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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 扎

2015-11-22

剑南文学 2015年8期
关键词:春梅小山歹徒

(一)

久下的冬雨终于停了下来,张家湾松林坡又听到了鸟声,阳光从密密的松林间射了下去,多多少少给萧条的冬日带来了一丝暖意,但松林经不住冬日的萧条,翠的松针儿已变成黛色,松皮儿皱裂裂的像久经风霜的老人脸上的皱纹。

半坡上并排着一新一旧两堆坟,旧坟上有草,但已经枯萎,新坟上光溜溜的,只剩一根竹块孤独地一动也不动地立在那儿,那是挑纸幡儿用的。坟前插着两支燃着的香蜡,一堆快要燃尽的纸钱,地上放着两个水果,几块糖果。坟边的石头旁跪着一个人,蓬松的头发,瘦黄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两眼无神地凝视着香蜡,他就是大病初痊的小山子。离坟边不远处,有口较大的泥底水塘,这是他承包的养鱼池。从山坡上斜着吹来的风将浑黄的池水荡起一层层涟漪,由小到大,从远处推了过来,到了小山子跪着的石头下面,涟漪便涌成小小的波浪,发出了轻微的拍岸之声。波浪起伏,犹如小山子此刻难以平静的心情。

小山子是来看自己的父母,他有好多话要对他们说。小山子想问父母,他的命运为什么这样苦,父母为什么要过早地离开自己,他今后将何去何从……

几天前,小山子接到他读初中时母校的一封信和一千元的捐款,信是学校校长写的:

“惊悉你的家庭惨变,深表同情,望节哀顺变,振作精神,万万不可忘了学业。”

小山子哭了,哭得很伤心,哭得很悲切。

小山子想,多么不公的人生啊!高中最后一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读下去,考大学仅为南柯一梦,只好辜负校长和师生的深情了,还有那一堆债务……

小山子病好后不几天,他卖掉了张家院子那三间老屋,还了一部份欠账,这是他借钱时就承诺过的。又找了一些残檀剩椽在松林坡的水塘边搭起了两间简易的小青瓦屋,这便是他的新家。一旧床,一旧桌,一旧板凳,还有一堆过去读过的旧书……

钱,钱啦!小山子第一次深刻地领会了钱的功用和价值,当家的男人不能没有钱啦!为了还清母亲住院时留下的债务,小山子决心投奔在外打工的表哥斌哥,但他现在决不能走,必须要等到和春梅见上一面才行,不然怎么对得起人家呢?小山子有十几天都没有见到春梅了,心里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一想起春梅,他心里总是热乎乎的。小山子清楚地记得,母亲住院,自己生病,吃药打针,煮饭洗衣,里里外外全是春梅一人张罗,人都瘦了一大圈,还把自己积的私房钱也用得差不多了。春梅明亮而迷人的大眼睛,那总是荡起的笑脸,其实是一种兴奋剂,一剂良药,给小山子鼓励和支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能康复呢?

(二)

川南的盘山小路上,一位姑娘正风尘扑扑地走着,如瀑的秀发下闪亮着一对迷人的大眼睛,蓝格子绒上衣内衬水红色圆领衫,将她白皙透红的俏脸映衬得格外精神,一种让人难忘的青春荡漾在举手投足间。她,就是春梅,小山子青梅竹马的朋友。

蜀地自古有巴山蜀水之称,川中为蜀,地域富裕,物产丰富,文化深厚,多出才子和美女。川南为巴,地势险要,丛山峻岭,绿色茂密,居住的人能征善射,故此强壮彪悍者居多。春梅就来自多出美女的川中富裕之乡。

春梅是不辞而别的,临走时,她没有给小山子道别,怕他不同意,只悄悄地告诉了父母和胖婆便匆匆地上路了。春梅是去给小山子借钱的,因为顺路,她先到了外婆家。外孙女的到来,外婆一家很高兴,外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幸福得一脸灿烂。春梅把小山子的情况给外婆说了,外婆很明白外孙女的意思和苦心,把积下的私房钱也拿了两仟元出来。从外婆家出发,春梅才急匆匆地赶车向姑姑家走去。汽车到靠山镇停住,她走下车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靠山镇后依大山,顺山一溜小坝,一条清溪穿坝而过,镇所在地便建于小坝之中。翠色的山、晶莹的水、热闹的街、川流不息的赶场山民,最红火的便是山货市场:野菜类、野味类、腊肉类、皮货类、猎具类,一切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春梅心中有事,只浏览了一下便匆匆打听去姑姑家的小路,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须翻过小溪对面的山垭便是。

春梅赶到街口小溪边,恰好上午10点过一刻,赶场的山民正在街上热闹,偶有个别迟来的赶场人也是急匆匆地从她身旁擦肩而过。春梅望了一眼去姑姑家的方向,小桥前面,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向山垭深处延伸,静等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仔细一看,前面的路上空无一人,连小狗的影子也没有,幽幽的山林之中更是静得怕人。春梅犹豫了,不知所措。凭着她活泼开朗的性格和学校体育尖子的身手,春梅终于鼓起了勇气,过小桥、进山林……在陡峭的小路上行走,虽然通体微热,但路边的树荫逼人,还不时有一些调皮的枝杈来争夺行人的地盘。一股浸人的寒气直逼过来,春梅不禁一凛,手臂上竟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有点害怕起来,进退为难,但只一瞬,还是硬着头皮爬了上去。山垭处,小路一分为二,春梅不知何去何从,正在为难之时,猛然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正有一个男人坐在石头之上。她想,这人是做啥子的?是不是坏人?我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如果真是坏人我该咋办?一连串的问号摆在春梅面前,她真的不知所措。也是活该有事,春梅太纯朴了,毕竟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涉世不深,自我保护意识也差。她想,清平世界,大天白日,难道还有抢人的不成?于是捏紧拳头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春梅哪里知道,一种潜在的危险正向她一步步逼近,一张罪恶的大网正向她张开,甚至有毁了她一生的灾难在等着她的到来……

“大哥,请问……”

还未等春梅把话说完,那个坐着的男人便饿狼般地向她扑来。面对突发之举,春梅硬生生地把刚要问出的话语收了回来。好在她提前已有心理准备,不然定要吓得昏了过去,同时,春梅没有逼得太近,她是顺着那个男子的对面路边而行,至少也有三四步距离。正当那个男子向她扑来之时,春梅急中生智,将手中的包奋力向他砸去,然后一个闪扑便躲在大树之后。歹徒迎着小包,用手一挡,只暂缓了一瞬,又向春梅扑来。山林之中,树木茂密,大树株株相连,说来也巧,山垭之处恰好有一小块平地,平地正中有几株大树连生错落在一起,万般无赖,春梅只好利用树群的障碍与歹徒拉开了追逐赛。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

春梅是松林坡长大的农村姑娘,年芳十八,风华正茂。虽然胸前颤动的丰乳有些负重,但春梅读初中却是班上的体育尖子,50米仅用8秒,每次开运动会女子四百米、八百米她总是冠军,长期的锻炼使她体态匀称,身手敏捷,这样一来,她的危险也相应地小了许多。但男女有别,体力和能量的差异也大,何况这里又是强壮彪悍者居住的地方呢,几圈下来,她已渐感体力不支,香汗淋漓。再说,那歹徒也已累得气喘吁吁,大有疲惫之感,渐感体力不支。万般无奈之时,他突然拼力大吼一声,然后向春梅猛扑过来。情急之中,春梅脚下竟然一滑摔在了树旁,恰好被一扑之下的歹徒紧紧地抓住了一支脚踝。真倒霉啊!春梅崩溃了,一股屈辱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下来,但她不甘受制,强烈的反抗意识促使她一边不停地高喊:“救命啊,救命……”一边不停地拼命挣扎。面对春梅的反抗,歹徒不管不顾、一声不响,那只罪恶之手却始终不松地抓住春梅的脚踝。只一刻,稍稍缓过劲来,歹徒的另一只手又抓了上来,然后小腿,大腿,整个人便扑向了春梅趴着的背上,一支手还从后面卡住了她的脖子……

(三)

靠山镇南坡的山那边,有一个几户人家的院落,白墙青瓦式木楼建筑错落有致地散落在绿树翠叶之中,有一种清幽之感。木楼之上,成串的玉米棒子黄灿灿地往下坠着,这是山里人家的明显标志。院落深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院坝周围的树丛中,公鸡、鸭婆们正在觅食、嬉戏,“咯咯”、“嘎嘎”的鸡鸭叫声响个不停,也有几户的房屋上还徐徐地升腾着柔柔的炊烟,然后慢悠悠地向山间散去。清新、淡雅、悠闲,一幅十足的山乡风味图。

春梅的姑姑便远嫁于此。姑父任军,四十岁,排行第一,人们称之任老大。任老大性格刚直,当过兵,有一手好枪法,是山里打猎的一把好手,在远近颇有点名气。他的山货好,品种也全,价格也说得过去,更重要的是他诚实,客商们放心。凡是与他预定的山货,出手之前如果上涨了,他仍然按定价出售。即使有人追着向他出高价讨买,他也不卖,说话算数,这是他的座右铭。春梅的姑姑,三十多岁,勤劳俭朴的农村妇女,山坡边的土地几乎都是她自己收拾,外加鸡、鸭、猪一应俱全。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家道殷实、富足,两口子过得和和睦睦。儿子在镇上读书,也难得回来一回。

一早起来,他们准备停当正要上街赶场,沟顶王猪儿医生来给他家医猪,两口子只好放下担子又忙着张罗起来。任老大把王猪儿医生领到猪圈,俩人一边说一边观察猪的症状,查体温,打针……一阵紧似一阵的猪叫犬吠声吵个不停。还未等兽医处理完,春梅姑姑新烧的热腾腾的茶叶蛋便送到了他们手里。

任老大门外有一株很大的山黑桃树,枝叶繁盛,如伞的树冠遮蔽了大半个院坝,树下立着一张用石头支起的桌子,不算规则,但很干净,这是他们家经常吃饭和喝茶的地方。王猪儿医生一边吃一边又扯起了闲谈,他常跑山里,翻山越岭走家串户,趣闻多。他说,前天夜里,东山伍寡妇家半夜还有人去摸门,结果弄出响声,她儿子一阵大喊,同院的男人撵了过来,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但大家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院子里好几家都丢了鸡鸭。大家都搞不懂,这是好多年都没有的事了。

“怎么又不清净了?”春梅姑急切地说。

“准是外来贼,”任老大十分肯定地喊了起来,“本地人不可能。”

王猪儿医生说:“现在实行联产承包,各尽所能、各行其是,走动的人多,外出的人也多。”

“听说女人也出去打工。”任老大补充说,“还能挣钱呢!”

“开放了嘛。”王猪儿医生神秘地笑了一下说。

送走了王猪儿医生,又给猪灌了药,太阳已经当顶,两口子才肩挑背驮地去赶场送货。他们爬上山顶,正准备歇息一阵,山垭那边便传来隐隐约约的呼救声。春梅姑侧耳细听,呼救声急促悲戚,两口子顾不得休息,便急奔而去,还不停地一路吆喝起来。

“救命啦,快来救命哟!”

(四)

春梅与歹徒兜圈子时早已累得不行,现在又被歹徒骑在背上,还被卡着后颈,实在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在目前这种境况下,也可以说,一切反抗都是多余,春梅感到自己完了,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她后悔极了,悔恨自己警惕性不高,总以为报刊、小说中的那些离奇情节都是虚构出来的。今天,当亲身历险时,她才感受到什么叫真实。她明白,此时此刻,她只有静观其变。她意识到,歹徒多半是劫色、劫财,性命暂时无忧,除非他狗急跳墙,才能……一想到这些,春梅的泪水更是像断线的珠子扑倏倏地滚落。春梅想,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伺机逃脱,实在不行,也要牢记歹徒特征,或留下一些作证的痕迹,以便求得法律的支持,严惩罪犯,这是在中学上法制课时校长讲的。

歹徒松了卡颈的手,企图想将她翻转过来。春梅哪能让他得逞,拼命地侧着身子,还故意将下肢微侧,把腿交叉起来。趁侧翻之机,春梅睁开泪眼婆娑的双眸,举眼一看,那个歹徒四十岁左右,瞪着一双死鱼般的豆泡眼,面目赤红狰狞,右脸上有一道划过的痕迹,一看便知此人绝非善辈。春梅只看一眼,便涌出无数的恶心,差点没有吐出胃中的物什。

歹徒骑在春梅身上,稍事歇息,便贪婪地打量起身下的这位姑娘。吹弹可破若凝脂般的嫩肤,美丽的俏脸上略带红晕,活脱脱一朵三月盛开的带泪桃花,最让这个色中饿鬼感到满意的是那对正在不停起伏的圆鼓鼓的酥胸。美味佳肴!歹徒心中升起一种得意,那种对猎物的获取和占有让他的丑脸上露出一丝阴毒而邪恶的冷笑。他心里在想,能于山林之中得此美女,也算一生无憾了。

春梅怒火中烧,趁他得意之际,猛一蹬腿后侧,把歹徒的手背狠劲地压向了背下坚硬的山石。

只听一声:“唉哟。”歹徒忙不迭地抽出手来,但手背还是被山石划出了几道血痕,痛得他不停地甩手,但春梅脸上也挨了重重一掌,娇嫩的左脸上立刻现出了几个指印。春梅忍住脸上火辣辣的切肤之痛,向歹徒射去了一束仇恨的眼神。

“规距点,小美人,老子晓得怜香惜玉的,不然,要你小命!”歹徒唾沫星子飞溅,恶狠狠地说。

“快来呀,这边出事啦!”

任老大和妻子春梅姑姑的吼声和喊声这时清晰地传了过来。

歹徒一惊,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下来,他意识到来人不止一个,而且很近,如果不尽快脱身将有被逮的危险,甚至还有牢狱之灾。

(五)

歹徒姓林,名志军,川南本地人,离靠山镇也不过百十里路程。因为有点憨,小时候大家叫他憨儿,长大了便叫他林憨或憨哥,久而久之,他的大名早己淡忘。憨哥前几年曾经进过一次“宫”,那“宫”中的滋味他是领教过的,同伙的欺凌、管教的眼睛、铁窗的禁锢,总让他危机四伏,有时甚至到了崩溃的边缘。一想起牢狱之灾,他便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同村的一个傻女,管憨哥叫哥,比他小几岁,小时候常在一起玩。长大了,因为穷,近三十岁的憨哥没能娶上老婆,看到同村家境好一点的小伙子都娶了老婆,心里总是痒痒的。也有好心人给他介绍,但一进家门,只看那屋,那家什,那带病的母亲,便一声不响地走了。憨哥疯狂了,难道这一辈子就光棍下去不成。听老人们说,男人没接婆娘,不光没完成传宗接代,就是死后到了阴间,阎王也要先打三百欠婚棒。不管哪们说,好的不行,孬的也要弄一个。他想起了傻女,但一提亲,傻女家里不仅不同意,还撂出一句活:“你这又穷又傻又憨的日子咋过?”

傻女嫁出去了,嫁得很远。三十几岁的憨哥哭了,哭得很伤心,从此,他恨这个家庭,恨那些漂亮的女人,恨周围的一切,连傻女也恨。

傻女回娘家了,从家门前过的时候,憨哥偷偷地看见过两回,嫁出去的傻女虽然还是傻,但比过去白嫩水灵得多了。

那是一天上午,傻女一人出门,在街上耍后找不到回家的路,无意间走进了憨哥没有关的院坝。一看是傻女,憨哥眼睛红了,傻女也认出了他。

“憨哥,你带我回家。”

傻女傻乎乎地一边说一边走进了他的家门。

“傻妹,好久不见了,先坐会,我带你回去。”憨哥一边说,一边把傻女往屋里让。

傻女傻乎乎、大趔趔地进屋了。憨哥给傻女倒了一杯凉水,递水时,从傻女没有扣好的衣扣缝隙间发现了傻女没有戴胸罩的又大又白的奶子。他久固的欲望像火山一样突然间爆发了出来,一种强烈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像小蛇般在体内窜动起来,什么也不顾地将傻女紧紧地抱在怀里。

装水的碗倒了,“咣”的一声掉在地下摔成了碎片。

傻女因为傻,只晓得憨哥要带她回去,抱着是亲热她,对她好,于是也把他紧紧地抱着。傻女嫁了两年,和自己的男人也亲热过,知道这没有危险,反而很好耍,于是就任由憨哥摆布起来。一场罪恶的肉体与灵魂之战,便在大山深处那间又丑又烂的木床上展开了,憨哥尝到了有生以来从未尝过的美味。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犯罪的感觉,也没有想到即将得到的后果,他只有快感和疯狂,只有冲刺和进攻,只有愉悦和幸福,只有决堤的水流渲泄……

傻女很傻,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行为,更不能用道德的观念去思考这场特殊的游戏,她只感到生命无忧,其余都很好,甚至还拼命地迎合。

傻女虽傻,但在生理上的本能反应也跟正常人一样的,因此,每次与自己男人到高兴时,她就拼命地喊。这天,她也不例外,当她与这个非法占有她的男人勾合到高潮时,也竟忘乎所以地喊了起来:“好呢,唉呀,好呢!”

喊声把憨哥吓了一跳,他赶紧用手捂住傻女的嘴巴。

说来活该憨哥倒霉。傻女的男人在老丈人家久等不见傻女回来,便与傻女的母亲一起上街寻找,刚走到这家门口,便听到傻女的喊声。傻女的男人最清楚不过,于是,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憨哥的家门,逮了个正着。憨哥挨了一顿暴打不说,最后还被法院“以强奸罪论处,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六)

今天的行为是有意犯罪,憨哥是明白的,但他还是做了。

“救命呀,这里有坏……”春梅在关键时候也豁出去了。

憨哥猛然一惊,顺势一拳把春梅打昏在地,然后抽身便钻进山林。临走时,他还在春梅的胸前狠狠地捏了一把。

任老大夫妻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跑在前面的任老大仅看见了一晃而去的影子,便奋不顾身地追了上去,一头钻进了山林。春梅姑姑一把抱起躺在地下的姑娘,异常吃惊地喊了起来。

“啊,是春梅!”

春梅姑姑认出了躺在地下的是自己的亲侄女,马上不停地喊了起来:“快来啊,任老大,是春梅!”

春梅脑袋昏沉沉的,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呼唤,过了许久才睁开一条眼缝。她看清了,是姑姑,于是抱着姑姑放声痛哭起来。

“龟儿子,老子来晚了一步。”

任老大回来了,他没能追到坏人,裤子还扯开了一道线缝,心里有点别扭,于是边走边骂人。

(七)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小山子吃过晚饭,收拾停当,盘算着春梅快要回来了。春梅出远门了,他是听胖婆说的,后来,他又去问过春梅母亲一回,证实春梅是到她姑家去了。小山子很为春梅担心,这么远的路,孤单只影,万一有什么事咋办,但担心归担心,没有用,他只希望春梅能早些回来才好,自己也好早些踏上南去的路程,早些还清债务。小山子怀疑自己第一次作出的决定是否正确,一直关心着自己、照顾着自己的春梅能不能理解,他有些忐忑不安。

小山子准备到松林坡去转一转,但他刚一转身,猛然发现身后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未等他开口,一个花布口袋便硬生生地扎在了小山子的脸上。口袋是春梅扎过来的,小山子惊异地立在原地,呆看着杏目圆睁一脸怒意的春梅。他一切都明白了,忙不迭地亲热地喊道:“春梅。”

“小山子,你这个混蛋!”春梅娇躯颤抖,气呼呼地骂道。

“春梅,我……”小山子欲言又止。

“你不用解释,说,为什么要卖掉老屋!”

春梅怒不可遏,像不认识他一样逼视着垂手而立的小山子。只一瞬间,春梅圆睁的双目中竟扑倏倏地滚出一串长长的泪水,然后转身奔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春梅,春梅……”

小山子的呼喊声在松林间弥漫开来,留下了经久不息的串串回音。

小山子没有追上春梅,只好到她家去找,结果被春梅堵在了门外。小山子后来听胖婆说,春梅是去借钱,为他借钱。春梅明白小山子的性格,明白小山子的难处,明白一个大男人的承诺,所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告别尚在疾病中的小山子,她要给小山子一个惊喜。

春梅病了,病得很重,呕气外加风寒,实在不轻,但她不准小山子进她家的门,小山子去了若干次,都被春梅的父母挡在了门外,推说不在家。临走的前几天,小山子把准备外出打工的想法告诉了春梅的母亲。

“伯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小山子认真地说。

“到哪儿去啦,三子?”春梅的母亲关切地问小山子。

“请你老给春梅说,我去找斌哥。”小山子回答了春梅母亲的问话。

“好啊,我一定说。”

春梅病刚一转好的那天,母亲端着煎好的药让她喝下后便把小山子要外出打工的消息告诉了她。母亲瞧了一眼还略有病意的春梅说:

“梅儿,你山子哥要走了。”

“他到哪里去?”春梅关切地问。

她母亲平静地说:“到他斌哥那儿去打工。”

“什么,走那门远,不读书啦?”春梅很平静,没有往时的冲动。

“梅儿,你山子哥还能读书吗?”等了一会儿她母亲又说,“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挣点钱为好。”

春梅不同意她母亲的观点,但也没有反对,只静静地思考着……

(八)

夕阳的余辉斜斜地照在松林之上,透过松枝的缝隙,也点点滴滴地散落在小山子父母的坟头上,粼粼的水面上,还有那二间青瓦屋,甚至从墙壁的破处钻进了小山子的屋里,小山子浑身上下似乎有了点微微的暖意。

明天要出门了,小山子在屋里收拾着外出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二套换洗衣服,洗脸毛巾和牙具,还有春梅扔给他的那个花布口袋……口袋里的钱已经还了人,只是一条什么也没有的空花布口袋,但小山子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他紧紧地捏着春梅扔给他的花布口袋,似乎在捏着春梅那细嫩而温柔的小手,他轻轻地抚摸着那绣工细腻的花布口袋,似乎有抚摸着春梅那冰清玉洁的胴体一样的感觉。此时此刻,在小山子的眼里,春梅已不再是一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不再是可亲的小妹妹,俩小无猜的那种亲情正在不停地变幻,不停地溶解,不停地奔流,冉冉地升腾……

小山子从内心升起了对春梅姑娘的爱意,这是一个健壮的男人对身边接近的女人的一种本能的反映,何况春梅又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呢。小山子想,明天就要离她而去,天各一方,引发的矛盾连解释的地方也没有呀!一想到这些,小山子决定把这种爱像扔给他的花布口袋一样装进旅行袋里,装进心里。

小山子准备到山上去吹吹风,但刚一挪步,他的整个人便完完全全地凝住了。他的二间青瓦屋的门槛边正立着一个姑娘,脸还是过去那么俏,但苍白了些,秀发还是如瀑布般地从上而下地倾泄着,但只拢了拢,身体看上去比过去苗条了些,这大概是生病的缘故,此刻的春梅,虽没有了春的笑颜,但却有了秋的成熟,没有了夏的炽热,但却有了秋的风韵,秋的迷人。

“春梅!”小山子喜出望外地高喊了一声,什么也不顾地扑了上去。

“山子哥!”春梅也动情地喊着。

在张家湾松林坡破瓦房前,两个成熟的青年男女,两个青梅竹马的亲密伙伴,两颗互相倾慕的爱心连同他们的身体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风静悄悄地,屋檐上的鸟儿也斜着小眼睛在凝视着他们,夕阳的余辉正好落在他们那充满青春气息的躯体之上。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们一动也不动,只静静地紧紧地相拥于一处,彼此感受着相互的躯体,感受着青春的激荡和火热,感受着彼此搏击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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