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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遗民身份的界定研究

2015-12-02陈晶华

文教资料 2015年21期
关键词:遗民民国身份

陈晶华

(大连民族大学 思政部,辽宁 大连 116600)

清遗民身份的界定研究

陈晶华

(大连民族大学 思政部,辽宁 大连 116600)

清遗民身份界定是展开清遗民研究要解决的基本问题。民初社会空间的多元化使得清遗民的政治和文化取向有了更复杂的内涵。晚节论,“拒仕新朝”的内涵,以及与政治遗民与文化遗民的关联等问题的深入讨论,对于准确界定清遗民身份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清遗民 独特性 文化遗民 传统文化

遗民是中国历史独有的现象,王朝更替之际,士人因眷恋旧朝而拒仕新朝,并以各种方式缅怀旧朝,这些士人被称为遗民。遗民历史悠久,最早可上溯到商周之际的伯夷与叔齐。“孔子表逸民,首伯夷、叔齐;遗民录亦始于两人”①,此后遗民传统一直在士人中延续。至宋元时期,遗民数量逐渐增多,遗民特性日渐明显。遗民群体真正成熟则是在明清之际,“遗民是因有宋遗、明遗,才成其为史、足以构成某种史的规模的。而以‘规模’论,明清之际又远过于宋元之际”②。明遗民群体规模大、个性鲜明、著述丰富,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至清末民初,一批士人延续了遗民的传统,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后的一代遗民——清遗民。

民清之际的政治鼎革,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王朝更迭,而是中国社会由传统向近代的转型。与历代遗民相比,清遗民的历史境遇更复杂,他们在具备传统遗民基本属性的同时,在出处、心态、生存空间和生存方式等方面又出现了一些新的特性,从而使得清遗民的概念具有了更丰富的内涵,同时也加大了辨识清遗民身份的难度。准确界定清遗民概念,是清遗民研究的首要问题。目前,学术界对这一问题的研究已取得一定进展,“文化遗民”概念的提出是标志性的成果。虽然就“文化遗民”概念的内涵,目前学术界尚未形成统一的认识,还存有争议,但这一概念凸显了清遗民的独特遗民属性,为解释其特殊的遗民心态和行为提供了有力的理论支撑。同时,仅靠“文化遗民”这一概念,尚不能完全准确辨识清遗民的身份,在开展清遗民界定研究中,还有以下方面须格外重视。

一、选择“遗”的时机

身处易代之际是成为遗民的一个必要社会场景,“遗民则惟在废兴之际,以为此前朝之所遗也”③。应将“易代之际”视为遗民产生的历史背景,而不是判断遗民身份的一个苛刻的时间节点。如张其淦所说:“凡从前门户水火之争,或有一言一行之未惬人心者,皆可不必深求,余惟取其晚节也。”④可见张其淦是以“晚节”作为判断遗民身份的重要标准的。

面对纷繁复杂的局势,清遗民中的许多人并非在清亡之时即确定了自身的遗民立场,这其中不乏一些知名度较高的遗民,林纾和梁济即是其中的典型。1918年10月,梁济投入北京积水潭净业湖而死,引发社会关注。梁济在其遗书中申明自己是为殉清而死,为何梁济不在清亡之时自尽,而是选择在七年后殉清?这一点,梁济在遗书中也有所交代,“辛亥革命如果真换得人民安泰,开千古未有之奇,则抛弃其固有之纲常,而应世界之潮流。”⑤可见,梁济在民国取代清朝之初,对民国是抱有希望的,只是民国初年的社会现实最终令他绝望。“无奈民国以来,专尚诡谋,不由正义,自上上下下全国风行,将使天理民彝丧失净尽,国将何以为国。”⑥所以,梁济最后选择了这种决绝的方式,为逝去的清朝殉难。与梁济类似,林纾在民清鼎革之际,也表示“仆生平弗仕,不算为满洲遗民,将来自食其力,扶杖为共和之老民足矣”⑦。然而,在民国初年政治腐败,政坛丑闻不断,社会秩序混乱、道德沦丧的现实打击之下,林纾弃“共和之老民”而选择了做“清室之遗民”。

由此可见,考察遗民身份,不能只关注易代前后短暂的一段时间,更应看重其是否将“遗”作为最终的选择。

二、“仕”与“不仕”的争论

不仕新朝,是遗民的另一个主要属性。归庄认为:“遗民之类有三:如生于汉朝,遭逢新莽之乱,遂终生不仕,若逢萌、向长者,遗民也;仕于汉朝,而洁身于居摄之后,若梅福、郭钦、蒋诩者,遗臣也,而既不复仕,则亦遗臣也;仕于汉朝,孔奋、郅恽、郭宪、桓荣诸人,皆显于东京矣,而亦录之者,以其不仕莽朝,则亦是汉之遗民也。”⑧可见,在归庄看来,不管在前朝出仕与否,不仕新朝是都是辨识遗民身份的基本标准。对此,学界有不同观点,有学者提出“不仕新朝”不是遗民的本质属性,而“内心身处是否有强烈的遗民意识”才是基本属性⑨。对于出仕新朝的内涵,有学者认为从事教育工作与做幕僚不在出仕之列。

民初社会空间的多元化,使得清遗民的生存状态也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与历代遗民相比,他们所背负的使命更为沉重与复杂,他们不仅要忠于故国前朝,坚守“道统”,还要承担守卫传统文化,为其续命的重责。或是出于自身生计的需要,或是出于完成文化使命的目的,清遗民中的很多人都有出仕民国的经历,如王国维、辜鸿铭等人都曾在民国的大学里任过教,拿过民国政府发的薪金;再如清史馆为民国所设,而其所聘者,历来被视为清遗民;在地方社会生活的乡居遗民,也有一些有上述类似经历。如曹允源曾出任江苏省立图书馆馆长,并任过吴县修志局主任;刘大鹏在民国时期亦担任过文物保护委员会会长等公职。

认定清遗民身份,不能仅以“出仕与否”作为首要标准,更应深入考察其出仕的目的,探究其内心的政治和文化立场。上文提到的那些为生计或为保存延续传统文化为目的而出仕民国,从事文教工作,并且始终坚守传统政治、文化立场的士人,应将其视为清遗民群体的一员。他们的遗民身份,不仅得到自身认同,而且得到时人乃至后世的认同。

三、政治遗民与文化遗民的区别与关联

遗民一词无疑富有政治内涵,可以说清末民初之前的历代遗民出处主要源于政治因素,这使得政治行为在历代遗民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治遗民。从帝制到共和的政治文化转型背景下,清遗民的出处则有了更复杂、更多元化的动因。政治取向依然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但已经不是唯一的动机。清遗民中的一些人延续了传统政治遗民的属性,他们的终极目标就是恢复清朝的统治,为实现这一目的而展开的政治活动成为其遗民生涯的主要内容,这类清遗民无疑是典型的政治遗民,如溥伟、升允、铁良等。与政治遗民不同,清遗民中的许多人选择遗民立场更多是出于对传统文化与社会秩序的眷恋,他们将清王朝视为旧文化与体制的载体,他们对传统文化的守护与传承是其主要的遗民活动,可将其成为文化遗民。

现有研究成果中,罗惠缙以《民初“文化遗民”研究》为题,对文化遗民进行了深入系统研究,他提出“‘文化遗民’是集道统担当、学统承续与文化整理等职责为一体的遗民。”⑩可见,文化学术的坚守与传承是文化遗民的主要诉求,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类遗民只有文化追求而无政治情结,只是对于文化遗民来说文化取向远大于大于政治取向。清王朝是传统文化的载体,而民国是西方文化的产物,眷念传统文化,必然要怀念已逝的清朝王;抗拒民国,也必然会抵制西方文化,所以说文化遗民的文化情结中蕴含着政治内涵,与现实政治是紧密关联的。除了少数极端例子外,在清遗民群体内部,政治遗民和文化遗民两种类型并非是泾渭分明的,是比较难以明确区分的。故而,用政治和文化两种遗民类型将清遗民简单归类,进行群体研究是不合适的。目前,学者多将“政治”和“文化”作为两种研究路向,展开清遗民相关研究,如林志宏的《民国乃敌国也:政治文化转型下的清遗民》和罗惠缙的《民初“文化遗民”研究》两部著作是这方面非常有代表性的成果。

民初社会空间的多元化,使得清遗民个体的政治、文化价值取向和生存方式等呈现出多元化的态势,这无疑给确认清遗民身份增加了难度,仅以政治遗民与文化遗民两种类别展开清遗民类型分析研究也是远远不够的。因此,考量清遗民身份时,以政治和文化为主要衡量标准的同时,也应兼顾其他因素,这将是未来清遗民研究的方向之一。

四、结语

遗民首先应该是“士”在易代之际的一种政治选择,政治内涵是遗民概念的基本属性之一;作为“士”的一部分,遗民在心态及行为上又必然与文化相关联,故而文化内涵是遗民的基本属性之一。历代遗民虽然是典型的政治遗民,但他们的文化活动依然在其遗民生活中占有重要的组成部分,并在文学史和思想史上对后世影响深远。

与历代遗民相同,政治和文化取向亦是确认清遗民身份的两个基本标准。只是民国社会空间的多元化使得清遗民的政治、文化取向变得更晦涩、更复杂,从而给清遗民身份的界定带来了更大的难度。在以政治和文化取向为基本标准的同时,还应结合当时的社会场景以及遗民个体的实际情况具体分析,在突出遗民群体共性的同时亦不应忽视遗民个体的特性。简而言之,身处清末民初之际,内心怀有深切的遗民心态——对逝去的清王朝或是传统文化与社会秩序怀有深切眷恋,从而拒绝接受民国的士人,即为清遗民。仅仅靠这一简要概括,还难以实现在民初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之下准确辨识清遗民身份的目的,关于上文提到的晚节论、出仕与否及文化遗民的内涵等问题,学界尚存争议,有待深入研究。

注释:

①归庄.归庄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卷一:170.

②赵园.明清之际士大夫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230.

③归庄.归庄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卷一:170.

④张其淦.明代千遗民诗咏[M].台湾:台湾明文书局,1986:13.

⑤⑥粱济.粱巨川先生遗笔[M].民国刻印版.

⑦孔庆茂.林纾传[M].北京:团结出版社,1998:138.

⑧归庄.归庄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卷一:170.

⑨方勇.《南宋遗民诗人群体研究》导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8.

⑩罗惠缙.民初“文化遗民”研究[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1:16.

基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晚清遗民研究”(ZJ13RWQN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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