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花诗三首
2015-11-24尚言
尚言
(一)栀子花(唐)刘禹锡
蜀国花已尽,越桃今正开。
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
且赏同心处,那忧别叶催。
佳人如拟咏,何必待寒梅。
“蜀国花已尽,越桃今正开。”蜀国,原指今四川省,此处泛指各地,强调时令已至初夏,过了百花怒放的春季。越桃,栀子花的别名。这两句浅显易懂,在客观描述中孕含着诗人的主观情愫,表达了诗人对栀子花的欣赏、赞誉之情;它不与百花争春,而开在春残花尽之时。
紧接着的四句集中讴歌栀子花的美,诗人似在解说自己何以对“越桃”备加赏识。诗人认为,栀子似乎来自天国“玉京”(道教天帝所居之处),它的美色同天上的玉树琼花不相上下。这里,诗人给栀子花披上了神话色彩,着力渲染它浓郁的芳香和洁白如玉的色泽,给人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然而,诗人最看重的不是栀子的色,也非栀子的香,而是栀子从不担忧“别叶催”的品性——它不像其他花叶那样追风趋时,赶着风骚。因此,这四句与其说是诗人在写栀子花的特色、脾性,不如说是他在表达自己对栀子花的主观审美感受,表达他的人生态度以及对于一种理想人格的追求,诗人吟的是花,抒的是情,言的是志。他由栀子花的自然特征,开放季节,联想到为人处世的原则,体现了我国历代咏物诗托物言志的艺术特色。然而,作为一个大诗人,刘禹锡的妙笔绝技更表现在主观的情志寓于客观的描述,人世的感慨紧密扣住栀子花的特征,既写物,更传情,物我同一,主观与客观相渗透,这就使此诗具有强烈现实感的新意,时不待我,我何待时,只顾花朵开时好、哪问别叶谢与凋。
最后,诗人发出了“佳人如拟咏,何必诗寒梅”的感慨。在古代,佳人多指美丽的女子,而在此诗中则可理解为品行高洁的人。历来有德行的人多赞赏不畏严寒,含苞竞放的梅花。其实,栀子花的品格并不在梅花之下,所以诗人认为,谁要歌颂不畏严酷环境,始终洁白坚贞的话,不必等到隆冬寒梅开放之时。
(二)荷叶(宋)欧阳修
池面风来波潋潋,波间露下叶田田。
谁于水上张青盖,罩却红妆唱采莲。
“池面风来波潋潋,波间露下叶田田。”这两句是总览全池,摄取全景,以“波潋潋”衬托“叶田田”,展示“菱叶紫波荷飐风”(白居易《采莲曲》) 的动人画面,境界虽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那样阔大,但微风拂拂。碧波闪闪,波间那密密相莲的荷叶还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大有“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之妙。
诗的后两句是特写,当诗人的视线由全池而收束到一点时,突然发现了奇景,那高高挺起的荷叶,简直象绿色的大伞,于是妙想顿生,设一问句:“谁于水上张青盖?”道出自己的新发现,表达惊喜和赞美之情,诗人把自然挺立、舒展于水上的荷叶,说成是人撑起来的绿伞,可谓化平淡为奇特。然而更奇特的还在“罩却红妆唱采莲”这一句,诗人由物及人,由“张青盖”联想到青盖下的红妆少女,她们天真烂漫,美丽勤劳,正自由自在地在唱着动人的《采莲曲》呢?这真是点睛之笔,有了这一笔,境界全出:既然有采莲女,必须所采的的“红莲”。那绿叶红花的鲜美,莲歌互答的欢乐,以至“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的剪影都在其中了,真叫人玩味不尽。
(三)榴花(唐)韩愈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苍苔落绛英。
这首诗是韩愈《题张十一旅舍三咏》中的一首,为历代咏榴诗中的佼佼者。张十一,名署与他因触怒权贵同时被贬,后遇大赦,韩改任江陵府(今湖北江陵) 法曹参军,张改任江陵府功曹参军,他俩同在一地任职,同病相怜,故常诗酒往还,抒情言志,以浇心中块垒。
开头一句即出语不凡,把石榴花五月开放时灿烂夺目,熠熠生辉的情景描绘得美仑美奂、兴味无穷、五月暮春、春光渐逝,绿肥红瘦,此时唯有石榴花生机勃勃,烂然怒放,点缀着这众芳消歇,花事阑珊的庭院风光,令人悦目怡情。“枝间时见子初成”,走近细看,方知蕊珠在枝杈间隐现着刚刚结出的幼果。正当人们的情趣随着诗人的妙笔而亢奋时,诗人却一扫开头的轻捷、明快情绪,一句“可怜此地无车马”便使人顿觉心境悒郁、落落寡欢。虽然石榴花开得是那样红火,可惜没有来观赏它,可谓“门前冷落车马稀”,唯见“颠倒苍苔落绛英”,榴花花瓣杂乱地落地苍苔上,这种凄凉、寂寥的景象,自然会让人联想到作者的身世。
在得到改宫的消息时,韩曾与张唱和一首,“同时辈流多上道,天路幽险难追攀”,写出了自己仕途坎坷的不平遭遇,心情十分抑郁。这首《榴花》诗亦是他感物兴怀、自伤身世的记录。晚唐诗人李群玉也有一首咏石榴诗:“水蝶岩蜂俱不知,露红凝艳数千枝。山深春晚无人赏,即是杜鹃催落时。”他的“山深春晚无人赏,即是杜鹃催落时”与韩愈的“可怜此地无车马”,“五月榴花照眼明”可谓异曲同工。两人均发出了怜花自怜、怀才不遇、感喟苍凉的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