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学飞:一个南方小伙的北方从军行
2015-12-02丁福辉林健图温柏志
文/丁福辉 林健图/温柏志
何学飞:一个南方小伙的北方从军行
文/丁福辉 林健图/温柏志
奇乾森林中队地处大兴安岭森林深处,那里不通电、不通邮、不通网,没有人烟,被称为林海孤岛,离最近的莫尔道嘎镇也要140公里。每到冬季,大雪封山后,这里便真正的与世隔绝,更是接近-50℃的严寒。当兵时在西双版纳的副中队长何学飞,在警校毕业后,被分到了中国最北方的原始森林深处。从中国最南的雨林,到中国最北的森林,他开始了一个南方小伙在北方的从军行。
何学飞在西双版纳的曾经
何学飞的家乡在湖南南部,那里四季常青,鲜花常在。但是在冬季的梅雨季节,何学飞还是觉得有些冷。父母说他自小是一个怕冷的人。
2006年12月,何学飞应征入伍,他到了气候非常优良的云南普洱。他在书里电视里知道了西双版纳这个美丽的地方。到了西双版纳,何学飞觉得生活一下子变得无法形容的幸福。无论走到哪里,满眼都是各色的花,满身都是湿润的风,只穿着一条单裤就把四季都打发了。他这个怕冷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生存的地方。
2007年,云南宁洱县发生了6.3级地震。何学飞随着大队救援的队伍到了震区。何学飞长着典型的南方人的个头儿,精瘦,不高,但浑身上下都绷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在救灾的日日夜夜里,这个小个子新兵不知疲倦地工作着,赢得了上下众口一词的好评。在抗震救灾总结时,何学飞以一个新兵的身份荣立了三等功。大队长拍着他的肩头,说,真是想不出你哪里来的这劲头。
何学飞不善言谈,他不会对大队长讲自己的雄心壮志。自小吃苦长大的他知道几分耕耘几分收获的道理。一个人,只有认准了一条自己喜欢的道路,并为之不惜代价的付出,理想一定能够实现。
何学飞入伍的目的不是要立功,立功只是他付出之后的“附产品”。他想在部队长久地干下去,他喜欢这个职业。他觉得只要军装穿在身上,再小的个头也不显小,一种强大就会油然而生。每天晚上熄灯后,何学飞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他打着手电,悄悄地复习着功课,他要考学,他要加入到警官的队伍中去。一年半的时间里,他利用业余时间把高中的课本全部看完了。他志在必得地走进了全军统一考试的考场,结果也对天道酬勤的他做了最好的解答,何学飞考取了武警森林指挥学院的本科系。
到北京读书是何学飞第一次离开南方到北方。北京这个过去皇帝们选下来的福地让何学飞却不太喜欢。它的气候干干的,春秋时节呼吸起来有一种土的味道夹杂在空气之中,而夏天却又是热得出奇。冬天最难过了,要穿毛衣毛裤。在来到北京之前,他还真不知道中国人还有这样的衣服。把毛衣毛裤穿在身上,他觉得整个身体无形中就增加了负担,裹着人迈不开步,浑身哪都不爽。他怀念着西双版纳的生活,闭上眼睛都是荡漾着的花香。
对北京的气候虽然不适应,但在警校的四年时光是充实的。课本里有无穷的知识,未来又是无限的光明。毕业之后,他将以一个警官的身份出现在战士面前,他将把他的队伍带得无比优秀。他又将以一个警官的身份出现在父母面前,他将给当了一辈子农民的父母带去一份他通过努力争取来的荣誉。
何学飞被理想鼓荡着的警校生涯紧张而充实。他和所有的学员一样盼望着早些毕业,投入到建功立业之中去。
何学飞在莫尔道嘎的开始
2012年夏季,何学飞如期毕业了。他不好意思为自己的何去何从活动活动,他也不懂这方面的技巧。等待和迎接他的是大兴安岭深处的奇乾。带着新奇和梦想上路了。何学飞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生活。
只要撒上网,就会有收获
莫尔道嘎是一个陌生的地名。何学飞到了大兴安岭支队才听说了这个古怪的名字。好在以前在少数民族地区生活过,对于这样没有一个具体意义只是蒙古语音译来的地名他没有什么好琢磨的。可是,在去往莫尔道嘎的路上,何学飞发现了新事物。而且这个新发现竟让他心潮起伏。
莫尔道嘎早几年前搞起了旅游开发。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提出了一个口号——南有西双版纳,北有莫尔道嘎。
原来莫尔道嘎人在向西双版纳看齐。想想也有道理,都是以森林风景而著称,一个是中国最南的森林,一个是中国最北的森林。这种提法合理又亲切,还朗朗上口。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人家西双版纳是热带雨林,一年四季都是旅游旺地,那里的植被丰富得成为立体形式,从树下一直到树冠,被各种植被覆盖着。而大兴安岭除了落叶松就是白桦,简单得就像是东北人的性格,一来二去,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枝枝桠桠,当然也缺少了那样的缠缠绕绕。
何学飞是被梦想鼓舞着来到奇乾的。对于毕业的分配去向虽然与想法落差太大,但是他在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即将面临的困难。在遥远的最北方,能够看到西双版纳这样的字眼,刚开始他还觉得有些亲切。但没过一天,他便觉得那些口号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生活在莫尔道嘎的人提起西双版纳来可能是一种梦想,而对他这个曾在西双版纳生活过的人来说却是一种残酷。反差太大了。8月份的奇乾已经要穿上衬裤了,不然会有一种冷从脚底下往身上爬。而这种衣物在西双版纳是他不曾穿过的,就是在稍冷的湖南他也没有穿过。
而随着树叶过早飘落,他身上的衣物越加越多。好像树上落下来的叶子都覆在了他的身上。十月刚到,雪花落下来了。第一场,他还觉得好玩,咦?这么早就落雪了。第二场雪又来了,啊?怎么这么大呀。第三场雪压在了第二场雪上,啊!奇乾的生活是这样呀!
第一年冬天,何学飞尽管在努力地向别人学习,但是没有一点御寒经验的他还是没有学到全部保暖方法。他不知道有热水袋、暖水宝这些北方必备的东西,他连套帽、棉手套、皮大衣等各种物品的使用时机和功能都没有搞清,他第一个彻骨寒冷的冬天就过去了。新兵有班长关心,知道怎么办,再有,大部分兵都是在北方长大的。而他不会问,也没有人想到来关心这个中尉。
夏天还好过,棉袄一脱,奇乾的夏天就到了。好像中间根本就没隔着春天。可是夏天又实在太短,还没来得及让身子彻底从寒冷的感觉中苏醒过来,冬天又来到了。一想到冬天,何学飞的眼中就布满了恐惧,真实存在的恐惧。打再大的火他没有怕过,干再重的活他没有怕过,但是一想到冬天,他就不由得把身子往一起缩。
何学飞在冬天里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半清醒半昏迷的动物,像是进入了冬眠之中。晚上钻进被窝,睡不着,从早上一直凉了一天的脚在被窝里还是麻木的。他把两只脚交替着搓,可是觉得像是两根木棍碰在一起。有时睡到半夜醒过来,他伸手摸摸脚,脚还长在腿上。可是摸起来就像是摸着摆在床上的物品,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腿。转过身再看,睡在另一头的司务长却把被子掀起了一个角,好像挺暖和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能忍受这里的冬天,而他不能。
睡不着,何学飞穿着棉衣坐在被窝里想第二天的工作。他不敢回忆西双版纳,一想起来身体上不会温暖,反而会有一种痛。他盼着天快点亮,天亮了他能够出去跑跑步,使劲地跑,身上会有一些热乎气。他坐在床上还盼望奇乾早日有电,因为他已经听山下的人说过,北方还有一种东西叫电褥子,人躺在那上面睡觉一宿身上都是热的。
北方的冬天,奇乾的冬天,何学飞被痛楚埋没的冬天。别人可以说出来,他不能说。他是一个干部,要带好头。再有,何学飞从荣誉室里看见过再早些年中队冬季的照片,他一直没有弄清,那些老兵当中有没有湖南人。如果有,他想打电话问问他们怎样才能把冬天尽快度过。
何学飞与西双版纳的过往还没有几年,但是他觉得西双版纳已经让他回忆不起来了。他的思维早被冻僵了,就像是他的一个冬天里的双腿,麻木而机械。但是膝盖处的疼会让他觉得他还是真实的存在。
后来,一个老兵告诉了何学飞一个可以让冬天减少的办法——在冬天休假。何学飞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干部休假是要轮着来的。例如他想在2014年的冬天回家把婚结了,可是排长的婚期也定在了冬季。何学飞说,那你先来吧。
何学飞与女友不得不说的故事
2014年2月,情人节前夕。何学飞在老家汝城和邻村一个在深圳打工的姑娘见面了。何学飞很谦虚,要求不高。身体健康就行,将来能安心过日子就行,对军人的工作理解就行。工作、长相、家庭、收入等等一概没有要求。
姑娘比何学飞大两岁。在家不到一个月,何学飞前前后后和姑娘见了三次面。回到部队以后,战友们和何学飞开玩笑,问拉到姑娘手没有?战友们知道何学飞是一个特别本分负责任的人,对他只能是这样的最低要求。可是回答这个最低标准时,何学飞一脸遗憾。
回到奇乾,虽说天还是那么冷,但是何学飞的内心是温暖的。从此有一个女人开始关心他的冷与暖,苦与寒。他也和其
他干部一样,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时,会有个温柔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陪他聊天。
姑娘和何学飞见过面之后,觉得何学飞这个人满眼睛里透着一股真诚,虽然话不多,但很在意她,也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人年龄一旦大了一些,就会少了一些浪漫,虽然两个人只是在老家认识了20来天,见了区区可数的三次面,但是他俩还是很快就进入了实质性的话题。两人分别两个月之后,五一小长假到了。何学飞恰好下山到支队办事,他约姑娘来牙克石看一看渐绿的山林。姑娘明白何学飞的“看一看”还包含着其他内容。可是姑娘的假期也只有五天,如果真的去看一看,就得坐飞机。一月工资才4000多元,平时花来花去只能剩1500元,要是坐了飞机,攒了几个月的辛苦钱都得支持民航事业了。为了见面,姑娘坐飞机从深圳到了哈尔滨,又从哈尔滨坐火车到了牙克石。何学飞接到姑娘时是4月29日晚上9点多。
何学飞的战友们知道奇乾的干部找个对象不容易,人家又是从南方大老远赶过来的。非要热情地招待一下。那天晚上,无比高兴的何学飞激动地喝了两杯酒。结果,一头栽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姑娘存了一肚子的话要和何学飞聊,最后只好藏在了心里。第二天,何学飞无比歉意地对姑娘说,牙克石就这么大,我带你转一转吧。另外,这里的饺子无比正宗,在我们老家是吃不到的。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饺子。
姑娘看着眉飞色舞地何学飞,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挺好。她对何学飞说,晚上就咱俩吃吧,晚上你别喝酒了,我这次来有好多事要定呢。
两人正说着话,何学飞的手机响了。姑娘看到接电话的何学飞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然后就看见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是是是。放下电话,姑娘问何学飞到底出啥事了。后来姑娘还是知道了。山上着火了,大队通知何学飞马上回奇乾!
姑娘知道回奇乾意味着什么,她早就听何学飞说过奇乾到牙克石的距离有多远了。若不是何学飞这次下山来学习,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奇乾见他。此次成行,她是把时间计算到每个小时的。常听说大火无情,哪知道是这么个无情的方式。不用准备,也不会酝酿,眼泪哗地流出来了。一脸,一腮,一胸脯……
姑娘哭了,哭得太伤心。姑娘不是生气了,不是怨恨,是有些绝望:何学飞你太狠了,我坐了6个小时飞机,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来看你,你却连和领导解释一下都不说,说归队就归队。我花这么多钱难道就是来看看牙克石这个小县城的?我愿意看楼房我在深圳看好不好?
本来就不会花言巧语的何学飞什么也不会说了,只是陪着叹气。何学飞给姑娘买了点牛肉干,然后托付战友帮助送一下站,就坐上了回莫尔道嘎的火车。答应请姑娘吃的饺子也没吃上。
不知道何学飞从牙克石到莫尔道嘎,从莫尔道嘎再到奇乾的这十几个小时的路是怎样的一个心情。反正是从回到山上,他再也没有打通姑娘的电话。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不接。他不知道姑娘坐的火车是不是准点,什么时候回到的深圳,吃得又是怎样。但是他知道一点,很肯定的一点,姑娘的心情一定很糟糕。一想到姑娘风尘仆仆地奔到了大东北,他连一个拥抱都没有给人家,就让她一个人孤单上路了,他的心难受得无法形容。
6月29日,何学飞获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被总队派到成都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培训。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奇乾的每个官兵都只能在山上畅想着山外,每一个外出培训对他们来说无不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奖励。
8月29日,培训结束了。何学飞没有耽搁一点时间,从成都直接飞到了深圳。他按着以前女友讲的地址,顺利地找到了姑娘。姑娘没有把他拒之门外。何学飞看到了属于他的希望。但是姑娘对他还是不冷不热。第二天早上,姑娘上班了。何学飞收拾完屋子之后,迅速地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回湖南老家的车票。因为昨天他听到了女友说喜欢吃家乡的豆角和土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学飞必须要学会补偿。
回老家的路途不远,三个小时的车程。何学飞在老家的地里刨出了新鲜的土豆,摘下脆生生的豆角,又特意给姑娘买了蜂蜜,兴奋地当天又赶回了深圳。
当姑娘下了班回到家里时,她惊喜地看到了一地的家乡菜。尤其是那一瓶子蜜,是她想要但是又没有想起来的。她幸福地笑了,她觉得眼前这个比她还小的男人的心里真正装着她呢。尽管有时他身不由己。
夜幕降临了,何学飞还有许多话要和姑娘讲,但是一直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女友的弟弟说,何哥,睡觉吧,明天我们还要上班呢。说完往床里挪了挪,给这个未来的姐夫从自己的床上腾出一点地方。
何学飞躺在床上,幸福地看着挡着女友的那道帘子。他知道虽然他们的距离是那样的远,但是他离家庭的脚步却是越来越近了。他们直接跨越着爱情,拉着手正直奔家庭而去。当他与她老了的时候,他们不会谈话剧,不会谈月圆,他们的记忆中只有旅途的劳顿,只有家乡的果蔬。但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奇乾官兵的爱情不浪漫,但能扛住所有的风雨。
何学飞如今还坚守在奇乾,和那里的官兵一同用青春岁月书写着他们的奉献,他们的无奈,还有他们献给未来的回忆。★
在这样的队伍中,总少不了那个南方小伙的身影
责任编辑:方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