有其深意的。要想理解其中蕴含的深意,势必要追溯带方州的历史。

自公孙康、曹魏设置带方郡以来,带方郡一直负有安抚朝鲜半岛、日本诸岛诸夷的使命,①《三国志》卷30《东夷·倭传》,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59年。直至带方郡陷落,此种使命始得解除。唐朝平定百济后,除了设置府州统治百济故地,仍设了带方州,州刺史的地位在名义上仅次于统治百济故地的镇将,显然,唐朝将安抚百济、新罗、日本的使命交付给了带方州。这样的事例,在唐朝并不少见,如西川节度使就负责安抚西南一带诸夷,与南诏通使往来,一般都由西川节度使出头,纵有出于中央的要求,也要以节度使的名义写公文告知。南诏等蕃的请求,一般也都通过节度使转达给朝廷。有以下三点可以证明唐高宗确实是恢复了带方州管理东夷的职责。

其一,带方州刺史刘仁轨等人曾多次向日本派遣使者,向日本表明立场,这显然是得到了中央授权。唐高宗麟德元年(日天智天皇三年,公元664年)五月,刘仁轨派朝散大夫郭务悰自百济乘船至筑紫,出使日本。由于唐日关系及面子原因,日方并不接受这一等级的使节,将郭一行看作刘个人的私使,没有接受书函。翌年,带方州派出一支由254人组成的庞大使团,由沂州司马上柱国刘德高率领,访问了日本,日方显然已通过郭务悰的访问了解到了唐朝的意图,知道唐朝没有进军日本的计划,所以刘德高一行受到日方的殷勤款待,归途也有日方护送。以后,直到咸亨四年(673年),唐朝通过带方州向日本派遣了五次使节,向日方表明了唐朝对半岛的立场及提出让日方置身事外的要求,两国关系由此缓和下来。唐朝平定高句丽,日本还特地派遣了“平高丽庆贺使”,这个使节,在两唐书中没有记载,显然也是通过带方州来进行的,因而这条史料没有进入史馆系统。其后,带方州因唐罗关系交恶,百济故地皆为新罗所据,带方州被取消,唐朝与日本、新罗打破了通过中间机构往来的惯例,开始直接交往。

其二,高宗封禅,诏命周边诸国、诸族遣使侍祠,百济、新罗、日本、耽罗四国使者正是在带方州刺史刘仁轨的带领下往赴泰山。②《旧唐书》卷84《刘仁轨传》;《新唐书》卷108《刘仁轨传》、《唐会要》卷95《新罗》。

其三,百济灭亡后,新罗不断吞食百济故地,为了遏制新罗的侵略,在带方州刺史刘仁轨的主持下,敕使刘仁愿、新罗王金法敏与当时任熊津都督的百济王子夫余隆歃血为盟,盟文也是刘仁轨撰写的。也就是在这次订盟之后,刘仁轨率领新罗、百济、耽罗、倭四国使归国,参与高宗封禅泰山的大典。后来,唐朝攻打高句丽,派刘仁轨到新罗协调军事行动,也是出于刘仁轨曾担任带方州刺史这一特殊身份,对新罗具有相当影响力,才派他前去做协调工作。

由上三点可以证实,唐高宗恢复带方州实际上就是重新赋予带方州管理东夷的职责。这种职责在设置了安东都护府后仍未改变。直到百济故地被新罗蚕食后,带方州才被迫取消,结束其短暂的生命。

三、带方州的历史影响

唐朝设立带方州的历史影响可以从两方面来看:一方面是当时的政治局势影响,另一方面是后世着眼于政治理念的学术影响。

(一)政治局势影响方面

一是唐朝设立带方州对新罗起了负面影响。显庆五年(660年)唐朝初设带方州时,尚未引起新罗人的警觉;至新罗发现带方州负有统辖东夷诸事使命时,新罗金春秋作为胜利国的国主,与事实上已经亡国的夫余太子夫余隆处于同一行列,新罗已有地位下降的感觉。龙朔三年(663年),唐朝设立鸡林大都督,此举严重刺激了新罗,是对新罗国、新罗王地位的一种进一步降格,导致新罗上下产生了亡国的危机,加速了其背叛唐朝的步伐。唐朝自唐太宗时发动东征,至唐高宗时灭亡百济、高句丽,战端都是在新罗的请求、挑动下发起的,而新罗之所以在唐朝已经灭亡百济、高句丽的情况下悍然反唐,无疑是受唐高宗大量设置府州的影响,新罗担心自己也会像百济、高句丽一样被并入唐朝的版图,两国灭亡后,唐朝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自己。在这种担心下,新罗背叛了自己的宗主国。二是带方州的设立改变了唐倭(后改名日本)的关系。倭在唐朝东征之役中是扶持百济残余政权的,但白江口一战后,倭退回日本列岛,大修防御工事,以防唐朝进攻,两国关系处于冰点。带方州建立后,多次主动与倭国联系,改善了两国的关系,为后来的日本学习唐朝的先进文化提供了契机。

(二)学术影响方面

由于带方州存续时间较短,日本学界出于政治敏感性,不愿承认当时唐朝在外交上对其降格处理的事实,在学术研究中一直不承认其与带方州的往来是外交关系,因而认定带方州的派遣使节只是私使,也不承认其出使带方州的使节是“遣唐使”。

唐朝灭亡百济后,在五都督府外另设了带方州,从形式上看,它是与五都督府并列的行政设置,是承袭前朝带方郡而来的。自公孙康、曹魏在百济故地上设置带方郡以来,带方郡在陷没前一直负有安抚半岛、日本诸岛诸夷的使命,唐朝平定百济后,除了设置府州统治百济故地,仍设了带方州,也赋予了州刺史代表唐朝负有与新罗、倭国这些东北国家交往的使命。因此,带方州派遣到倭国的使节虽非唐朝皇帝直接派遣,但实际上仍是唐朝的正式使节,负有中央的使命。

在日本学界,由于政治敏感性,因此一般不承认带方州刺史刘仁轨派遣的使者为唐朝正式使节,而只视为刘的私使。这一点,对我国学界影响很大的《日中文化交流史》如是表述:

第二期是天智天皇朝(662-671)的二次遣唐使,这是因为在百济问题上同唐朝的政治关系而派遣的,因此,虽然也叫做遣唐使,但必须和其他遣唐使区别开来。最初是在天智天皇三年(664)一月,唐朝驻在百济的守将刘仁轨派郭务悰等为使者来到对马,献牒书和方物,看来这是因上年日军为救百济在白村江和唐军作过战,刘仁轨为了刺探日本情况,才有此举。日本也察觉来意,便认为是百济守将的私人使节,断然拒绝入境。值得联系起来加以考察的是,恰好在这一年,日本在对马、壹歧、筑紫等地设置防卫、焰火,并在筑紫修长水城。接着,次年(665),又在长门、筑紫等筑城,严加防范。这年九月,唐朝于郭务悰之外又加派刘德高来到日本,递上函表。不久,到了十二月,他们就启程回国了。日本派守大石、坂合部石积为遣唐使。也恰在这时,估计可能是为了送还唐使。在《日本书纪》的注解中也说:“盖送唐使人乎?”据《东国通鉴》载:“唐麟德二年(665)乙丑,仁轨领新罗使者及百济、耽罗、倭人四国使,浮海西还。”可知大石等一行曾到达唐朝本国。天智天皇六年(667),百济守将刘仁愿派司马聪等送坂合部石积等回日本,日本也派伊吉博德等送法聪等回国。但如上所述,博德等似乎没有到达唐朝本国。天智八年(668),日本又派河内鲸为遣唐使,但在日本史籍中没有详细记载,因而不详。《唐书·东夷传》载:“咸亨元年(670),遣使贺平高丽”,或许指的就是这一次。①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73-74页。

日本学界对遣唐使的看法比较一致,其中木宫泰彦的观点可为代表。②森克己的《遣唐使》、中村新太郎的《日中两千年》也都未把其中第六次(即乾封二年)送唐使而到达百济那次计入遣唐使总数之内。以上见解不但代表日本学界的基本观点,也影响了大批我国学者的判断。③为节省篇幅起见,兹不一一列举。关于这方面的总结,读者可参考陈志贵的《日本遣唐使初探》(收在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日关系史论集》第二辑中)一文。日本学者可能有意误解了史实。当刘仁轨派遣使者来到倭国时,不能不解释其来意,也不可能不解释中央赋予带方州之使命。否则,在唐朝那种君主集权已经达到相当高度的封建社会中,地方官焉能私通外夷。从其后倭国数次接待带方州之使者,并随刘仁轨赶赴泰山之会来看,当时的倭国已经完全理解了唐朝的决策,并维护了带方州的权威。倭国与带方州的关系,一如《三国志》所载倭与带方郡的关系。因此,刘仁轨等带方州刺史派往倭国的使者皆应视为唐朝的正式使节,而倭国派往带方州驻地的使节也应视为正式的遣唐使,而不应以到达唐朝都城与否作为判断遣唐使的标准。

综上所述,唐朝建立后,在周边少数民族地区设置了大量羁縻州府,管理属国、属部。本着“全其部落,顺其土俗”的原则,任命部族首领担任都督、刺史且可以世袭,无须向朝廷上报贡赋版籍。唐高宗时期则企图改变这一国策,将这些羁縻府州纳入唐朝版图之内,实行有效管理。显庆五年(660年),唐朝在百济故地设立的带方州,就有在东北及朝鲜半岛北部恢复古代的边郡管理制度的意图,以管理新罗、高句丽、百济、耽罗、倭等东夷诸国。唐代带方州代表朝廷确实行使中央赋予的职权,已不再是羁縻性质的府州。其刺史由唐将刘仁轨担任;贡赋虽然不详,但版籍是上报中央的;带方州由中央直辖,颁正朔于百济,并革其弊俗。这些都说明带方州已不是羁縻州,只能称之为临时州,条件成熟后将要转正。唐代带方州履行着管理东夷的职责,但也因此刺激了新罗,加速了其背叛唐朝的步伐,最终背叛了自己的宗主国。同时,带方州多次主动与倭国联系,改善了唐倭两国的关系,为后来日本学习唐朝的先进文化提供了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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