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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成形(外一篇)

2015-11-18方文竹

西部 2015年9期
关键词:圆圈夜色

方文竹

跨文体

夜晚成形(外一篇)

方文竹

试着设想一下,如果人类只有白昼,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人类的劳动量将增加,一切都将暴露无遗,生活秩序混乱,睡眠不足,鬼魂不敢出动骚扰,偷情没有了保护伞,没有了星月的世界还会有什么诗意生存?哪里还有什么月迷津渡、星汉灿烂?纵使没有了阴谋和隐藏的世界也是一个乏味的世界……在我看来,人类的梦将会锐减或变色。

夜晚适合做梦。白日梦乃虚假。夜晚的梦是人类身体的另一部分,或者说是人类夜晚里生存的阳光。人在梦里照亮自身,梦比灯盏管用。人类正是依靠白昼的现实和夜晚的梦打发自己。

手抓一把夜色,沉甸甸的。人的行为在夜间往往变形,夜是时间的另一端,线性时间向立体时间的转移。夜的时间在哪里?此刻正在我的手上。我的手正忙于将白天埋葬于夜晚的万丈深渊中。能思者在夜间张开了犀利的天眼,看见了黑暗中的黑暗。

“我下午三点钟说的那句话,你忘了吗?”蓝袍女人又在微薄的星光下敲着我的窗户。霎那间,我感到了夜的重量像一股电流传遍了我的全身。

窗户在夜间才真正地被注意起来,甚至成为一部巨著的封面。此刻,蓝袍女人占用这本书的一角,像一道标题提示了我,一下子调动了我尚未成形的生活。“下午三点钟说的那句话”无疑是白昼撒播的种子,它要在夜晚的土壤里萌芽,甚至长成参天大树。

在居住的月牙湾,我经常在夜半打开窗

户,在思绪纷乱的时候望着夜空,除了天空的星粒,世界一片黑暗。我在星光中寻找“那句话”的根系。

星辰是夜晚的语词。作于1989年、现收藏于纽约近代美术馆的梵高名作《星月夜》就是一篇典型的“内心的话”,画面上的星云和树木像一团正在炽烈燃烧的火,狂舞、扭曲、充满运动感。波浪一样急速流动的强烈色块,分明是一颗跳荡的心!对照梵高笔下的阿尔镇,我的星夜是一幅怎样的图景?

月牙湾的星辰一千年一万年照耀着,它在无边夜晚的黑幕中撕开一个缺口,一个小小的裂缝,让我窥见世界的另一面,手抓一把终极性的词语。在我推开窗户仰望星空的时候,我看到那些隐秘的词语和星辰一起互化。呵,是夜晚赋予词语以血肉和呼吸,赋予我从身体周围的光到内心的光,内心的星空更为博大、高远、深邃。就这样,一个人与世界联系起来了。夜晚总是隐藏抵达它秘密的路径,博尔赫斯创造的迷宫,也只是在小径交叉的花园,但是如果没有一点儿夜色,它便再也神秘不起来。梵高夜的激情过度燃烧起来,恐怕没有一种沉静作为内在支撑的星月夜也是不可想象的。

沉静的夜,我捧着一本发黄了的书在明亮的房间里,是黑色的文字照亮了我。这文字是夜色遗漏而描画出来的。在长久的岁月中,我终于明白:文字只是夜晚割下的肉。夜晚将自身粉碎,哺养着这个白天的世界。那么,我将割下夜晚的一块做何用途?布罗茨基所言“文明的孩子”,其实就是“夜晚的孩子”。

我三分之一多的诗作里都有夜晚的影子,是我将夜晚搬进了诗中,文字的颜色就是夜晚的颜色。我,敬畏夜晚一样敬畏文字,敬畏文字一样敬畏夜晚。

夜晚从夜晚分离出来,形成了夜晚意识。这样,夜晚不仅存在于夜晚,也可以存在于白天,白天的夜晚是白天的继续,是另一种白天,白天的哲学和诗。明火执仗者举起了夜晚的旗帜。

一个前行者在路上突然倒下了,被人扶起来后,他茫然四顾,双手举在空中乱舞,他已经失去了方向……只有知情者才知道:他进入了夜晚,夜晚之境。在人生的旅途上,他是一个属于夜晚的人,他是夜晚的命。不仅如此,在人生的旅途上,他是一个崇尚减法的人,减之又减(类似于老子“损之又损”),直到最后,只有夜晚才能接纳他。

黑格尔于1805年间有过一个激动人心的演讲:“人就是那个夜晚,那个在它的相互中包含了一切的空无:很多无穷多的表现、形象,没有一个会直接与它相联系,但也无一不在。……当我们在眼睛里观察人类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夜晚,那个使我们害怕的夜晚:世界的夜幕在我们面前升起。”萨特认为黑格尔的这段话包含了人的全部秘密。“人是包含一切的空无的夜晚。”因此,人不是一个既定之物,而是通过自己的劳作来充实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

夜晚按照上帝的旨意张开了大幕,我们都在夜晚之中,似乎夜晚对于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均等的。可是谁知道,夜晚是有层次的,夜晚在夜晚之中、之后、之外,夜晚中的夜晚。我们所看见或习惯的夜晚不过是一件夜晚的外衣,内里的夜晚有着它的内核、内心、本质、本源,善与恶正在秘密交易,深与浅正在替换,有与无正在互化……天地境界正在形成。

夜晚似乎不负责任,将一切弄得漆黑一片,模糊了界线、等级和真相,它比浑水摸鱼来得更利索彻底。谁在参与夜晚这一出波澜壮阔的戏剧?一定有无数根细小得像游丝一样的针在某处穿插、缝缀……一颗巨大的纽扣谁也解不开,夜晚的魅力就在于谁也解不开这颗纽扣……一双柔软的小手突然强硬过石头……老魏的脸色阴沉得像夜,与夜晚融为一体。一次夜里,他带我莫名地在水阳江畔溜达直到黎明,后来才知道,那里曾镌刻了他一生的痛:一个夜晚的记忆再也抹不掉。可以说,老魏是一个纯粹生活在夜晚中的人。

这是一个内在的夜晚。其实还有外在的夜晚,它活动于白天:停电的房间也是夜晚。隧道、黑洞里也是夜晚。白日里的囚牢也是夜晚。停职关门写检查的房间里也是夜晚。偷情的场景也是夜晚。密谋的场合也是夜晚。羞愧得无地自容双手捂脸时也是夜晚。乞讨者躲避的地方也是夜晚。与魔鬼打交道的人也是夜晚。潜入巨著的某一页也是夜晚。企求某种利益,拜到石榴裙下也是夜晚。文字的队阵里也是夜晚。人与人的思想和情感的裂隙间也是夜晚……夜晚压过来,模糊了白天。可以说,人是唯一的在白天具有夜晚性质的动物,白天里的夜晚越多,精神层级越高。

看我在人世里忙忙碌碌,因为怀揣一片夜色,不能像一只鸟那样飞起来。

白天里的夜晚是夜晚遗漏出来的一部分,夜晚装入的太多太满。夜像一只颠簸的船,漂浮不定,载不动许多。

夜幕降临,我风尘仆仆地从东北某个站台下来,一位浓装艳抹的小姐过来亲昵地招呼:“先生,过夜生活吗?”我知道这里“夜生活”的含义,尤其是小姐的夜生活与我的夜生活及众人的夜生活有什么不同,由此可见我与小姐的夜生活是无法共同过下去的。夜生活,我们在夜间若没有这种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无法生存下去。

如果说这个世界什么东西最丰富,那么非夜晚莫属了,尤其对于我来说,夜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在家人休息、入睡时,我更加多心、烦躁、徘徊不定,身陷其中的现实突然变得不真实起来,而过去和未来一起涌来上演着它的一幕幕话剧,过去就是今天,让人看/听得如此真切。我知道,这些人物和场景是我自己将他/她/它们召唤来的,并且加入其中,与逝去的亡灵对话,于是我在深夜里应付/对付柏拉图、胡塞尔、福科、庄子、屈原、李白、海子……沙滩上可以造出海市蜃楼,有时候我惊叹自己虚构和改造的功力。

人的丰富性与人的孤独往往意外地连在一起。

有时候,孤独像一只小鸟,不停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有时候,孤独又像一只巨大的蝙蝠,用薄得不能再薄的翅膀覆盖大地。在无边的夜色中,我感到自己遗世独立,羽化登仙。

孤独唱出了夜晚最动人的歌谣。

一次下半夜回家途中,借着银子一样的月光,我无意间看到一个女人将另一个女人帮托着爬上二楼的窗口,窗口上一个男人十分惊恐地接应着。

一次下半夜回家途中,在我居住的月牙湾近旁的南门桥上,我突然看见一个熟人,熟人也看见了我,双方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什么,互相望了又望,又各自走开。

一次下半夜回家途中,我在上楼梯上到三楼时,突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异物在面前蠕动

着,我大胆上前摸了一下,原来是一个男人,那人依然不吭声,我无法表示什么,只好离开。

……我在夜之中,夜在我之中。夜的丰富的细节将我重重围剿,一片一片夜色将我烙得深深,以致我白天上班时,同事常问:你咋这种神态?

谁知道?一片夜色还留在我的体内,直至今天,夜色照耀着我。

十年前,我还是一位乡镇中学教师,独居校舍。夜很深了,突然有人敲响了窗门,将我从睡梦(那年月,梦为日常食粮)中拉了起来,对于多年患自闭症的我来说,这一敲无异于天外来客,心中一阵惊惧:是谁?我本能地开了门。啊,原来是昔日老友MF,他倒像一个贼,神色极为慌张,拚命地吃完我给他煮的面条后(显然他多日没吃东西了),才颠三倒四地叙述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原来他成了逃犯!夜间他还要逃,逃,逃,一直逃到世界的另一头。

夜色在风的鼓荡中哗啦啦地响。浓密的夜色中,我望着他离去,被无边的夜色淹没,知道这夜色正是他的食粮。

他将那一片夜色留给了我。走出五步远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我要报考研究生。就是他的这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让我在京城三年里沉潜于学术的夜色里,领略了一缕西方美学的星光。年轻的导师说,泰勒是灯,本雅明是灯,德里达是灯,博尔赫斯是灯(这个盲人,还有荷马!)……我明白了:黑夜是永恒的,所以灯才重要。美的成分越多,夜色就越厚。夜色永远将我包裹!

夜晚让世界只剩下夜晚。抓到的是夜晚,吞食着的是夜晚,想着的是夜晚,梦到的还是夜晚,久之,我伸展着自己,将自己变成了夜晚,融入夜晚,与夜晚合一,成为夜晚的一部分。我终于可以进入夜晚的“坐忘”(庄子:《大宗师》):“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也可以独自一人在夜间行走,“摇晃着城市无比庞大的躯体/仔细抚摸着夜的纹脉寻不见//一丝血迹和疤痕”。(方文竹:《夜被咬掉的部分》)

可是,我最近看到的夜:街头的树下女人毫无征兆地给男人一巴掌。富人区刺耳的警车鸣号。儿子推辞着本应赡养的老父。走私车船找到了它的路径。一封无头的信件在众人手中传阅议论着。不小心推开宾馆房门突然看见一对男女正在翻云覆雨。四个壮汉将一个弱女子拖进公园。一个不合时宜者独自望着月圆月缺。

我要重新找回我的夜晚!让它完整,圆满,鲜活,跳跃。一个向善的夜晚总是像光明一样照耀着无数匍匐在地的生命。

作家卡内蒂在《钟的秘密心脏》里写道:“一个仅在夜间的生命:用什么来重新布置早晨?”

在我的眼里,“仅在夜间的生命”也是属于人的,是人的生命的一部分,最宝贵的部分,夜间变异的部分。问题是,我们用生命换来的早晨难道不也是另一种夜晚的延伸吗?或者说,是夜间描划的图景之现身?

早晨是夜晚裂开的笑脸。

别碰我的圆圈

A

传说战时,当一个罗马士兵命令正在炉灰上抹来抹去的阿基米德离开时,这位老人

依然旁若无人,毫无反应。士兵刚刚走到老人的身边,便听到了阿基米德的一声怒吼:“别碰我的圆圈!”

士兵才不管什么“圆圈”不“圆圈”呢,随即拔出了佩剑,刺入了阿基米德的胸膛。

阿基米德随即身亡。可是那个声音“别碰我的圆圈!”却响彻了天空两千多年,以致二十世纪哲学家怀特海认为——“没有一个罗马人由于全神贯注于一个数字图形而丧生。”

B

科学家的身躯可以被杀、被消灭,因其“一介书生”、手无寸铁,但是科学精神——科学家安身立命的根据是不可动摇的。阿基米德的死以暂时(肉体)换回永恒(科学——科学真理非永恒,但科学本身即永恒)。

头可断,命可丢,圆圈不可歪。只是,圆圈歪也歪不了,它自成一统、循环往复以应无穷,生生不息,这一点多像中国文化。

科学精神要体现于活生生的人的身上,化为无穷的自我能量,迎战一切,包括自身。

这就是普罗米修斯精神:“盗取天上的火,成全人类,牺牲自己!”

C

一生都在关注怎样做一个诚实的哲学家、整个身心献给哲学事业的胡塞尔正是像守住生命一样守着自己的“圆圈”,对于他来说,只要圆圈在,一切都在,“自我”在。

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已达七十五岁高龄的胡塞尔被禁止在德国参加学术活动和发表作品,当局将胡塞尔从大学退休者花名册上除名,并禁止他进入大学和参加相关公共活动,这份禁令现在还保存在胡塞尔档案馆中。可是,让人们万分惊异的是,胡塞尔像对待所有手边使用的纸张那样,在这份禁令的背面写下了随时思考、研究之心得。胡塞尔对禁令的不屑和置若罔闻,足显其对纳粹的蔑视!

是什么给了胡塞尔这份力量和定力?他真的将“圆圈”之外的世界“加括号”、“悬搁”起来了。

D

像古希腊所有哲学家科学家一样,在我的有限阅读中,只要一提到阿基米德,就想到“基点”或“始基”。阿基米德的“圆圈”是一个象征,由外而内,由自然图形科学图形变成了人类精神的“图式”,甚至是柏拉图的“影子的影子”。胡塞尔提出的“纯思”很接近这个“圆圈”。

凡人永远难以理解天才,进入天才的思考空间,他没有天才那样的境界和高度。胡塞尔认定自己写在禁令背后的所思比禁令本身更重要,更关乎世界的本质。坐牢或杀头绝不能让胡塞尔屈服,对于他来说,除了学术思考,一切都无关紧要,这就是一个真正哲学家的风度。

巴尔扎克曾豪言:“拿破仑用剑办不到的,我一定能够用笔办到!”显然,剑和炮火只能割破、消灭人的肉体,但笔却调动着人的灵魂,“笔”比“剑”厉害。你拿不动巴尔扎克的笔!巴尔扎克的作品被寓为“法国社会的百科全书”,由此可见一斑。

哲学和文学这两种方式最易抵达精神的

内核。胡塞尔和巴尔扎克心中的“圆圈”已深深扎根,必须用整个身心紧紧地包住它,哪怕粉身碎骨。“自我”的力量正源于此。

E

远离政治、远离时代同样可以作为哲人的优秀品格,“政治”和“时代”不是他的“圆圈”,他只是一个心藏“圆圈”的“局外人”。

在胡塞尔的文字中找不到纳粹的暴行。同样,黑格尔的巨著《精神现象学》看不到拿破仑的铁蹄。1806年10月14日,黑格尔的这部著作完成,就在这一天拿破仑打到耶拿,士兵闯进黑格尔的书房抢劫,经过一番斗争后,黑格尔把书稿藏在衣袋里使之幸免于难。事后,黑格尔说起这件事时,嘲笑拿破仑得到的只是“马背上的天下”,而自己得到的却是“书房里的天下”。而后者的“精神”更加强大和长久。

对于黑格尔来说,世界、现实、历史包括人类自身赶到最后回复于精神,而这个精神正是他的“圆圈”。哲学到了他的手里,已经圆满了,不能也不必再向前发展了。他的“圆圈”天下无敌,谁敢动一下?于是乎,拿破仑在他的眼里简直是“一文不值”!

“圆圈”,“圆圈”,滚来滚去,动用神奇,简直可以把玩,可以凡人谁也看不到它。哲人和科学家有一双法眼?

一提到“精神”,人人就想到“高贵”、“严肃”、“庄重”等字眼,可是“精神”也可以与“游戏”等义。哲人和科学家像玩命一样游戏,将游戏嵌入生命,这样,生命中的游戏一旦严肃起来将会十分深刻。

F

仅是心中有“圆圈”不行,还要“守”,坚守住。

胡塞尔面对险恶的政治环境仍然淡然、心定,直到临死前还在记录着四万五千页的研究手稿。

这让人想起当年的数学家陈景润,曾因走在路上埋头于数学运算而无意中撞到电线上,还问是谁撞了他。

痴——为自己的事业而献身的品格。愚——俗众眼里的另类。其实,非“痴”、“愚”不可!因为,“痴”、“愚”都是为了“忠”。忠什么?忠于自己心中的“圆圈”。俗众领会不了这“圆圈”,于是乎,心藏“圆圈”者调过头去,谁也不会瞧上一眼:你笑我“愚”,我还鄙弃你们“愚辈”呢!

明眼人一看便明,尼采占尽了此种风采神韵。尼采这家伙干脆与大众捉起了迷藏:正话反说,反话正说,谁也搞不清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超人”的“圆圈”谁也碰不得,谁也碰不了,当然不肯轻易示人。

装憨、傻、疯,是一些大哲人的惯用手法,其实对于俗众是变态的东西而对于他们则是常态。哲人喜好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在个人的小天地里洁身自好,孤芳自赏。庄子笔下的奇人、畸人、神人、真人也跟在后面了。

“圆圈”是他的命!

在浮躁的年代,依然有一位山里的朋友,有一天突然发一个短信给我,告诉我:文学是我的第二条命。当时我好感动,那样一个不起眼的人,平日里大家谁也看不出来,他的内心深处竟然藏有一个“圆圈”!

G

这个时代,鬼精鬼精的角色太多!阳奉阴为者,鲜花贩子,冒牌货,新闻发言人,炒作者,抄袭文人,产品代言人,中介商,行贿和游说者,满口漂亮词句的盘剥者,山寨版事件,浅薄的开心果……他们唱在表面,时尚,浮浅,一次性消费,一心赚取俗众的哭和笑。

他们参与了一个时代的绞杀,历史感消失了,“圆圈”被嘲弄,或说他们将“圆圈”改造成被利用的“滑轮”,在现实的平面上运转,自在而快乐。

像尼采申明的,这个时代的清醒者永远只是少数,可爱的“落伍者”,有点类似于“一生都在打磨一件铜器的人”。而那个孤独的人,类似于怀抱“太阳石”的诗人帕斯所言:“针对寂静和喧嚣中,我创造语言即自由,它每天创造自己,也将我创造。”

“腹有诗书气自华。”心藏“圆圈”者比这更进一步,像尼采一样,“诗书”在他的眼里统统不是什么“东西”!老庄也有这层意思。

终极价值在世界的最深处,是不可把握的,“书本”终究与其隔了一层。也就是说,心藏假“圆圈”者居多,在“圆圈”周围打转者居多,深入进去拥有“圆圈”者寥寥无几。

只是,心藏“圆圈”者的幸福几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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