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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远方的人

2015-11-18周庆荣

西部 2015年5期
关键词:仓颉长城土地

周庆荣

有远方的人

周庆荣

仓颉造字

当能说会道遭遇安静,好文章开始另外的书写。

写往事和日后的预言,写爱和恨,写卑鄙的面孔和高尚的无奈。一字一字地写,这次,革命家的名字不是草莽英雄,他文化人的身份起源于对噪音的反感。人类可以不说话,世事如何让大家去读。

文字的祖先是记忆中的仓颉,耳语或者大声地训斥是否劝降人性的恶。他把细节变成符号,神的手比划天比划地,用一个字取代鲜花,用另一个字表达稻谷、美与温饱之后,用一组符号叙述天下,字难写呀,如同妾难做。词要达意,笔画要工整,多余的墨会成为涂鸦,歪歪扭扭的笔划暴露人心的曲折。

尽管我仍会写错冷僻的字,尽管面对大千世界常常一笔难尽,我依然追封仓颉为王。他让官不能麻木,否则就会对他们盖棺定论;他还让歹人远离刀刃,否则他们就死。仓颉还用文字把司空见惯的话约定为成语,比如你过分地仗势欺人,他用如下的文字做注脚:多行不义必自毙。

仓颉造字后,在旷野中,他说:千金易得,一字难求。废话和谎言怎能逃脱白纸黑字,你如果想欺世盗名,在岁月的审判前,必须先立字为凭。

有远方的人

在荆棘中行走,男人不言痛。

只是长刺的事物在我的年代具有了丰富的技术:我热爱的真理淹没在广告中,我迷恋的忠诚和智慧,成为日常的刚愎自用和阴谋,而友谊和爱情一直坐在台下,它们在聆听欲望的演讲。

我知道的确实更多。

荆棘划破我的皮肤,几片创可贴就行。深夜,自斟自饮,男人,不受伤。

不需要金灿灿的铜号,系着红布条的那种。仿佛把声音吹成冲锋,我怀念童年的苇笛,抒情的或迷茫的,一声曲调里,水鸟箭一样飞向天空,一只纸船也同时随着水流向远方。

是的,远方,我依然朴素地需要远方。

我们一起战斗。

学会忘记泪水,只牢记露珠。

我把全部的金钱给予慷慨,我把心交给贫寒。我的名字前面从此没有前缀,别人失去攻击我的理由,而我也从此忘却它给我的伤害。

我们蹬三轮车,做向导。我们搬砖头,给屋子砌墙。我们种花的速度比采花快,我们栽树的数量超过被砍伐的。我们播下的种子,除去被地鼠窃走的,足以让土地丰收。

不要以为我为了生计就可以无休止地忍耐,我只是不屑成为卑鄙者的敌人。我随便在一处歇息,一只蝴蝶、一只蚂蚁和一只蜜蜂,起码有它们会和我在一起。

那些懂我的和爱我的,他们正向我走来。

我用日常的汗水和孤独,克服了几乎全部的恐惧、焦虑和愤怒。我拒绝倒在无聊的绝望里。我每天醒来即起身,如太阳升起般从容。

我学会通过望向远方来为自己换换环境,为此,我忘了叹息。

近处的和身边的,我不会以革命者的姿态去摆脱。我画了无数地狱的草图给暴戾者和恶棍们看,我还画了红苹果和红草莓给旅行中饥渴的人。

寻常的日子一个接着一个。

我告诉周围的人,我不怕眼前的陷阱,因为我有自己的秘密。

我经常望向远方,而且,真的相信自己是有远方的人。

长城

一块砖和又一块砖。

一个大集体中相濡以沫的伙伴,有的身板依然硬朗,有的已经风烛残年。

以并肩作战的姿势,以相互依偎的深情,它们如果在我们的远方,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长城。

把一片土地爱成国家,把长满庄稼和花朵的田野爱成祖国,把我们的祖先静静地爱成一个又一个的家族,把一片云和另一片云放在这个狭窄的锋面,让我们历史的天空遭遇过血雨腥风。

我尊重这些被选择的砖石。它们一动不动,寂寞地走进遗忘或者曾经聆听喧闹的沙场搏击。它们以长城的名义,在漫长的岁月里,守望并且热爱。由它们而形成的集体——长城,因此也只能选择担当并且无言。是啊,正义和邪恶,它们在长城的哪一侧?朋友抑或敌人,他们在城墙之上,还是在城墙之下?

是是非非的往事已成过客。屹立的是山脉,流动的是江河。江山,它的子民是一个又一个真切的面孔,善良如稻谷,温暖如棉花,多像长城的每一块砖石。忘却仇恨或者耻辱,长城不叹息。阻挡或者推诿,岁月啊,人与事物在川流不息。一直在川流不息呢,比如物换星移,比如天翻地覆,比如候鸟迁徙。

爱到佝偻,爱到腐朽,爱到烟消云散。当所有的痕迹留给空旷,记忆中的长城,祖国是它的主人。如果只能寂寞地站立,它愿意站在更远的地方,在腾退的地带,种下正义及和平。祖国不说大话,她一边心地善良,一边英姿飒爽。长城,站在远方,它会想家。

土地

你无可奈何地去爱,死后也不能离开。

——题记

你看,我一辈子踩着你,死后,却只能躺在你的深处。

那时,你永远不会再让我有出头之日,而且,还会长满各种野草和树木,将我更好地覆盖。

是的,我们终将扯平。别的足音还在响起,尽管,我知道你会以同样的方式耐心地等待。

只是,我目前还在行走,我看到你呈现的一切。

花和庄稼,河流山脉,村舍和很大的国家。我还看到一些毒草,它们在民主的区域,匍匐成专制,它们哪里都有。

所以,我脚步沉重地走,踏着你,想走遍千山和万水。找一些光和温暖,解释你的伟大,以及我们与你一起形成的人间。

我的正常状态非常平静,欣赏你的多姿多彩,你的富饶和你的贫瘠。

存在,是一切的鸟和它们的飞翔。

因此有巢,我所理解的家就是你常见的几间房子和一排树,我的家人都热爱你。他们耕耘如同给你挠痒,至于你自己的舒展筋骨,我便无端地憎恨海啸与地震。

我知道你的概念庞大。但你的名字就叫土地。你庞大概念里的一个点,故乡或者都市,我必须刻骨铭心。飘泊,流连忘返或者不忍目睹,我都不敢放弃最后的方向。

与我有关的一个点,与众多的别人有关的那些点,你能否对它们好一点?

过于浅表的一视同仁,如同空洞的主义。土地,我希望你有所作为。

如果一切让我放心,我愿意孤独为一座岛,放弃近处,放弃那些所有爱我的人,每天冥想,并且追忆红尘中的留恋。

土地,你给我承诺,决绝地驱逐诺言和愚民的理想。清理沙漠和荒芜,专政那些逐利的冲动,让各种虚伪反省自身,让收获和美丽成为你的衣裳,让人间和天堂平等。

是的,仅仅这些,然后,我可以流放自己。或者,你把我召回,在你指定的地段,把我深深埋葬。

我冰冷的手指抚摸你糙砺的石头,感觉你内心深处的火热,从遥远的地方发出。

我一生注视你,这是我无法摆脱的环境,我只能爱。

如果你愿意觉醒,你与所有的存在签约,那些多事的和丑恶的,从一开始就把它们埋了。

一个孩子,他拄着老人的拐杖,击杖而歌。土地沧桑,人也沧桑。

一个孩子,以杖击地。他不吹号角,他看天空的流云,在土地上嘻乐。

人生

还是要爱。而且,爱一个人远远不够。

这是我慎重的决定:尽可能喜欢更多的面孔,直到世界上最后那个人。

倘再想到人生不可避免的仇恨,已无人可恨。如果仍然想恨,所有的人就一起恨。恨泛滥的洪水,恨山崩地裂。

像一棵松一样站立。

整个人生身板都能硬朗,树冠如果葱郁,那说明我的思想丰富。

这样站着,便算有模有样。

至于躺倒时的状况,是一条荒寂无人的小路?是一泓清澈的山泉?还是如一只蚂蚁最后一次钻进洞穴,不再出来?

关于巢父

秋天开始,山中的树叶一片片落下。它们以前属于一棵树还是整个森林,似乎不重要。它们彼此关系不大,关键在于叶子太多,哪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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