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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环境、产权性质与公司慈善捐赠——来自沪深A股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

2015-12-04朱金凤JunLin

财经论丛 2015年10期
关键词:民营企业慈善制度

朱金凤,Jun Lin

(1.西安外国语大学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8;2.School of Business,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at New Paltz,NY 12561)

一、引 言

企业慈善行为的多层分析模型将企业慈善的动因概括为:经济理性、社会契约和制度规范[1],其中,制度约束作为重要的外部因素,应当引起充分的重视。特别是在中国这一转型经济国家,企业的行为更是呈现制度、文化、社会结构的“嵌入性”特征。然而,长期以来,基于效率视角的经济理性分析始终主导着主流话语权,强调经济利益是社会责任的重要驱动因素,忽略企业的制度环境,进而忽视了企业的合法性和制度理性,难以对嵌入具体社会情境的社会责任行为提出有效解释[2]。制度理论认为企业是嵌入于社会(制度)环境中的,受制度环境的约束,同时也可以通过一定的策略来适应制度环境。“基于制度的战略观”[3][4]也强调除了考虑产业和企业层面的因素外,企业战略选择还受到更广泛的国家和社会背景、制度结构等因素的影响,这为我们解释企业慈善行动的差异性带来了新的诠释和启发。

国内外学者对企业慈善行为内在规律进行了很多研究,但很少有文献从地区制度环境的角度进行解释。中国幅员辽阔,由于历史、自然环境、经济发展水平等的不同,各地区制度环境大不相同,市场化进程步调不一,宏观政策差异明显,这为我们考察不同制度环境下企业慈善表现的差异提供了天然实验场。同时,中国独特的政企关系模式和企业产权结构特征也为本研究增添了新的情境。鉴于此,我们将制度环境、产权性质与公司慈善捐赠纳入一个统一的分析框架下,期望对探索公司捐赠的制度动因,认识制度环境在促进企业捐赠中的作用提供有益的启示。本文主要贡献及价值体现在:(1)以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研究证实企业慈善捐赠水平受地区市场环境因素的正向影响。换言之,良好的制度环境是促进民间慈善成长的“沃土”,这丰富了公司慈善驱动机制的文献,使企业慈善表现差异的探讨由企业内部特征拓展到了外部客观条件,从侧重探讨捐赠主体(企业)“为什么”(Why)延伸到关注捐赠管理者(政府)“怎么做”(How)。而创造良好的制度环境,改善外部市场条件,正是促进慈善事业发展的有效途径,这正是在中国捐赠市场处于主导地位的政府应为之事。因此,在实践层面,本研究对政府在慈善市场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发挥怎样的作用以及如何扮演好这种角色提供了一定的启示。(2)有关中国不同性质企业(国有与民营)捐赠差异的判断主要来自各类直观统计,管理实证文献很少,Zhang等[5]虽然证实国有企业的捐赠水平低于民营企业,但却是基于灾难事件,本文基于常态数据证实民营企业在慈善活动中投入了更多的资源,对现有文献进行了有益的补充。这在管理学意义上促使我们对民营企业家慈善活动背后的行为逻辑与深层含义的深入思考。(3)与民营企业捐赠受到学者们[6][7][8]普遍关注相比,有关国有企业捐赠的研究很少,Zhang等[5]、Li等[9]也仅区分了私有和国有产权,将企业划分为政府与非政府控制两类进行实证检验,这可能会遗漏同为国有产权但所有权行使主体不同而产生的明显差异。本文探讨了不同政府控制主体下国有企业捐赠行为差异,证实中央政府控股国有企业捐赠水平低于地方政府控股国有企业,这对于理解和规范国有企业捐赠行为,使国企走上一条更为专业化的道路从事慈善具有重要意义。

二、文献回顾

(一)公司慈善捐赠的动因

Campbell[10]概括了公司慈善捐赠的四种动因:战略动因、利他主义、政治动因和管理者效用。战略视角假设企业是利益驱动的,它们可以从理性出发,做出对企业最有利的战略决策[11],Porter将这种慈善行为定义为“战略性慈善”,认为企业对那些既能带来社会效益,又能带来经济效益的“互利”慈善领域进行战略性投资,将对竞争环境的各个方面产生十分重要的影响,从而实现社会公益和企业绩效的双赢[12]。Sanchez[13]等支持利他主义观点,认为企业慈善是履行应尽的社会义务。Neiheisel综合利他主义和利润最大化观点,提出了企业慈善捐赠的混合模型——政治企业模型,认为企业慈善更多的是对环境或政治氛围的关注。Haley[14]认为慈善是“社会货币”,管理者通过慈善实现管理者效用最大化,获得更高的声望、收入,以及得到上层人士的尊敬与赞成。蔡宁等[1]提出企业慈善行动受经济理性、制度规范和社会契约的三重驱动。张建君[15]以竞争—承诺—服从的概念框架阐述企业捐款的动机。事实上,中国企业慈善行为动因的确更为复杂,高勇强[7]发现中国民营企业慈善捐赠更多的是“工具性”的,慈善捐赠是企业用来分散和转移公众视线的遮羞布。Du[6]对中国家族企业的研究证实企业利用慈善活动来转移公众注意力,粉饰其环境不端行为。综上,现实中的企业慈善决策是市场、伦理、制度等多种机制综合作用的结果,中国制度背景的特殊性和转型经济的复杂性又使得中国企业的慈善动因表现得更加隐藏和多元。

(二)制度环境与企业社会责任行为

国内外学者进行了大量研究揭示公司慈善行为的内在规律,证实企业自身特征,例如规模与行业[16]、透明度[17]、广告支出[18]、产权性质[5][19],政治关系[20][21][22]等都是重要的解释变量。然而,这些观察主要限定在组织内部,未将企业置身于整体社会结构中来审视,因而其解释力是有限的。现实中的企业作为“企业公民”存在于一定的社会环境中,因此,从企业嵌入的地区社会情境入手是一个有益的尝试。

制度环境对企业社会责任行动具有重要解释力。Fransen[23]指出,不同国家的企业面临着不同的监管框架,加入不同的行业团体,从而影响企业承担社会责任。Jackson[24]比较了不同制度环境下欧洲企业的社会责任行为,发现自由市场经济下的企业在CSR各维度上的得分均高于调控经济下的企业。Lim和Tsutsui[25]对影响社会责任的制度和政治经济因素进行了跨国分析,发现全球制度压力在发达国家导致礼仪性承诺(ceremonial commitment),在发展中国家导致实质性承诺(substantial commitment)。可见,国外对制度环境与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大多是跨国分析,通过比较不同国家、经济体存在的差异来分析其社会责任实践的不同。这些研究很难控制各国经济、政治、文化等宏观因素的影响,也不能有效解释即使在面临相同(或相近)的国家宏观制度环境下,同一国家不同区域内的企业社会表现为何也存在明显差异。实际上,企业的行为除了受制于国家宏观制度安排外,更嵌入于其所处的地方社会情境中,地区层面的制度进程差异也是影响企业战略行动的重要因素,特别对中国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其作用力更强。当前,制度环境在中国情境下的研究主要是探讨其对企业战略和绩效的影响[26][27],尚未有制度环境与慈善捐赠关系的实证研究,少数文献[28]也仅关注了制度环境的调节作用,将制度作为企业慈善行动的一个已知背景条件,未对制度环境的直接作用效果进行系统研究。

三、制度背景与研究假设

(一)制度环境与公司慈善捐赠

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中国的市场化改革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但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并不平衡,市场化进程差异明显,东部沿海地区在制度环境的各个方面都明显领先于中、西部地区[29]。制度环境的差异导致政府与市场在经济运行、资源分配等方面的力量对比存在差异,从而对企业获得合法性的要求也不同,这必然通过内外部机制传导给企业,造成企业行为选择的差异。

首先,制度环境越好的地区,市场化水平越高,企业越倾向于按市场规律办事,利用市场机制传递企业是负责任的“企业公民”的“信号”。在市场机制的作用下,慈善可以提高企业声誉[30]、保护公司关系资产[31],实现“战略慈善”的有利经济后果。这就是说,市场化程度越高,捐赠的价值回报机制发挥的程度越强,这必然激励企业更积极地参与慈善。其次,法制环境也会影响企业捐赠水平,法制建设滞后的地区,捐赠税收优惠有限,公益机构的发展也受到限制,透明度、公信力相对较低,监督机制也不健全,从而可能损害企业的慈善参与度。第三,从政府与企业的关系看,制度建设落后的地区,政府对要素资源的控制权与支配权越强,对企业干预程度越高。政府会直接进入捐赠市场,向企业发出对口扶贫、赈灾捐款等指令性劝募,造成企业“被迫自愿”捐款捐物[32],这必然损害捐赠的“自愿”本质,扭曲捐赠价值回报机制的有效发挥。此外,制度环境的差异还会造成民营企业和区域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平衡,从而形成企业财富基础和慈善供给能力的不同。一般来说,市场化进程越快的地区,民营企业越发达,区域经济也越富裕,也越能催生出更多的企业家和慈善家。比如,浙江在市场化进程上遥遥领先,浙江的民营经济也是全国之最,入榜中国慈善排行榜的浙江企业家总数也居全国前列。可见,慈善家和企业家常常不可分割,市场环境越好、区域经济越发达的地方越可能成为企业家和慈善家的“摇篮”。

同时,伴随着制度环境的改善,地区文明程度不断提高,这会改善该地区企业(家)的生存状况和发展空间,企业家也会更重视自身道德品质的提升,从而形成更积极、正面的财富观和价值观,这有助于催生更多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和乐善好施的慈善家。综上,良好的制度环境为企业从事慈善活动提供了正向激励和保护,由此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企业所在地区制度环境越完善,企业慈善捐赠水平越高。

(二)产权性质与公司慈善捐赠

转型经济下的中国民营企业长期受制度和政策上的“歧视”,需要采取一定的政治战略处理与政府监管者的关系,才能保证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因此,和国有、集体企业相比,民营企业把关系放在更加重要的地位,同时也在建立关系上投入更多的资源,以期得到从法律和正式制度中得不到的支持和保护[33]。有政治关系的民营企业也的确获得了很多好处,比如优惠的融资待遇[34]、更多的税收优惠[35]和政府补助[36]等。政治关联巨大的“资源效应”使民营企业有强烈的动机与政府建立关系,慈善捐款便发挥了这种政企纽带效应,成为强化企业和政府关系的重要途径[37]。由于中国企业缺乏制度化的政治寻租途径,以及以慈善捐赠来寻租更为隐蔽,更为安全,有时也更为有效,因此中国企业运用慈善捐赠这种变通的、合法的政治策略向政府寻租更为普遍[33]。李维安等[38]证实,民营企业以慈善捐赠与政府进行资源交换从而获取债务融资,购买金融资源,这种互惠机制的纽带是政治关联。Zhao[39]也证实,企业通过投资于那些有利于加强政府公共管理能力的慈善或社会责任活动,帮助政府解决社会问题,取得政治合法性,获得政府的支持与保护。Su和He[40]的研究表明,民营企业通过慈善行为取得产权保护和政治关联,这种保护有助于提高其盈利水平,并且在制度环境越差的地区这种作用更为明显。综上分析,转型经济下的民营企业更多地被战略、利益所驱动,会将更多的资源配置于慈善捐赠活动中。由此,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a:与国有控股企业相比,非国有控股企业慈善捐赠水平更高。

上述分析没有考虑在国有控股企业中,所有权行使主体的不同所带来的差异性。实际上,同为国有产权,但实际控制人为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企业在慈善动机、决策权配置上也有很大差异。相比地方国有企业,中央企业获得了更多的得天独厚的资源和市场准入壁垒,产权也受到天然保护,而地方政府控股企业在跨地区经营时则难免受到行政垄断的限制,产品或服务遭遇进入壁垒,因而其利用慈善活动获取合法性的动机更强;其次,公司捐赠中存在代理问题和利益冲突,虽然管理者的“自由裁量权”会增加其利用慈善活动为公司带来的收益,但管理层也会以牺牲股东利益为代价利用慈善活动谋取个人利益。由于中央控股企业管理层受到更为严格的监管,比如来自更高权威的审计署审计、重大经营决策等问题要经过更高的主管部门审批等,因此相应约束了管理层的非生产性消费的空间。第三,从捐赠决策权来看,捐赠的基本前提是作为捐赠主体的企业对所捐的财物拥有所有权和支配权,由于国有企业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企业公民”,公众常以国企没有“捐款”的权利为由指责其捐款是“慷国家之慨”,并且,由于中央控股企业大多是关系国民经济命脉、基础设施的大型企业,因而受关注程度更高,捐款的负面评价更大①例如,中石油曾向吉林省捐款500万人民币治理松花江污染,被指责“慷全民之慨”,“用国家的钱冒名“领功”。2006年国家电网曾捐赠1.2亿元,援建希望小学300所,引发舆论的质疑。。正因如此,近年来国务院国资委不断规范对中央企业捐赠程序的管理,要求企业规范界定对外捐赠范围,合理确定捐赠规模,严格捐赠审批程序,并将对外捐赠支出纳入企业年度预算管理,有效维护股东权益②2009年11月国资委发布《关于加强中央企业对外捐赠管理有关事项的通知》,规定中央企业净资产小于100亿元,捐赠项目超过100万元的;净资产在100亿-500亿元,捐赠项目超过500万元的;净资产大于500亿元,捐赠项目超过1000万元的,都应当报国资委备案同意后才能实施。。这些规范显然会约束中央控股企业的捐赠自由度。由此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b:在国有控股企业中,相比地方政府控股企业,中央政府控股企业捐赠水平更低。

(三)产权性质的调节作用

在不同的产权性质下,制度环境对企业行为的影响是不同的。从实践来看,国有企业的捐赠更多来自政府号召,帮助政府解决社会问题,市场机制的作用相对较弱,而在市场经济土壤上成长起来的民营企业(家)对市场信息的感知、搜寻和和解释能力更强,反应也更为敏感。由此,我们认为制度环境对民营企业捐赠行为的影响程度会更大,民营企业利用捐赠的价值提升机制改善外部竞争环境,提高企业竞争优势的动机更强,效果也更为明显。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3:制度环境对企业捐赠水平的正向影响在非国有控股企业表现更强。

四、实证研究设计

(一)研究样本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沪深A股上市公司2010-2012年连续3年数据进行研究,并进行了以下筛选:剔除金融、保险类上市公司;剔除实际控制人不详的公司;剔除净资产收益率等主要变量数据缺失的公司;剔除注册地在西藏的公司,最终获得4727个样本观测值,其中,披露了捐赠额的3954个,占84%,没有披露的773个,占16%;国有控股样本2347个,非国有控股样本2380个,各占50%。本研究中制度环境数据来自樊纲等发布的《中国市场化指数——各地区市场化相对进程2011年度报告》,人均GDP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网站,公司捐赠数据来自年报附注,其他来自CSMAR数据库。

(二)变量设计

1.被解释变量

对公司捐赠水平的度量多采用对管理者的调查和企业实际的披露两种,由于管理者承诺的捐赠与实际捐赠之间经常会不一致,使用管理者调查数据不能区分企业承诺做什么和实际做了什么之间的差异,因此,本研究从企业实际披露的角度进行度量。指标的选取上,文献中有使用绝对指标如捐赠额,也有采用相对指标如捐赠收入比或捐赠资产比。中国慈善事业尚处于发展初期,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的捐赠评价更多是基于实际捐赠额,而非相对捐赠水平,实际捐赠额也更能刻画企业的捐赠贡献度,当前各类企业(家)慈善也都以实际捐赠额作为入榜标准,因此,本研究以年报中披露的实际捐赠额来测量捐赠水平。

2.解释变量

使用市场化总水平(Market)、政府干预水平(State)、法律和产权保护水平(Law)和一个区域指标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来刻画地区制度环境差异。产权性质上设置是否国有控股(SOE)和政府行政级别(CSOE)两个检验变量,当实际控制人为县级或县级以上政府有关机构时,认定为国有控股,否则为非国有控股。进一步,将国有控股划分为地方政府控股和中央政府控股分别赋值。以公司规模(Size)、盈利能力(ROE)、行业(Indu)、独立董事比例(Direct)、股权集中度(Top5)、捐赠一期滞后值LDn作为控制变量以控制公司特征因素的影响。变量界定见表1。

表1 变量界定与度量

(三)模型构建

本研究构建以下模型来检验制度环境、产权性质与公司慈善捐赠的关系。

模型 1:Dni,t= β0+ β1Institutioni,t+ β2Controli,t+ εi,t

模型 2:Dni,t= β0+ β1Institutioni,t+ β2Ownershipi,t+ β3Controli,t+ εi,t

模型 3:Dni, t= β0+ β1Institutioni, t+ β2Ownershipi, t+ β3Institution* Ownershipi,t+β4Controli,t+ εi,t

模型1用来检验制度环境对公司慈善行为的影响,Institution分别用Market、State、Law、GDP代入用来验证假设1。模型2用来检验产权性质对公司慈善捐赠的影响,Ownership分别用是否国有控股SOE和政府行政级别CSOE替代以验证假设2a和2b。模型3增加了制度环境与产权性质的交叉项Institution*Ownership来检验产权性质的调节效应,用来检验假设3。

五、实证研究结果

(一)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限于篇幅,结果未列出),Dn的标准差高达5.0296,说明企业捐赠水平极不平衡,差异度较大。市场化水平Market的最高值为11.8,最低值为3.25,标准差为2.03,说明各地区市场环境存在巨大差异,这为本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契机。SOE的均值为0.5,说明国有控股企业在我国资本市场上仍占据重要地位(占比50%)。变量GDP、Indu的均值分别为0.62和0.45,表明62%的样本位于经济发达地区,45%属于消费者口碑敏感行业,地区、行业分布具有一定代表性。进一步的相关性分析显示,制度环境各变量与因变量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正相关,这与假设1预期一致。制度环境的四个变量彼此在1%的水平上正相关,相关系数均在0.6以上,说明自变量指标体系的内部一致性,由于存在较高的相关系数,在回归分析中分别将其代入模型研究。

(二)均值T检验与中位数非参数检验

对制度环境变量取中位数,将样本分为两组,大于中位数的划分为高组,小于中位数为低组,进行均值差异T检验和中位数Mann-Whitney检验,结果如表2显示,制度环境好组的均值和中位数均显著高于差组,标准差低于差组,且均十分显著(P<0.01),这与假设1的预期一致。

表2 不同制度环境下慈善捐赠均值差异T检验与中位数U检验

(三)多元回归分析

各变量的VIF都在1左右,表明不存在多重共线性。由于样本总量包含773个(占比16%)捐赠额为0的观测值,样本出现角点解,以及在对因变量进行对数变化过程中出现0取值的问题,模型1分别对全样本(N=4727)和捐赠组子样本(N=3954)进行了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

表3 制度环境与企业慈善捐赠水平多元回归分析

表3显示,无论在全样本还是子样本下,市场化水平(Market)与捐赠规模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正相关;法制水平(Law)分别在1%(全样本)和5%(子样本)的水平上与因变量正相关;地区GDP与捐赠规模在5%显著性水平上正相关。政府干预(State)在全样本下与因变量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正相关,子样本下T值接近2(T=1.431),P值接近0.1,可以认为在10%的水平上与因变量正相关。结果说明,制度环境对公司慈善捐赠有显著正向影响,地区市场化水平越高、法制环境越好,政府干预程度越小,区域经济越发达,企业捐赠规模越大,研究假设1得到很好的验证。这一结果说明制度环境在促进企业捐赠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伴随着制度环境的改善,企业将更多的资源配置于慈善活动中,这对理论和实践都具有重要启示。LDn与捐赠规模也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说明企业捐赠行为具有连续性和稳定性。

表4为模型2结果,无论以何指标来测量制度环境,是否国有控股(SOE)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产权性质对公司捐赠水平有显著负向影响,非国有控股企业捐赠水平高于国有企业,假设2a得到实证支持,这一结论结合Zhang等[5]、李晓玲等[24]的研究,印证了民营企业已成为中国慈善事业的重要力量这一客观事实。进一步,将SOE替换为CSOE,发现CSOE也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政府行政级别也具有重要解释力,假设2b也得到证实。

表4 制度环境、产权性质与慈善捐赠多元回归分析

为检验产权性质的调节效应是否存在,引入交叉项Institution*Ownership对模型3进行回归。由于市场化进程总指数(Market)是最具综合性制度环境指标,因此以其作为制度环境变量,以SOE为产权变量进行调节效应检验。调节回归结果显示,全样本下交叉项系数为-0.132,p值为0.064,子样本下交叉项系数为-0.062,p值为0.039,均十分显著,这说明产权性质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效应。为进一步分析产权性质调节效应的作用模式,我们对国有和非国有控股企业进行了分组回归,表5结果显示,在非国有控股组中,Market、State、Law的系数分别为0.144、0.239、0.048,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GDP的系数为0.279,T值接近于2。而在国有控股企业分组中,各变量的回归结果均不显著,这进一步验证了假设3,即制度环境对企业捐赠水平的正向影响在非国有控股企业(主要是民营企业)中表现更为明显。

表5 制度环境与慈善捐赠:基于产权性质的分组回归

(四)稳健性检验

本研究进行了以下稳健性检验:(1)将市场化水平替换为法制水平,构建法制水平与产权性质的交叉项对模型3进行回归,结果不变;(2)分别以政府干预、法制水平和地区GDP来测量制度环境,对国有和非国有子样本进行分组回归,结果显示,除显著性略有变化外,基本一致。(3)删除实际控制人为外资、集体、社会团体、民营企业等的样本,仅保留了实际控制人为自然人的样本,即将非国有控股企业界定为狭义的民营企业,将该子样本与国有控股样本进行分组回归,结论不变。总之,稳健性检验的结果表明变量的方向并未发生改变,显著性水平也基本一致,这表明本文的研究结论是稳健和可靠的。

六、结论与启示

本研究证实,企业慈善捐赠受地区制度环境和企业产权结构特征的深刻影响,这对于理解企业慈善行动的深层含义以及转型制度背景下政府慈善政策的制定具有启示意义。

(1)慈善是第三次分配的重要载体,对调节贫富差距,缓和社会矛盾,改善民生和促进社会和谐具有重要作用。因此,构建良好的激励回报机制,保护企业的捐赠热情,鼓励更多企业参与慈善十分重要。政府是慈善市场的管理者和监督者,慈善捐赠社会正效应的实现,需要政府的决策安排予以激励。很显然,良好的制度环境是企业慈善成长的“沃土”。因此,政府应加强制度环境建设、完善法律法规、减少行政干预、转变角色定位,更好地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由捐赠市场上的管理者甚至直接参与者,回归为引导者、激励者和监督者,实现由慈善事业的“管家”到“引路人”的角色转换。(2)相比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在慈善活动中投入了更多的资源,因此,政府应加大制度创新,通过政策法规激励民营企业投身公益,变因政策激励力度不够的“政策困境”为“政策促进”。(3)参与慈善是民营企业用来建立、维护和巩固政治关联,增强企业竞争优势而采取的一种战略行动。民营企业应充分利用这一战略,积极投身公益,为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作为政府,在支持企业参与公益的同时也要加强自身建设,避免企业以慈善这种新型的、安全的利益输送方式,来构建企业的人际关系平台,使公益平台成为一种变相“寻租”的管道,伤害慈善良善的本质。(4)国有企业捐赠水平低于民营企业,这可能与国企历来面对很大劝募压力,捐赠金额远不止报告所统计的数据,以及国企捐款在程序上也更加复杂有关。国有企业捐赠是把“双刃剑”,政府一方面要鼓励国有企业积极参与慈善,另一方面也要加强监管,避免国有资产以“慈善”之名流失。政府在对中央企业加强监管的同时,对地方控股国有企业的捐赠管理也不容忽视。只有引导国有企业在履行社会责任的同时,有效维护股东权益,才能使国有资产真正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有企业、政府、社会共同努力,才能“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实现慈善与财富的双赢及经济利益与社会利益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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