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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战友

2015-11-23杨素宏

剑南文学 2015年14期
关键词:招待所政委首长

■杨素宏

怀念战友

■杨素宏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再也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邱型柏大哥离开我们已经三年多了。可是,他那和蔼的音容笑貌,总是难以从我的脑海中抹去……每每想起他的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唱起这首《怀念战友》。

为了难以忘却的纪念,在他离开我们三年多、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四周年的时候,我特意写下这些文字,记录下我们之间交往的几个片段,以表达对老领导、老首长、老朋友、老大哥的深切怀念。

第一次相见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和邱型柏大哥第一次相见,是我从桂林陆军学校毕业分配到部队报到的第一天。

1986年7月7日,我从昆明乘着小火车到达滇南重镇开远市。走下火车,便闻到一股类似二氧化硫气体的臭鸡蛋味道,让人十分难受。一打听,才知道是开远城北解放军化肥厂烟囱里冒出来的黑黄色烟雾散发出来的。

七月的滇南,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一走一身汗,加上那种臭鸡蛋味,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下午3点钟左右,我去师政治部干部科报到。走进师部大院后,由于环境生疏,未辨出方位路径,看见远处有个小院门,就朝里面走进去。由于天热,我边用手帕擦汗边掩着鼻子。当我走到院子中央一个圆形的小花台旁边时,听到一个清晰洪亮的声音在喊我:“小伙子,过来!”我循声望去,看见一位身着笔挺军装、首长模样的30多岁军人,在向我打招呼:“你是来报到的新学员吧?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反应还算快:“报告首长,我叫杨素宏,桂林陆军学校毕业的,现在来师部报到等待分配!”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官职,但从模样上看,再加上他在师部小院子里住着,我断定他肯定是师里的领导。尽管心里有些紧张,但我还是大着胆子一本正经地回答着他的问话。

“学的什么专业?”他笑着问。

“陆军指挥步兵排长专业。”说实话,虽然已经在部队和军校磨炼了几年,但和正规部队的师首长面对面说话,这还是第一次,身上的汗水好像一下子喷涌出来一样,背上全湿透了。

他不开口让我走,我还不敢走。聊了几分钟后,他说:“我是师参谋长邱型柏,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去吧,干部科在二楼。”他指了指师部办公大楼的方向。

我向他敬了一个礼:“是!谢谢首长!”转身朝他指的方向跑去,头也没敢回。

帮助解心结

光阴荏苒,世事变迁。首长调任驻滇西某师当师长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云南到成都军区政治部工作。2001年夏天,我奉命带一个工作组去他所在师某团考察部队安全防事故工作,总结某团落实军区“四个管好、三个不发生”的经验,准备在军区《战旗报》上作连续报道。

到达师部时,首长因参加上级会议没在师里,我们没有见上面。考察工作结束时,首长正在昆明出差。于是,他约我们在昆明滇池旁一个宾馆的餐厅“聚一下”。

没想到的是,到达那个餐厅后我才发现,除了我们工作组的几位战友,首长还请来了我原来所在部队的团政委、已经复员地方工作的苏复生战友。和苏政委已经分别多年,那天突然相见,既感到意外,也感到很高兴,我们又是拥抱又是寒喧的。落座后,我突然想起:不对呀!首长怎么想起把苏政委请来了?他不是说只请我们工作组几个战友么?难道是特意让我见见老战友?

席间,首长说了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首长说:“你和苏政委,今天多喝两杯酒!过去的不愉快,一笔勾销,今后不能再放心上!”

噢!原来是为了那已经过去多年的事——说真话,我当年因为任职的事,对苏政委是有些看法的。当年,我在单位干得好好的,苏政委找我谈话,说我干得不错,准备让我当宣传股长。没想到,又突然从某连将一位没干过宣传业务工作的指导员调上来当了股长,而把我安排到了另外的“重要”岗位。为这事,我跟苏政委别扭了好一阵子。那件事已经过去多年,没想到,这也被细心的首长发觉了,怕我们心里放不下,还专门安排了这次聚会,要我们战友之间冰释前嫌。

我喝酒不行,但这杯酒端在手上,却感到心里暖暖的,没等苏政委说话,我端起酒杯干了:“放心吧,苏政委!从今往后,我们还像以前在一起工作一样是战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想起对方对自己的好。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今天首长让我们解开心结、消除误会,我保证从内心消除一切不利于战友团结的有害因素,做一个心理永远健康的人。”

久别重逢,相邀把酒,情意尽在不言中。即使相隔多年,首长仍然牵挂着我们之间的战友情谊。一枝一叶总关情,这份体贴和关爱,不能不使我感动!

相约共早餐

首长在西藏军区当副司令员的时候,有一次来成都开会,住在西藏军区驻川办事处招待所。一天晚上,大约九点多钟,我正在洗漱准备休息,手机铃声响了。接过一看,是邱副司令的电话,我赶紧接起来:“首长好!”其实,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很熟悉了,说话也很随便,没有了首长的威严和部下的胆怯。

“你睡觉了没有?”首长问。

我说:“还没有。首长请指示!”

“什么指示不指示?没指示!你明天早上有空没?”首长问。

“明天是星期六,早上有空,全天都有空。”

“那好!明天早上,你和你爱人过来陪我去六和豆浆吃早餐吧!就是那个成都一环路与玉林北路交叉口的六和豆浆。我住在川办招待所。”

我知道,首长人缘很好,平时,他每次出差到成都,都有许多战友陪。一有空,战友们总要请他吃饭喝酒,他难得清静。

这次开完会,他想自己静一静,所以找借口“打发”了其他战友的安排,让自己轻松一下。

我们边吃边聊。云南、贵州、西藏,部队、地方、家庭,工作、事业、读书……想到哪说到哪,就像兄弟之间聊家常。首长还说,他很喜欢听我唱的《我从老山前线归来》那首歌,充满对牺牲在前线战友的怀念这情。

他不时给我和我爱人夹菜,还剥好一个煮鸡蛋放到我爱人的碗里,对我爱人说:“小刘,部队生活很艰苦。为了让战士每天能吃上一个鸡蛋,总后勤部还下了文件的。这很不容易啊!”这话不像是开玩笑,而是在感慨,一个分管军事和后勤的将军的感慨。

在雨中等候

在我和首长的友谊中,最让我难忘和感动的一件事,是首长在贵州省军区小招待所门前冒雨等候我们一家人的事。至今,那情那景历历在目。

首长在贵州省军区当司令员的时候,我多次向他提出“要求”,请他到我们老家榕江县去走走看看,多关心关心我家乡的人民武装建设。

他答应了,也去了,回来后打电话告诉我:“你们老家很穷,需要好好地发展,才能跟上全省全国……”

我回去探亲时,告诉了他。他说他在贵阳等我。

首长说话是算数的,他真的等了,等得我很感动,全家人都感动。

记得我们去贵阳的那天,是星期六。那天,我们从老家赶往贵阳的路上,天一直在下雨,车不敢开快。所以,到达省军区大院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了。

我把车开进招待所大门的时候,远远看见首长和省军区司令部机关的几位处长站在招待所一号楼门前。因为天还在下雨,他们就站在门前的台阶上。

当我们的车开到一号楼门口时,首长快步走下台阶,冒着雨站在我们的车门旁等候着。

“安全到了就好了!”首长没有多余的话,而我此时的心,快要蹦出来了,感动的泪花一下子盈满眼眶:“谢谢首长!”他伸手过来拉着我走上台阶。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刘海波处长认出了是我,嗔怪着对我说:“我还以为是首长的什么重要客人呢?原来是你老弟!看首长淋着雨等你……”

“对不起首长,对不起刘处长!”我跟刘处长是老熟人,跟他开了句玩笑以表示歉意。

刘处长让驾驶员将车开过去停好,我们一起走进了招待所的餐厅。那天晚上,很少沾酒的我,也“放开”喝了个半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首长与我们的战友情,比酒更浓!

最后的相见

2008年底,首长调到云南省军区当司令员后,多次打电话让我去昆明看他。由于工作脱不开身,这事一直拖了很久。2011年2月19日是个周六,上午起床后,我给首长打了电话,说下午到昆明去看他。他说好,下午在家里等我。

不曾想,这一次见面,竟是他生前我们见的最后一次。当时,感觉他红光满面、精神很好。谁能料到,仅仅过了88天,就传来他去世的噩耗!我简直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走了呢?再仔细看他秘书石鸿辉5月18日下午给我手机上发来的短信:邱型柏司令员遗体告别仪式将于5月20日上午在昆明市殡仪馆举行……首长生前经常念叨你……我不由得一阵心颤:“首长真的走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哗哗”流了下来……

当晚,我立即订了第二天上午去昆明的飞机票。我知道,就凭首长在世时对我的关怀和教诲,我必须去参加首长的追悼会。

当我在殡仪馆的灵堂上瞻仰他的遗容时,内心像是被针刺一样疼痛。看着他慈祥的面容,仿佛看见他仍然在对着我微笑,嘱咐我好好保重、努力工作……

我感到,两个多月前的那次见面,不是我们的最后相见。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见,应当是在他追悼会的灵堂上。他在用灵魂鼓励我:做个好人,继续前行。

首长是河南新县人,我是贵州榕江人,首长是汉族,我是侗族,首长比我大十岁,可我们之间亲如兄弟,似乎没有什么界限,始终保持着一份纯洁的战友之情。他直呼我的名,我也总称他为大哥。

与首长相识相知,并在他手下工作了二十多年,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首长从来没有交待过我为他私人做过任何一件事情。而我,除了有时向首长汇报思想和工作外,也从没向首长提出过任何非分的要求。虽然在我转业到地方工作的时候,他表示过没能说服我继续留在部队有些遗憾。

在与首长最后一次见面四周年、时值2015年春节大年初一的时候,我写下这些文字,算是对曾经疼我、爱我、关心我的战友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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