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春 做雪域永不卸任的健康使者

于宽

初见王长春医生是在夏日的午后两点，窗外的阳光正暖，办公室明亮整洁。环顾自周，墙上挂着援藏时的照片和茶几上摆放的经轮仿佛向记者讲述着那段光荣而又艰辛的援藏经历。

2005年9月15日，时任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杨传堂突发脑出血，正在接受手术。王长春作为医疗专家组成员进藏执行医疗救治任务，这是他第一次踏上这片神圣的土地。在由机场通往市区的道路上，周围的山峰高大冷峻，拉萨河的水漫到路边，形成一幅高原特有的美丽画卷。尽管这次时间很仓促，王长春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片雪域高原，但这里唯美的自然风光和淳朴的民风却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久久不能忘怀。

作为中央国家机关第五批对口援藏干部，王长春于2007年7月到达西藏，2010年8月回京。3年里，他一直担任西藏自治区卫生厅保健处副处长。他亲切随和，有长者的宽仁，有医者的严谨。虽然离开西藏已有5年之久，但一谈到那段难忘的岁月，他就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在与他长时间的交流中，记者不断地被他对援藏事业的深入思考与执着追求所打动。

2007年4月，中央国家机关第五批干部对口援藏工作开始报名。此前王长春就曾积极向院领导表达过自己的援藏意愿，得到报名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向北京医院党委递交了到西藏工作的申请书。当时北京医院共有六七人报名，经过院领导开会统一研究，由于有进藏经验并对西藏自治区医疗情况有所了解，王长春终于得偿所愿，成为第五批对口援藏干部中的一员。

经过那次短暂的进藏执行医疗救治任务，西藏情节早已在他的内心深处埋藏，对于这次援藏机会，他想紧紧抓住。对于自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同时也是一次严峻的考验。2007年7月30日，带着党和人民的重托，带着卫生部领导的殷切期望，王长春又一次踏上了西藏这片令他难以忘怀的热土，成为西藏自治区卫生系统中的普通一员，开始了他的援藏之路。

初到西藏卫生厅，王长春在工作中总是有一种很强的求胜心理，希望在现有工作的基础上有所突破，尽快做出成绩。“我当时想的是赶快在工作中做出成绩，这样对我的原单位和现单位都有所交代。而且因为我以前是做临床工作的，天天看门诊、查病房，对于行政工作也很好奇。”他向记者解释道。

王长春通过调查研究了解到，高原地区的干部们由于长期在缺氧和寒冷的环境中工作生活，高原病以及代谢紊乱等疾病的发病率很高，健康状况令人十分担忧，这是高原医学科学亟待解决的问题。

那段时间每天下午王长春都要去当地有保健力量的医院，接触院里负责保健的领导，了解他们的医疗设备配置情况。“我到当地医院里一看，心就凉了半截。监护室房间很大，但空荡荡的，角落里摆着一张病床，旁边还有一台蓝色铁皮壳的老式监护仪。心电图机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仪器，而且因为许久未使用，他们的医生甚至都不知道还能否正常运行。”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无奈。为摸清区内的干部保健工作潜力和存在的问题，他抽时间对拉萨市的5家大医院和日喀则地区医院进行了专题调研，还通过电话和信函方式，对全区7地市县级以上医院的医疗设备配置情况进行了调查，想办法尽可能多地掌握当地医疗设施和配置的总体情况，希望先从医疗设备上进行支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医疗发展到一定程度，设备就成为一个瓶颈。设备上突破了，再培养专业医疗人员，就能继续发展了。”这是王长春当时的第一个想法。

调查结果不容乐观，有的县有设备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技术员，设备送过去多年仍是原封未动；有的是设备和技术员都有，但电力却供应不足，冬季更是基本没电。自治区的几家大医院的医疗条件过硬，能够满足干部保健工作的需求，但对于偏远地区的干部来说就很不方便，路途过于遥远，耽误了宝贵的抢救时间。

在对基层医疗设备配置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后，王长春开始思考起西藏卫生领域存在的问题和如何整改的意见。2007年10月底，他向卫生厅党组提交了一份关于全区干部保健工作存在的问题和整改建议的报告。他建议要尽快完成自治区干部保健工作的建章立制；尽快建立一支政治可靠、技术过硬、服务一流的干部保健专家队伍；加强和普及对广大干部的健康教育工作；尽快落实中央保健委员会办公室提出的对口支援西部地区干部保健工作的指示精神；结合高原保健的鲜明特色，在区内建立数个氧气供应中心，形成网络，集中管理保健用氧，确保用氧安全；每年召开一次干部保健工作会议，表彰先进，总结经验，提高水平。

在王长春的努力下，通过与各省政府机构的协调和沟通，争取到了援藏资金，医疗设备和基础设施获得改造，西藏自治区的干部医疗保健条件不断改善。

西藏自治区的保健医生人手十分紧张，王长春所处的保健处包括他自己在内也只有三人，身为神经外科医生的他经常会冲到第一线。2008年1月，自治区召开“两会”，感冒生病的会议代表、委员较多，他奔波在“两会”会场和医院之间，组织安排保健医护人员积极治疗患者和发放预防药物。同年初春，他放弃了春节休假，将回家和家人共度春节的机会留给了部门的另外两名同事，自己留在拉萨坚持工作。

自治区血液中心血库存血告急，卫生厅组织厅里职工献血，王长春也加入了献血队伍。当听说血库缺少B型血时，他主动献出了400毫升血，而此前他已在北京参加过三次无偿献血。

2008年4月14日，藏历新年和农历春节刚刚过去，人们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拉萨发生了“3·14”打砸抢烧严重暴力犯罪事件，造成许多无辜市民受伤乃至失去生命、商铺被洗劫一空、房屋店铺被烧毁、政府机关被冲击，甚至学校、医院也被烧毁破坏。西藏自治区卫生厅立即成立了应急小组，王长春的主要任务是为坚守在各个岗位上的领导送药。“当时我们每天开着车到处跑，将领导和解放军战士需要的眼药水、润喉片、感冒冲剂等药品送至他们手中。”在这段非常时期，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晚上电话一个接一个，一日三餐也都是方便面。这样的工作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直至事件平息。

2009年，国家开展长达两个月的西藏经济社会调研，全国各部委到自治区各部门、各地区进行对口调研。王长春的任务是跟随在时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的杜鹰身边，为其做好保健工作，直到其完成调研任务。他跟随整个调研组完成了对拉萨、林芝、波密、察隅、下察隅、八宿和邦达的调研走访。其中最令他难忘的就是从察隅赶往下察隅这段路程，路上都是大块的鹅卵石，十分颠簸。一路上都要用手握住车上的吊环，否则根本坐不住。等到达下察隅时，王长春的手上已经满是水泡。调研结束后，适逢十一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杰布进藏受比丘戒，王长春又被安排前往十一世班禅大师工作组负责其保健工作。

为保障在藏广大干部群众的健康，使他们能最大程度地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发挥光和热，以完成建设西藏、发展西藏、保卫祖国边疆的重任，王长春以精湛的医术承担起责任，践行使命。

身为一名神经外科医师，除了干部保健工作，王长春还经常奔走于各个医院，发挥其个人专长，传授临床医疗技术。“当时西藏军区总医院的同事找到我，说他们的显微设备买了将近一年，却缺少专业人员开展显微外科，希望我能帮助他们开展工作。”他说道。援藏期间，他应西藏军区总医院领导的要求，抽出时间，悉心指导西藏军区总医院神经外科工作，手把手地指导年轻医生开展显微外科训练，还捐赠了一批显微神经外科器械，为多名藏族同胞成功开展了显微外科手术，为显微神经外科的普及打下了一点基础。

在众多台显微外科手术中，最令王长春印象深刻的是为一位老人做的切除脑瘤的手术。老人来的时候由于脑瘤压迫视神经，其中一只眼睛已经失明，另一只眼睛视力也很差。西藏军区总医院的设备条件很差，使得这台手术的难度增加了很多。“这种手术在北京需要使用一个上面有三个钉子的托架将头部固定起来，就像工厂的车床一样，头在上面可以随着手术需要而转动。在西藏这边没有这种设备，只有一个马蹄形的头枕，病人的头在上边无法固定，无法进行手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用绷带把他的头一圈圈绑住，再用胶布固定，在手术中靠人工转动头部来完成手术。这个手术要是在北京做的话，只需要一侧开颅，但在西藏为了保证手术成功，就需要两侧都开颅。”他向记者描述着当时的场景。整个手术长达5个小时，脑瘤全部切除干净，被压迫的视神经也露了出来。术后，老人失明的那只眼睛虽然没有转变，但另一只眼睛的视力却显著提升。

2010年8月，3年援藏期满后，王长春离开西藏这片曾经为之奋斗的土地，回到北京医院任职。

回京后，虽然远隔千里，但王长春依然记挂着西藏的医疗发展和藏民那纯朴的笑脸。每当有西藏同胞来北京看病，他总是热情接待，为他们介绍北京优秀的医院和医生，甚至安排他们到自己所在的北京医院进行手术。

一次，西藏一位僧人坐着轮椅从成都到上海，又辗转来到北京看病，双腿不能走路，到过很多家医院却一直无法确诊。了解情况后，王长春将他安置在北京医院接受检查，在做完核磁共振后确诊为脊髓周围囊肿，囊肿压迫脊髓神经导致双腿无法行走。经专家组会诊后，手术进行得很成功，囊肿被取了出来。术后病人恢复很快，两周后就可以拄着拐出院了。“后来我接到他哥哥打来的电话，说病人恢复很快，已经可以像未患病以前那样走路了。”王长春的语气中充满喜悦。每次看到来北京治病的藏民恢复健康，他都感到无比欣慰。

3年援藏经历距今已有5年之久，但是在援藏期间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至今让王长春难以忘怀。回想起援藏期间的种种人和事，他也常常反思，认为自己当初的想法和行为不够成熟。“我们将自己的想法观念带进西藏，总认为是为他们着想，但事实上我们并不了解当地的真实情况和发展思路。现在我才真正理解，援藏干部在当地最大的作用还是在政治方面。对于当地的发展，援藏干部应该多参考当地干部的意见，不要干涉很多。在他们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能帮的尽量帮，帮不了的地方就不要插手。这才是援藏干部应该遵循的原则。”他向记者道出自己的想法。

对于王长春来说，他在西藏工作的时间是有限的，但为西藏同胞服务的事业是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