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夫石
2015-11-17吴勇兴编译
□吴勇兴 编译
·荒诞世界·
望夫石
□吴勇兴 编译
很久很久以前,在阿蒲卢克岛上,住着一对夫妻。丈夫威廉下海捕鱼,妻子玛阿莉耕耘田地。威廉家族的男子似乎都有一副银铃般的嗓子,说起话来,娓娓动听,宛如夜莺在歌唱。
傍晚时分,玛阿莉把疲惫的马牵入厩棚里,独自登上韦济佩利德小山岗,站立在岗顶,将手掌搁在眼睛上方,挡住夕阳的余晖,眯着眼,眺望远方,只见威廉正使劲划着桨,把小船渐渐驶近岸来。待威廉的船头插入沙岸,玛阿莉就一边挥手,一边跑向威廉。她的赤足被晚霞抹上了一层金色,她的眼睛晶莹闪亮,她的两颊绯红而明朗,好似花椒树的一对浆果。
每天傍晚都是如此。
有一天,当玛阿莉走上小山岗,抬起手臂,把手贴在前额上,遮住刺眼的阳光,向远方眺望的时候,却看见归来的威廉搂抱着另一个女人。威廉察觉玛阿莉在看他,便急忙松开了手。但善良的玛阿莉由于惊悸过度,竟泥雕木塑似的呆了,那只抬起的手也木呆不动,再也不能从面额上落下来。
那野婆娘见此情状,一纵身跃入了赤杨树丛中。威廉把网搁在肩上,若无其事地向玛阿莉走来。
“玛阿莉,”威廉大声呼唤道,“走下来迎接我呀。你干吗像根呆木头一样,站着不动呢?”
但玛阿莉照旧纹丝不动。她正在变成一块望夫石,口里再也吐不出一点声音,胸部也不再起伏,心口因停止呼吸而渐渐变凉了。她的面颊也不再像花椒树的浆果一样,鲜艳酡红,而是呈死灰色,和院墙上的石头一样。
“玛阿莉,为了这点点小事你就气成这个模样……”威廉惊恐地嗫嚅着。
玛阿莉没有反应。光脚杆儿褪净了夕阳下的金色,似乎在逐渐变绿,变得和坟场中十字架的底座一个颜色。
“玛阿莉,玛阿莉。”威廉默默地反复呼唤着,但一点用处也没有。
威廉把妻子拉倒,夹在腋下,拖曳着朝家里走,一面提心吊胆地左顾右盼,生怕左邻右舍瞧见,但是她仿佛根本不是原先那个妻子。以前,妻子每晚用结实的身躯给他暖脚,胜过一只暖气炉,而现在她是一块又冷又哑的石头,有如冰窖中的墙壁。
威廉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把妻子拖进了家门,砰的一声抛在床上。然后他把家里所有的被子、毛毯和铺盖都翻寻出来,盖在她的身上,把家里所有的通风良好的炉灶都生上火,而他自己则拉着手风琴,给妻子唱最好听的歌。
但是这一切都是白费劲。
半夜,威廉把马从马厩里牵出来,套上大车,把妻子拉到坟场里埋葬了。
早晨,他一觉醒来,走到场院里,第一眼就瞥见玛阿莉木然无声、冷若冰霜地站立在山岗上,全身沐浴在绯红色的晨曦中,一只手举在额上,脸朝大海。
威廉再次把妻子搬回来,“扑通”一声抛入一口水井中。井里的水立刻翻腾起来,直往上涨,冒出井口,在院子里弥漫开来,流进了屋子,淹没了地板,浸湿了墙壁,直扑向天花板。威廉赶紧把东西搬上阁楼,但水也跟着漫上了阁楼。
“玛阿莉,你干吗要与我过不去呀?”威廉喘着气,呼喊着,“我向你悔过行吗?”
但水仍旧往上涨。威廉没奈何,只好寻一把梯子,亲自下井把妻子从那里面扛了出来。可搁到哪儿好呢?他把妻子塞在干芦苇秆垛中,那原是为铺房顶准备下的。临到晚上,起了大风暴,猛烈的雷声在阿蒲卢克岛的上空隆隆震响。闪电的天火使芦苇垛燃烧起来。
威廉站在场院里,听火烧着芦苇噼啪噼啪地响,火势猛烈极了。他听见火中妻子的声音在低唤:“好疼啊,好疼啊,威廉。”
他朝火中扑去,就永远留在火中了。
第二天早晨,玛阿莉又站在了山岗上,一只手遮在前额上,石化的目光眺望大海,再也没有人敢去动她了。
直到今天,玛阿莉仍站立在那里。如果有人驾船驶近港湾,矗立在岸上的玛阿莉就起着路标的作用。谁如果不把这路标放在眼里,对她有亵渎的意图,他准会撞在暗礁上,连船带人撞个粉碎。
(原载《女报·故事》2015年第6期 江西李秋兰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