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R要戒烟
2015-11-17任荣会
任荣会
机关里的老R,年约55岁,却已有着36年的吸烟史了。在到处都张贴起“禁止吸烟”标志的机关大楼里,他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立,便悄悄地萌发了戒烟的念头。可日复一日地吸了几十年的烟,一下子要打破这种循环不吸了,他觉得有些别扭,于是便伏案灯下,想先把自己几十年吸烟的利弊得失,细细地回顾一番,展开稿纸时,他不由自主的又点燃了一支烟……
老R算得上一个“老牌烟民”了。经过几次痛下决心的节制后,至今仍保持着每天吸掉一盒的水平。如果按一年365天,每盒烟20支计算,36年来,他吸掉的香烟已有262800支,堆起来像一座小山了。老R在办公室里用尺子精密地量过,每支香烟8厘米长,若将他吸过的烟一支支连接起来,足有21.024公里远。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老R惊恐地摘下眼镜,以手击额道:“我的妈呀,一支支摆出去,可以从唐山摆到丰润了!”
老R就是在丰润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时学会吸烟的。在那个被理想主义和英雄史诗般的激情所鼓舞的年代,19岁的他满怀壮志地来到丰润县一个偏远贫脊的小村里插队落户。远离亲人,生活清苦,满腔激情无所发挥,前途一片茫然。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孤独落寞的滋味。繁重的农活间隙,坐在田埂上歇烟时,淳朴的农民没有对他讲什么“再教育”的道理,却从卷起的裤管中翻出自产的旱烟,“哗 ”一声从小孩子用过的作业本上撕下一条纸边,用长满厚茧的粗糙大手,三拧两转,熟练地卷成一支“锥子把”,用舌头舔一下后,也不管老R乐不乐意,便直递过来:“抽一支吧,既解闷又解乏”。面对着社员们的亲切和真诚,老R顿觉已和社员融为一体,便身不由已地点燃了那支“失身”的“锥子把”,从此,老R成了烟民的一员。
坦白地说,吸烟的滋味又苦又涩,烟中含“尼古丁”又丝毫没有营养,但在那个难熬的年代,烟却给孤独的老R带来了一种精神上的慰藉和依恋。小时候,见大人们高兴时抽烟,来客时敬烟,丝丝缕缕的烟雾总能衬托出一种祥和的气氛,他便一直以为,吸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下乡后他才知道,原来吸烟与人的忧、愁、悲、思都密切相联。
70年代初,老R入矿当了矿工,超体力的繁重劳动及在井下十几个小时的疲劳,使他上井后更加深了对烟的感情,但此时,他已告别了“锥子把”而成为“两头一般粗”的香烟一族了。因口袋里的钱还要养家,他只能抽一两毛钱一盒的低档牌香烟,即使如此,每月也总要耗去工资的20%去吞云吐雾。不知从何时起,香烟的牌子几乎成了烟民身份、地位的象征,那时,有谁当众掏出一盒4毛钱的“恒大”或“前门”牌香烟,潇洒地撕开锡包纸,足以让工薪阶层的烟民们羡慕得啧啧连声。再后来,老R被提拔到办公室,干起了为领导起草报告、讲话稿之类的差事,香烟更一刻也离不开他那已熏得发黄的手指了。不过,老R混到了办公室主任的地位,对矿上用来招待贵宾的“凤凰牌”香烟有了小小的支配权,可他从不沾公家的便宜,这足以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心安理得地点上自己的“官厅”烟,那份安然近乎享受。
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质量越来越好,除了吃、穿、行发生巨变外,烟民们手中的香烟也突然百花争艳般丰富多彩起来,外烟、各种高档香烟目不暇接,不知不觉间,老R手中的烟也由“官厅”向“北戴河”“三塔”等牌子过渡,偶尔也能亮出一盒“云烟”潇洒一回,他发现,身边的烟民们大多变得阔气起来,可每月的烟资也由过去的十几元,攀升到120—150元左右了。尽管如此,几十年下来,老 R 竟消耗掉了近四五万元的烟资。
正当老R为香烟世界越来越精彩而庆幸时,一股反烟、限烟、禁烟的潮流开始风弥全球。随着人们现代文明意识的增强,越来越多的人觉悟出吸烟的危害,每支烟的屁股上都加上了一节过滤嘴,烟盒上也赫然印上了“吸烟有害健康”的警示。吸烟的人开始遭到白眼和冷语,更令老R不安的是,当年和他一起吞云吐雾的朋友,有的因烟而病,有的悄悄地退出了烟民的行列,环顾左右,“当年共我赏花人,捡点如今无一半”,这使老R心中产生了一种跟不上时代的恐惧和孤独感。在戒烟成了文明和时尚的压力下,老R为保住“铁杆烟民”的面子,曾想出了如“没见谁抽烟抽穷了;得病的人不都是烟民”等等貌似客观的理由,企图去说服别人也麻醉自己,但他发现,已经很少有人再信他的话了,就连老R自己,每天抽完20支烟后,也常常觉得胸闷气短,唇焦舌燥,脾胃不畅,嘴里的苦涩无法向人明说。再想到那几万元的烟钱竟然白白吸掉了,老R觉得是烧掉了一座房子或一辆汽车。心里头觉得很不是滋味。
思前想后,老R终于想明白了,诱使他加入烟民行列的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经济发达、社会进步,步入小康的人们自我保护和关注健康的意识越来越强,吸烟不仅害已,已经是在害人了。告别香烟已是社会文明发展的必然趋势了。想到此,老R喃喃自语:“有钱不如长寿,抽烟何益,习惯而已,为了自己,为了明天更美好,豁出去吧!”
老R毅然掐灭了手中燃着的香烟,伏身在纸上写下了“与时俱进,明天戒烟”的誓言。36年来,老R这次也许真的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