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左太北讲老照片的故事
2015-11-26武承周
武承周
一张照片就有一个故事,留下一张照片就能定格一段历史。
1998年7月,我担任山西武乡宾馆经理。一天,黄镇的夫人朱霖带她的两个孙子,在山西武乡八路军太行纪念馆参观之后,住进武乡宾馆。她在武乡小住的两天时间里,我曾两次陪她就餐。席间,她同我亲切交谈,不仅问武乡近年来有什么变化,还问到了我的家世。我如实向她讲述了我的苦难童年及我父亲惨遭日本鬼子杀害的经过。可能出于我是革命烈士后代的原因,临走时她赠送给我一张晋冀鲁豫烈士陵园(即邯郸烈士陵园)在1986年庆祝建陵40周年时印发的纪念专刊《浩气常存》。我看到上边有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彭德怀、邓小平等中央主要领导同志的亲笔题词和左权将军夫人刘志兰与女儿左太北为左权将军移灵送葬的照片,觉得这张专刊有特殊的纪念意义,所以一直精心保存至今。
2011年8月19日,武乡举办首届“八路军文化旅游节”,左太北作为将帅子女被请来武乡。那时我产生了让她认证老照片的愿望。20日那天,我有幸参加了第二届八路军文化研讨会,结识了长治市炎黄文化研究会张兵则同志(他曾在武乡人武部担任过秘书)。交谈中他向我透露了一个讯息,说他本次来武乡的目的主要是向将帅子女赠送他们主编出版的杂志《炎黄文化》,还将与将帅子女在一张桌子上就餐。听他这样一讲,我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于是便提出让左太北认证老照片的心愿。他当即答应说:“那咱们试试看,你等我的好消息。”
下午六点半,张兵则给我来电说:“左太北同志愿看那张专刊,你立刻过来。”我听了很高兴,立即动身前往宾馆。
左太北在宾馆大厅接见了我俩,看到这张《浩气常存》专刊,她非常感动,并指着专刊上的老照片,兴奋地说:“这个照片是真的。”接着她向我俩讲述了妈妈曾讲给她的关于父亲移灵的事情:
1940年5月27日,我出生在武乡土河村,未过满月,我就随同父母到了砖壁村。彭总去看我时,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左太北,意思是我出生在武乡,而武乡在太行山北部,所以叫太北。在砖壁村我同父母一起度过了三个月,砖壁村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个完整的家。后来,因为战事,父亲将我和母亲送往延安,两岁以后,母亲为了工作,将我送进延安保育院。
1942年5月25日,当时我还不满两岁,父亲在辽县(今左权县)麻田附近的十字岭战斗中不幸牺牲。所以,父亲是什么样子,我无法知道,长大后只是听母亲讲父亲的故事,或者看父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照片。关于这张专刊上的照片,我手中没有,只听母亲讲过那天移灵的故事,但母亲手中没有这张专刊,所以它很珍贵。
父亲牺牲之后,起初被安葬在河北涉县石门村一个风景秀丽的山岗上。1946年3月,晋冀鲁豫中央局经请示党中央同意后,决定在它的首府邯郸修建晋冀鲁豫烈士陵园。同年3月30日下午,刘伯承、邓小平、杨秀峰、戎子和、薄一波、张际春、李达、杨立三、邢肇堂等党政军领导同志为陵园举行了破土奠基仪式。
陵园兴建之初,因抗日战争刚刚结束,边区首府邯郸是我军控制的在京汉铁路上唯一的一个城市,所以它成为国民党南京政府的眼中钉。修建陵园时工地上不断落下敌机的炸弹。1947年还被迫停工半年之久。为了陵园尽快落成,边区政府尽了最大努力,因当时经济特别困难,只筹集了50万斤小米,作为建陵经费。
广大人民群众出于对革命烈士的无限敬仰与爱戴,纷纷自愿报名到工地参加义务劳动,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刚刚入学的儿童都参与了陵园的建设,大家不计报酬,只作奉献,当地老百姓劳动完后连饭也不吃。陵园建成后,50万斤小米还有不少剩余,创建了我国建陵史上,少花钱办大事的伟大奇迹。
在陵园建设过程中,党中央、晋冀鲁豫中央局、边区政府极为关怀。朱德、陈毅等几次路过邯郸都吃住在园区。1948年春,朱德离开陵园后,还寄来了对建园职工的表扬信和奖金200万元边币。广大职工舍不得花这笔钱,而用这笔钱在左权将军纪念馆北面修建了一座桥以作纪念。
陵园建成后,毛泽东为陵园题词:“英勇牺牲的烈士们千古,无上光荣”;刘少奇题词:“永垂不朽”;朱德题词:“你们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周总理为陵园题名:“邯郸烈士陵园”;刘伯承、邓小平、聂荣臻、张际春、李达等领导也从中原前线寄来题词。
1950年10月21日,中央人民政府发布命令,决定将左权将军及诸烈士遗骸从涉县石门村移至邯郸烈士陵园。为了移骸安全还专门修建了一条简易铁路。
人间有爱天有情,苍天落泪送英灵。1950年10月19日至21日,老天不停下雨,当地老百姓说:这是烈士英灵感动了天地。虽然修了一条铁路,但遗骸运到邯郸郊区离陵园还有一公里多土路,汽车运骸,泥泞难行。邯郸老百姓想出了个好办法,动员家家户户送炉灰,一时间大人小孩齐出动,全民上阵铺路基,很快铺成一条炉渣路,使烈士骨骸安全稳妥地运送到陵园墓地。记得爸爸的墓门是谢觉哉伯伯和妈妈亲手关闭的。
讲到这里,左太北又用手指着照片上的小孩说:“这个小孩就是我,当时我整10岁,妈妈担心我踩进泥坑里,便同我一起拉着父亲灵柩前的白布慢慢地向前走,她一边哭一边向我指路,还紧紧拉着我的一只手……这时,我看见路两旁站满了许多送葬的群众,其中有不少人也在流泪,还听到一些上年纪的老大爷和老大妈用哀叹的口气说:“小小孩子就见不上爹了,太可怜了……”说到这里,我发现左太北大姐眼里噙满了泪水。
接着左太北对我说:“这张专刊太珍贵了,你能不能送给我?”我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左大姐,因为我们当前正从事八路军文化研究,这张专刊对我们研究八路军文化很有意义,而且据了解,在八路军太行纪念馆也没有这张专刊,我想将来把它存在馆内,您如果想要,我可以给您复印一张。”左太北听了我这一番解释,马上表态说:“你这个主意好,我完全赞成。”
老照片故事讲完之后,左太北高兴地同我们一起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