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文化的身体哲学
2015-12-01范才清
范才清
(湖南农业大学体育艺术学院,湖南 长沙410128)
宗教文化是人类总体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人类历史上,宗教和体育并非毫不相干的两个生活领域,二者以特定的方式紧密结合、互利共生。从起源来说,人类对身体生命的死亡恐惧构建了宗教源起的终极关照。从作用来说,宗教崇拜中的身体仪式构筑了人神之间的沟通和人们内部的认同。从发展来说,伴随世俗化的演进,体育得以揖别宗教而走上独立前进的征程。但是,体育领域的失范和危机,得到了宗教的适应性“反哺”和服务,现代体育甚至呈现出“回归”为一种新的“崇拜”的趋向。
1 死亡恐惧:宗教根源的身体诠释
宗教信仰无疑是人类最复杂的精神现象之一。对于宗教根源的解释亦极为复杂,涵盖了历史、文化、社会、认识及心理等各个层面。其中,比较经典的理论有两个:“畏惧自然说”和“社会压迫说”。前者认为人们对自然界的愚昧无知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依赖感和恐惧感,是原始宗教产生的重要原因。“社会压迫说”的基本观点则是在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后,受到自然力量和社会力量的双重挤压,被压迫者幻想通过宗教摆脱现实生活的深重苦难或求得精神上的慰藉,剥削阶级也需要利用宗教从精神上麻痹群众。由此认为,在阶级社会里,阶级剥削和阶级压迫是宗教继续存在和发展的主要根源。
我们认为,“畏惧自然说”经不起科学发展日新月异、宗教却依然存续这一现实的推敲,而“社会压迫说”则明显违背下面的事实:(1)宗教存在于各个社会形态,包括无阶级社会;(2)宗教的信众跨越社会的各个阶层,包括统治阶级;(3)有的宗教甚至是全民性的宗教,如伊斯兰教。
由此,我们有必要为宗教的起源与存续寻找一种新的解释,这一解释必须既能说明宗教存在的恒久性,又能克服“社会压迫说”的局限性。我们都知道,人类的一切活动都起源于需要,或者说我们总是能找到行动背后的动机。“只要人类最为深层的生命困惑存在,宗教就必然存在”[1]。“生存并且延续生存,觅食并且生儿育女,这两者在过去一直是人类的最基本的需要,而且,只要这个世界继续存在下去,它们就仍将是人类的最基本需要”[2]-38。但饮食男女乃人之常情,显而易见,并不构成困惑。那么,人类最为深层的生命困惑是什么呢?冥思之后,我们的目光落在了人类一切生命活动(包括精神活动)的物质载体——身体——上。造化弄人,人类摆脱了动物的混沌,有了自我意识和理性思维,获得了生活和人生的自觉,得到了与万物相比更好的生存状态,然而也为之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失去了天真无知的状态,觉察到了死亡的存在,产生了对死亡的恐惧感,具备了死亡的痛苦意识。无论生在何种社会形态,不管活在何种社会阶层,死亡最终都会毫不偏袒地降临到每个人的头顶,从而成为各个群体、所有个人的无尽焦虑和终极恐惧。原始社会,人类由于不理解死亡的自然现象,感觉这种现象非常神秘非常恐怖。死亡概念的形成与确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超越死亡的心理渴求,丰富了人类的想象力,锻炼了人类的心智,促成了宗教和哲学的产生。柏拉图说,“哲学是死亡的练习”;叔本华说,“死亡是哲学灵感的守护神”;雅斯贝尔斯说,“从事哲学即是学习死亡,从事哲学即是飞向上帝,从事哲学即是认识作为实有的存在”。为了消除对死亡的焦虑和恐惧,各种宗教都对死亡做出了解释,对死后的世界进行了描述,对来世表达了不同的看法。王志远教授2014 年5 月25 日于北京大学百年讲堂做《般若三经概说》的讲座时,开篇就说“般若是了却生死的智慧”。这些都印证了日本学者富木谦治对死亡的宗教解释,“消除(对死亡的)恐怖不是用科学而是用宗教。”[3]英国文化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亦将个人之间的感情和死亡的存在作为宗教信仰的源泉。他认为,在人类朴素的心理上或者说在生理上,有一种对死亡的本能反对——觉得死不是真的或者想当然地认为人的灵魂是永生的。
2 身份认同:宗教仪式的身体诠释
2.1 仪式与仪式的意义
仪式指典礼的秩序形式,仪式代表着一种传统、一种文化、一种神圣。宗教仪式是宗教信仰的外在表现形式。“宗教礼节”规定的“行为规范”成为人们日常生活需要遵守的标准。积极的宗教仪式细节及过程能进一步强化族群的行为规范,而消极的宗教仪式则用来阻止某些特定的行为,如使用不恭敬的语言,触摸或破坏神圣的祭品等。礼仪先行论者甚至把宗教礼仪看成是古代宗教的全部内容,仪式在宗教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宗教仪式具有丰富的心理内涵,就普遍存在的临终礼仪和丧葬仪式来说,“死前的礼仪正好证实了一个垂死的人在莫大的冲突中所需要的情绪上的展望和慰藉”[4]-57,而守尸、超度、埋葬等丧葬仪式则是生人与死人之间的一种精神上的合作。如果没有这些仪式以资调剂的话,遭逢此绝大变故的生人,尤其是亲属便会堕入方寸皆乱的情绪中,这种情绪对个人和社区都是十分危险的。经历仪式本身就是一种学习和免疫力的培养,“任何多次亲历过别人丧葬仪式的人,对自己的死便会在心理上有所准备”[4]-58,数度的“练习”之后,他/她便会产生自己的来生可以预期的清晰表象。总之,宗教信仰可使个人摆脱精神上的冲突,从而使社会避免瓦解,而这种影响的现实载体便是宗教仪式。
2.2 仪式与仪式中的身体活动
宗教仪式包含丰富的身体活动。杜尔凯姆认为体育比赛中所呈现的各种仪式是脱胎于传统的宗教活动之中的[5]-35。卡尔·迪姆在《体育世界史》这一巨著中,一开始便宣称,“所有的身体运动(Physical Exercises)一开始都是带有祭礼性质的”。斯图尔特·库林也在《民族志》的长篇概要中写道:“孩子们有很多其它的娱乐项目,比如说玩陀螺、玩打仗,以及其它类似的模仿性体育项目,但是最早被描述的游戏却是仅限于成年人及青少年,而非孩童,而且通常是在特定的季节被作为特定节日或是宗教仪式的附加活动……通常,游戏是以仪式的形式出现,用来取悦上帝,祈求土地多产、天降甘霖、赐予和延长生命、驱除恶魔或是治愈疾病”。[6]-20有足够多的证据来证明他们的观点,原始社会中,人们经常将跑步、跳高、投掷、摔跤,甚至是打球融入他们的宗教仪式或宗教庆典。作为原始宗教仪式雏形的巫术,其仪式上也有体育的影子。
现代心理学告诉我们,巫术舞蹈作为一种感应活动,在其产生之初,归根到底只不过是激情和欲望自然而然的流露和宣泄。正如作为一场激烈的网球或台球比赛的观众,当你看见击球者伸出球杆,你的手臂就会随之不由自主地变得紧张,跃跃欲试地伸出去;看见网球飞越球网,你就会情不自禁地跷起一条腿,似乎要帮着那个网球跨越障碍。这一原理,可用于解释今天欧洲仍有遗俗:一个种大麻的撒克逊人,如果他想让他的大麻长高,就会在大麻地里使劲蹦高跳舞;马其顿的农民在翻耕农田之后,就会把铁锹使劲地抛向空中,在它落地时伸手抓住,同时喊道“铁锹飞得高,庄稼长得好。”作为高贵死者备极哀荣的标志的葬礼竞技会设有摔跤等竞技体育比赛。古代印度的瑜伽也是旨在满足宗教仪式表演的需要而进行的。那时候的竞技体育完全就是宗教仪式的一部分,古奥林匹克运动会,例如:皮提亚运动会(Pythian)、地峡运动会(Isthmian)、尼米亚运动会(Nimean)、阿希那克运动会(Athenaic)都是神圣的节日,是古希腊人宗教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用一位学者的话来说,“古奥林匹克运动会是神圣的运动会,在一个神圣的节日,在神圣的地方举行;运动会是为了表示对神的崇敬而举行的一种宗教活动。那些人参加运动会是为了为神服务,他们的奖赏来自于神……古奥林匹克运动会来源于宗教。”[6]-25
至此,我们甚至可以比较有把握地得出这样的推论:原始文化中很少有哪个词能表达我们现在意义上的体育,如果我们一定要将体育定义为现代语境中的一种非功利性的身体竞赛或活动,那么我们也许只能说原始人根本就无体育可言。与“身体运动”截然不同的体育,也许一开始就是带着宗教意义而进入原始成年人的生活的,只是我们时代本身泛滥的世俗主义导致我们低估了原始体育的宗教意义。为了严谨和以示区分,我们似乎有必要将宗教语境下的这种身体活动称之为“身体仪式”,尽管它与“身体活动”在形式上指向的是同一对象。
2.3 身体仪式与身份认同
处于特定社会意义网络中的个人、种族和阶级,他们的身份将对其行为产生重要的影响,反过来,他们特定的行为又可以对其身份产生强化和固化作用。身体仪式在宗教祭礼中的广泛存在,就是源于其独特的身份认同价值。这种认同体现为两种类型:要么是通过身体活动来博得崇拜对象——神或超自然力的认可,即“娱神”;要么是通过身体活动来获取族群或城邦——社会的认可,即“娱人”。
首先,身体仪式(身体活动)在博取神的认同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抽象思维能力不发达、语言能力相对低下的原始人,在从事宗教活动时,需要在一种内在信仰的支持下,通过某些外在的行为来实现与神的沟通和交流。例如,古希腊人虽然敬畏诸神,但是在他们的心目中,神和人却是同形同性的。在《荷马史诗》中,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有着凡人一样的七情六欲;像人一样彼此争吵不休;需要吃喝和睡眠”[7]-50。基于上述“天人一理”的认识,他们认为,人神沟通是可能的,只是这种沟通需要借助一定的方式或途径来加以实现,而身体活动就是众多方式中的一种。如上天崇拜中的天梯神话,就是幻想借助神奇的天梯实现与神灵交流。人是有限的,神是无限的,但这种有限与无限的距离可以通过一项运动来加以缩短,这项运动便叫做奥林匹克。人的肉体能力的有限性和神灵感性能力的无限性之间所形成的巨大张力,正是构成古希腊奥林匹克运动向极限挑战的内在动因。奥林匹克竞技,就是古希腊人以他们的勇猛和力量,通过竞技赛会的礼拜仪式,抛弃个性、以最完美的方式对宗教传统的内容加以表达,充当神自我表现的中介[7]-241。兼具形而下的色彩和形而上的意义的体育运动便由此成为使人的肉体机能全方位地向神灵接近的一项文化创举。“上帝啊!”泰安那的圣人阿波罗尼奥斯醉心地说,“人类世界里没有什么能像这样与众神亲密接触了”[8]。
其次,身体仪式(身体活动)在获取和保持族群、城邦或团体身份方面亦具有类似作用。“仪式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于它的集体性,是由若干有着相同情绪体验的人们共同做出的行为。一个人独自享受他的晚餐当然算不上仪式,但是,一群人在同一种情绪的影响下共进晚餐,却常常演变为一场仪式”[2]-19。集体性和强烈的情绪体验经常把单纯的行为发酵成仪式,在原始人中尤其如此。单独的一个野蛮人,他也会激动地手舞足蹈、欢呼雀跃、恐惧颤栗,但是往往略显薄弱,难受重视,只有当这些动作由群体一起做出的时候,才具备一定的规律性,才会剧烈和持久,才会成为集体感受,才能诉诸仪式。
对早期人类社会来说,神圣化秩序的支配性和整合性是非常有效的。涂尔干曾深刻地指出,“任何膜拜仪轨,实际上强化的都是作为社会成员的个体对其社会的依附关系”[9]。如野蛮人源于信仰的扮兽舞蹈,可以追溯到人类文明的早期,这种早期文明以结晶的形式存留下来,就是所谓的“图腾制度”。“图腾”意为族类,既指动物的族类,又指人类的族类。澳大利亚土著以袋鼠为标志,并且乐于藉此体现其族群的认同感,他们扮演袋鼠的目的,不是为了模仿,而是为了“参与”,表示对族群和社会的归属。后来,当人类的自我意识更加觉醒,开始把自己和他的族群同胞区分开来,人们才开始认识到,自己不是一只跟其他袋鼠一样的袋鼠,这时,有意识地模仿其他图腾动物,就被作为一种强化和恢复其族群归属感和一体化的手段。
3 世俗演进:身体对宗教的脱离
奥林匹克和其他的“花环运动会”都是神圣的节日,体育赛事通常被赋予宗教意义,但是我们也可以在古希腊人的生活中觉察到体育世俗化渐进的脚步。“人们所提到的‘世俗化’并不是说一个起初的宗教现象变得世俗了,而是说一项体育赛事(Athletic Game)原本充满宗教含义,却开始关注一些内在性的东西——游戏、练习、竞争。”[6]-27体育除了作为膜拜诸神的活动之外,也逐渐变成了这个城邦普通人世俗生活的一部分,这就是古希腊体育所经历的过程。从古希腊文明的任何记载中都可以很明显地得知古希腊社会对于身体卓越的普遍关注。城邦高层十分注重市民在体育上的胜利,给予他们金钱和其他形式的物质奖赏,将他们写进传记,为他们树立雕塑。被后世誉为“抒情诗人之魁”的古希腊著名诗人品达(Pindar)的《奥林匹克颂》(The Olympic Odes)就是对奥林匹亚等竞技优胜者的赞歌。苏格拉底参加过地峡运动会,他欣赏身体的卓越,鄙视那些不以自己身体为傲的人。就连坚定不移地相信纯粹的精神世界比物质世界更为高级的柏拉图,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摔跤手并且在皮提亚运动会、尼米亚运动会以及地峡运动会上多次获奖。普通市民都以最有体育才能的人为榜样,每个城市都配备了体育设施。我们可以肯定那些在体育场锻炼的人肯定不会忘记向诸神祭酒,然而我们也可以觉察到体育的世俗化。
罗马社会继承并发展了体育世俗化的倾向。罗马人既没有体育竞赛,也没有体育节日,他们强身健体的目的隐藏于战争背后。他们感兴趣的体育赛事是打斗性质的赛事,包括摔跤、拳击、搏击。古罗马的卫道士们常常嘲笑那些对希腊体育表达兴趣的人,认为他们是堕落的、退化的。古希腊的身体和谐发展理念以及追求身体的美与高雅都被看成是女人气的。即使对在第三次迦太基战争中战胜了汉尼拔(Hannibal)的非洲征服者西庇亚(Scipio Africanus)也不例外,当他穿着希腊服装出现在体育场时也没能逃脱他的同胞们的流言蜚语。就连统治古罗马帝国43 年之久、古罗马帝国的开国皇帝奥古斯都这样的皇家声望也不足以让他按照希腊形式创办“伊斯奥林匹克”运动会[6]-28。在古罗马帝国的类似的节日,罗马人也仅仅是作为观众,而比赛中的运动员则来自希腊。比起赛跑或是掷铁饼来,罗马人更喜欢看角斗士凶残的格斗。在习惯了面包、马戏团和血腥的民众眼里,任何重要的宗教意义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在世俗化以及其他特点方面,现代体育更接近古罗马而不是古希腊。17 ~19 世纪泛滥的世俗化使得现代体育让很多宗教领袖持怀疑态度,而教徒们则正在努力寻找现代体育和基督教义之间的和谐。纽约的圣约翰大教堂的一扇彩色玻璃窗上就刻画了棒球和其他现代体育,基督徒运动员团契(Fellowship of Christian Athletes:FCA)也尝试着用耶稣的智言慢慢改变足球、篮球和曲棍球中冷酷无情的气质,而20 世纪70 年代的一首流行歌曲中,一个歌手在歌词中请求耶稣保佑他能将球踢进“生活的球门”。然而,赛前强制性的更衣室内的祷告与用体育节日来膜拜诸神是有根本区别的。最初的竞赛本身就是一种宗教行为,而对于现代大多数运动员,即使是那些在比赛中寻求神的佑助的运动员来说,竞赛是一件世俗的事,神圣的诤言无助于运动员避开阻截与抢断,宗教被遗忘在了赛场之外。
4 体育崇拜:宗教对身体的回归
体育的世俗化进程再现了竞技对宗教从依附到独立所划过的历史轨迹,但U-turn 理论时刻提醒着人们,历史的发展从来就不呈简单的线性轨迹,它往往会重复自己并向源头“回溯”。这种回溯表现于两个层面:宗教对体育的“反哺”;体育发展为一种新的“崇拜”。
1896 年现代奥运会的大幕虽然在“恢复古代奥运会”的名义下开启,但本质上却是一个世俗的、非宗教的体育盛会。现代奥运会以培养身心和谐发展的、有尊严的人,建立和平美好的社会为目标,但不断涌现的各种异化现象——兴奋剂、功利化、假球黑哨、过度商业化、运动员伤病……,却时刻凸显着奥林匹克的信仰危机。如何应对世界影响不断增强的当代奥林匹克运动,并为奥林匹克信仰危机的消解做出贡献,成为宗教界难以回避的问题。大主教凯文曾经希望借助宗教的介入来从一定程度上改善体育环境。在(雅典)奥运会临近的时刻,84 岁的教皇保罗二世宣布在教廷里设立体育部,并修建球场,意在“把体育和宗教撮合在一起,并把这个精神传递到世界上所有教徒的心中”[10]。利用宗教为体育服务,实际上也是宗教界正在实践的方向。2000 年悉尼奥运会上神职人员首次常驻奥运村,他们通过察言观色来确定运动员心结,通过环境布置、心理暗示来帮助运动员祛除紧张情绪,被尊称为“心理按摩师”。北京申办2008 年奥运会过程中,傅铁山主教曾数度致信萨马兰奇,不遗余力地为北京鼓呼吁。
由最初献给神的荣誉到渐变为运动员自身的荣誉,从展现神性渐变为展现人性,从对英雄的崇拜渐变为对自我的崇拜[11]。所谓“世俗宗教”,是指那些不以神灵为基础的理论、哲学和思想,但它扮演着宗教的角色,规范着人们的行为及思想[5]37。布伦伯格认为足球比赛的各个细节,包括场地、观众、VIP席位的设定、比赛时间的安排、球员的准备活动、入场、开球、结束,都有着强烈的宗教痕迹。诸如在奥运会和各类世界杯等重大国际体育比赛中有许多以国家为核心的神圣祭奠仪式,比如赛前唱国歌,比赛后的升国旗仪式都可以被看成人们对“国家”崇拜的仪式。从本质来看,体育明星具备了图腾化的特质:他们虽然与其支持者一样居住在尘世间,但是在某种场合(体育氛围)中就被符号化为人们崇拜的对象。现在的年轻人,甚至已经不再年轻的人,似乎都在膜拜那些现代体育的英雄们。记者们提及威尔士人对橄榄球的热情或是德克萨斯人对足球的钟爱时,将体育描述为一种全民的“宗教”。一名澳大利亚官员说,“体育是澳大利亚终极的超宗教(Superreligion),是唯一的、每个澳大利亚人都虔诚信仰的宗教。”澳大利亚足球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这项运动的意义超越了运动本身,在澳大利亚,它已经成为现代“失落的社会”的强心剂。而作为美国“市政宗教”的棒球则在崇尚“国家自我超越”的理念的同时,也反映着美国男权主义思想。
5 结语
对身体死亡的终极关照是宗教发生的元初动因。身体活动是古代宗教仪式的基本构成。身体活动或者是人神沟通的桥梁;或者是社会共同体的粘合剂。人们往往将现代体育的狂热、仪式及热情类比为一种世俗的宗教,但世俗与神圣的联系业已割裂,对于超验世界的依恋已然断绝:今天,我们不会为了祈求大地丰收而赛跑,也不会为了天降甘霖而舞蹈,因为我们的休闲与信仰已然分离。但这些,并不构成宗教对体育的“反哺”和对体育发展为一种新的“崇拜”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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