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与黑锁莓
2015-11-29内陆飞鱼
内陆飞鱼
雨水正常的年份,端午节前后房前屋后花花草草,一夜之间被雨水洗涤了一番,一枝一叶闪动着水晕。背阴的山谷里水田储满了水,闲置一年之后的荒地等到了绿意缠身,中间伴着起起落落的蛙声。在山上放牧,金锁莓已远,成为过去的春天回忆,默不作声的黑锁莓成熟在细流潺湲的山峡径流一侧。
黑锁莓的样貌和三四月间成熟的金锁莓别无二致,唯独的区别是颜色,果如其名,成暗红色。果汁的甜味也略有区分,金锁莓甜得大方直接,迅速溶解于唇齿,黑锁莓铺陈缓慢,似有薰衣草的幽香,直到浸透口腔、舌苔,还不化,让人不忍吞下。且,每每饱食过后,一条舌头总被染得紫乌乌的。
最先闻到黑锁莓香气的是一些飞虫,它们不吃这种东西,只迷恋暗红色果实散发的甜腻之气,呼朋引伴地旋绕在周遭。驱走飞虫,伸出手去摘,首先触到了粘着雨水的尖刺,指尖被扎伤,不觉疼,眼前还是嘀里嘟噜暗的红色软果。黑锁莓丢进嘴里,用舌卷碎,味蕾上竖起一片野性和奇香。
山岭蒸腾草木气息,伴雨而来的还有在水草、蕨类植物的爆炸式蔓延,植被里游移不定的蛇类,它们为捕食青蛙和野鼠奋进。孩子们一脚泥水,一手伤痕,为的是藤蔓背后的黑锁莓。如果惊动蛇鼠的地盘,就眼见一个个软软乎东西,倏地窜出,吐着信子,吓得一脸青灰哇哇大叫。
山峡谷地腐叶枯枝庇荫着一潭水源,总有蚊蝇滋生。摘黑锁莓,不但要和蛇类挑战,还要不畏蚊子发起的总攻。黑锁莓吃到口舌懒惰,腹暖心实,少则半小时,多则数小时。只在蓦然回过神,才发现额头、胳臂,穿凉鞋的脚背已经被蚊虫侵犯,鼓起数不胜数的青红肉球,越抓越痒。好在俯身撕一把苦艾,吐些口水一起撕烂捣碎敷在创口,一会儿就舒坦了。
黑锁莓的植株,比金锁莓矮小,枝干、树皮也呈果实一般的暗红色,身上的刺细腻尖锐,叶片也比金锁莓细致,且分叉不多,没那么旺盛,喜欢和其他嗜水植被生长一起。萧瑟季节它们是沉睡的荆棘丛林,春末慢慢苏醒,雨季一来开花、成熟,深藏隐秘,似乎只为熟知者开放,谨慎娇羞。
黑锁莓临水生长,果实和植株一样显得精致,却娇生惯养,果子成熟快,腐烂也快,几日不采要么自行凋落,要么被鸟雀啄食一空,这么小气,似满腹幽怨的空谷美人。如果以性别鉴定,金锁莓是雄性,生长在众人可视的地界;黑锁莓就是雌性,敏感内敛。只为真心寻找它的人存在,不然就自生自灭。
黑锁莓产量稀少,能在一棵树上饱食一次是奇遇,有时是东爬西找,翻过很多丛林,才能吃半饱,从未见过有人在街市上出售黑锁莓果实。很多缺水地方,甚至都没见过黑锁莓生长的迹象,因此,在别处,在萧瑟寒冷的冬天,每当你们说起黑锁莓,仿佛是在讲述黑森林的传说。
一个村庄里母亲们,在夏日的山峡拔秧苗、插秧、剔除稗子,因此熟知黑锁莓暗藏的方位,顺道在劳动回来的黄昏熟练的采下来,舍不得吃,用水冬瓜树宽大柔软的叶子包起来,带回来慰劳孩子们。孩子贪吃也有善心,捡起几枚,回报给戴着斗笠的她们品尝。母亲们就笑一笑,心满意足地吃下,说这孩子真孝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