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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钱塘之子,革命文人

2015-12-07李月红

文化交流 2015年11期
关键词:夏衍

李月红

从杭州市江干区新塘路东转,沿严家弄前行100米,矗立着一座江南风格建筑,夏衍旧居便在此:严家弄50号。

1900年,革命艺术家夏衍在这里出生。1920年,他从这里走出去,投入到左翼文坛,抗战时期高擎文艺救亡的火炬。夏衍为我国艺术事业奉献终身。1995年,遵其遗愿骨灰撒入钱塘江,魂归故里。

今年,是夏衍逝世二十周年。如今,在杭州市和江干区人民政府的共同努力下,夏衍旧居得到恢复扩建,夏衍研究会得以成立,占地4.29万平方米的夏衍文化街区最近正式进入规划批复阶段。

钱塘之子:留学东瀛时期的探索,开启了他的艺术人生

十月初,秋阳桂香,笔者走进夏衍旧居,恍若走进他的自传体小说《懒寻旧梦录》里的八咏堂、蚕房、卧室。夏衍正是在这里写下这部长篇回忆录小说。旧居负责人关佳晶告诉我,旧居正是按照这部小说进行复原的。

如今,这里多了一个展厅,中央竖立着夏衍半身塑像,厅内展示着夏衍一生为我国文艺事业作出的成绩和贡献。陈列柜中,放着他的剧本、生前衣物、纪念徽章等旧物。

旧时严家弄,原离城三里。本是沈家祖上下乡祭祖时的临时公馆“八咏堂”,到了夏衍祖父这一代,因家道中落,才由城内举家迁此居住。1993年,经夏衍首肯,旧居开始复建。

然而看似体面的“沈家”,在夏衍的青少年记忆里,却一直为贫穷所困扰。三岁时,父亲中风去世,母亲夜以继日揽活贴补家用。在回忆录里,他写道,“穷还是紧紧地缠着我,杭州多雨水,特别是黄梅天,可是直到二十岁毕业,我始终买不起一双‘钉鞋……直到老年,每逢伤风感冒,或者别的毛病发高烧的时候,我总是反复地做同一个梦,就是穿着湿透了的鞋子在泥泞里走路。”

1915年春,他的人生开始出现转折:他被保送到浙江甲种工业学校读书。这期间,他遇到了终生难忘的“最好的老师谢遒绩”,以及随后的“五四运动”,他的爱国思想和组织才能得到了极大的锻炼。1920年9月,学校决定派他去日本留学,培养他为“工业人才”。

得益于在“甲工”打下的基础,他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外语,英语、德语都达到了相当的水平,他对世界文学艺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痴迷于易卜生、契诃夫的剧本;大胆将自己翻译的《戏曲论》寄给从未谋面的田汉,请其代为介绍出版。他沉浸在世界文学名著的世界里,欢呼“我爱歌德,我爱华兹华斯,我更爱斯蒂文生”。

在人的一生中,青春岁月是一个诗的时代。1922年,身在樱花之国的夏衍写下《残樱》一诗,“一片片的残樱/蝶儿般地向春泥去/被时光逼走的么/还是伊自己不愿长存/我问。”

“明治岁月”与世界文艺的邂逅,开启了夏衍的艺术人生。

左联运动:他是左联的开拓者、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他为抗战民族统一战线鼓与呼

1927年,夏衍回国。很快,他加入共产党,搞工运,跑纱厂。两年后,地下党组织让他较多地进入文化教育界展开活动,筹备“左联”。

1930年3月2日下午,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大会正式召开。那天夏衍穿着西装,经代表们举手表决,鲁迅、夏衍和钱杏邨三人组成主席团,在随后的“左联”常委选举中,夏衍再次当选,且得票最多。对于这一年上海的三月,夏衍这样描述,“三月来了!充满了欢喜和希望,我们拥到街头去吧……她,已经冲破了长时间重压着的灰色的地壳,已经接触着料峭的春风。”

1935年到1937年夏衍全身心地投入左联运动,特别是左联电影工作。这段时间他在创作上也取得丰硕成果两个独幕剧,一个历史剧《秋瑾》和著名报告文学《包身工》。

时间来到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华民族烽火四起,37岁的夏衍高擎文艺救亡的火炬东奔西走。

那一年,在上海石库门一幢房子二楼,夏衍第一次见到周恩来。周恩来第一句话就说:“还是叫你沈端先同志吧。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周恩来亲切地询问了夏衍各方面的情况,很自然地对夏衍提出:“抗日战争是不可能很快结束的,今后,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你要在国民党统治区域工作,做宣传工作、统战工作。”

这是夏衍艺术生涯中一次非常重要的会面。也正是在这一年,夏衍写出自己的第一部话剧代表作《上海屋檐下》。此剧1980年在上海被改编成电影,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已成为无可争议的中国现代戏剧经典。

1942年,重庆的话剧活动异常繁荣。在重庆北碚区一间倚山临江的小屋,一个多月后,《法西斯细菌》就诞生在这里。从1936年底的“西安事变”与《上海屋檐下》、“七七事变”与《保卫卢沟桥》、“提高抗战必胜信心、抨击悲观主义”与《一年间》、“反对投降倾向”与《心防》、“跳出个人小圈子”与《愁城记》以及反法西斯战争与《法西斯细菌》,一直到1945年抗战接近尾声与《芳草天涯》,这些作品与这场战争,不仅是紧密联系,而且是同步进行着,为中国的救亡事业争取更多民心与力量。

办报生涯:为办一张有特色的抗战报纸《救亡日报》而辗转奔走

在淞沪抗战的炮火中,1937年8月24日,由国共两党联办的《救亡日报》在上海正式创刊。郭沫若任社长,国共双方各派一名总编辑,共产党方面派的总编辑便是夏衍。这个日子,记载着夏衍开始新闻工作的新起点。

三个月后,夏衍写出《上海失去了太阳的都市》,这是抗战新闻史上的一篇名作,虽是严谨写实的新闻报道,但视点的捕捉、叙述节奏的把握将“上海沦陷了,但是人心不死,人们将在铁与火与血中不屈抗战”的激情斗志完美地表达出来。夏衍的《始信人间有铁军》《悲剧中的悲剧》等力作发表后传播甚广。

田汉曾这样评价夏衍,“在上海《救亡日报》时代,他已经表现非常卓越的记者才能。他对于处理事务是那样的精神勇敢,对于观察事务是那样的敏锐深刻,善能把握要点。”

1937年11月21日,上海沦陷。《救亡日报》当日宣布暂时撤离上海,编辑部迁至广州。1938年1月1日,《救亡日报》在广州复刊。夏衍仍担任总编。10月1日,广州沦陷。当天凌晨6点,《救亡日报》主要办报人员在夏衍的率领下徒步离开广州。次年元月,《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此时的夏衍,掌握了新闻工作的“十八般武艺”,连排字和拼版都学会了。

对于一份报纸来说,言论能直接表明报纸倾向,引导公众舆论。从1938年9月起,夏衍每天写一篇评论,每篇千字左右,直至报纸停刊,共计写了450余万字。他后来回忆道,“那时真是苦极了。每天深夜还得赶社论……真没有一时一刻好好地休息。但也感谢这样使我更能和这伟大的时代同呼吸,对于国际国内每一事变能比较敏锐地看到它的症结和动向,而不致十分错误。”

除了撰写评论,夏衍还尽可能挤出时间到战地采访。1938年除夕,他来到粤北重镇韶关,感受前线将士的士气。采访归来,写出《粤北的春天》这篇有名的通讯。

从一份面向知识分子的报纸,到连普通市民都能接受的新闻读物,到1939年底,《救亡日报》的发行量已增至六千份,成为在粤、桂以至南洋一带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报纸。这很大程度上在于夏衍对版面不断加以革新,努力适应更多阶层读者的口味,“救亡木刻”、“青年政治”、“舞台画”、“十字街”等新栏目层出不穷。

夏衍在回忆《救亡日报》的文章中说,“从这时开始,我才觉得新闻记者的笔,是最有效为人民服务的武器。”

电影事业:他与电影人一起,

探索中国电影之路

多年来,中国电影界从业者对夏衍尊称为“夏公”。对他的尊敬和爱戴,不仅因为他是中国进步电影事业的先驱者、开拓者和领导者,更因为他始终和电影人在一起,寻求和探索中国电影之路。

1932年,是中国电影大转变、大革新的一年。电影当时在中国已成为一门崭新的艺术。彼时,夏衍已动手翻译普多夫金的《导演论》,在上海《晨报》“每日电影”副刊连载,署名“黄子布”。

他注意学习电影的艺术特点和拍摄技巧,努力掌握电影特殊的艺术规律。他撰写的第一个电影剧本《狂流》,揭开了左翼电影的帷幕。1933年3月,《狂流》首映轰动了整个中国电影界,舆论界认为该片是“中国电影界有史以来的最光明的开展”。左翼进步电影的局面很快打开了。

1933年春,《狂流》激起的余波尚未散去,夏衍已把全部精力投向《春蚕》的改编。这部电影的拍摄是中国电影与“五四”以来中国新文学运动的第一次结缘。茅盾回忆说,“记得夏衍还陪我去明星影片公司摄影场参观了影片的拍摄。此后,夏衍就成了我家的常客。”这部电影开始了两人数十年的友谊,并为日后《林家铺子》的摄制伏下了契机。

1958年,夏衍时任文化部副部长、党组副书记,主管艺术和电影两个部门,工作繁忙。这个时期,他一直在考虑的是如何在新中国的电影中,把人民是历史创造者这个主题鲜明地表现出来。其时,他问北影厂厂长汪洋,“茅盾的《林家铺子》你们敢拍吗?给我一个月的假,我交给你们一个剧本。”后来,他真的准时将剧本交给了汪洋。

影片《林家铺子》的问世,标志着夏衍的电影改编艺术发展到了更高的境界。夏衍告诉饰演林老板的演员谢添说:“对于林老板这个人物,既不能演成十足的正派,也不能演成十足的反派。他的反派的性格、狡猾性,以及损人利己的行为,并不是外露在表面上的。表面看来他很客气,做人很巴结,对于老婆孩子,他还是很好的,但一有机会欺骗别人,他的手段也还是毒辣的。”在当时能够自如把握这种复杂性格的,大约只有夏衍这样既有高度政治洞察力又谙熟文艺特质的艺术家了。

上世纪50年代末,夏衍先后将鲁迅小说《祝福》、茅盾的短篇小说《林家铺子》改编成电影剧本。后来,主管电影工作的夏衍,虽然已身居高位,仍经常亲手为他人修改剧本。邓小平曾赞他为“电影医生”。电影《早春二月》,经夏衍精心批改的镜头达到143个,而这部电影的分镜头总共才474个,他差不多改了三分之一;剧本《十二朵金花》报到文化部后,夏衍看了剧本听了汇报后,改成《五朵金花》,电影《五朵金花》创下了当时中国电影在国外发行的最高纪录。

1994年10月30日,夏衍的九五华诞。这一天,夏衍被国务院授予“国家有杰出贡献的电影艺术家”称号,并号召年轻一代学习夏衍的奉献精神和敬业精神。这是继钱学森之后,国家将第二顶“国家有杰出贡献的”桂冠授予一位文化名人。直到2015年,“国家有杰出贡献的”专家仍然只有这两位。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位都是浙江杭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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