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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红皂白

2015-11-15赵仁庆

太湖 2015年5期
关键词:大壮小龙哥们儿

赵仁庆

青红皂白

赵仁庆

二南说,我永远都会记着在里面认识的第一个哥们儿。

那哥们儿对二南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吃不吃已经不重要了,你要是饿得厉害,我的这个馒头给你了。

二南咬了一口他馈赠的馒头,好奇地问,哥,你犯了什么事?

那哥们儿轻咳一声说,杀了人。

二南嘴里嚼着半个馒头,问,哥,你多大了?

那哥们儿回答,才二十一,还小。

二南把馒头吞了下去,吭了下嗓子,说,哥,我才十五,杀人时,才十四。

那哥们儿愣了,看定二南,说,你看看,这东西比什么年龄呢,好像我们多没心没肺。知道吧,不管你是老是少,杀人,就是死囚牢里的货!

二南也看定他,目光呆滞,傻了。

那哥们儿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人都抓进来了,后悔也晚了,所以我不后悔。

那哥们儿说,我现在伤心的事只有一个,就是惦记我妈,感觉心总是悬空着。

那哥们儿说,这是我第二次进来了,也就要永远消失在这里了。

那哥们儿说,我第一次进来是因为入室抢劫。那时候还是少年犯,像你现在一样,我爸妈就很努力地往外 “办”我,所以才判了四年。我爸为此下煤井去挣快钱,结果被砸死了,补偿了十多万,才还上饥荒。所以放出来以后我感觉特别内疚,就剩妈妈一个人了,就想好好做正经事,多多挣钱,让妈妈省心。

那哥们儿说,可是,出来没多久,感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知不觉又跟以前那帮狐朋狗友来往上了,也不去上班了。因为手头缺钱缺得厉害,又动了抢劫的念头。那天晚上,我们三个搭上一辆出租车,拿刀逼司机掏钱,那司机是个生瓜蛋子,倔巴啦哧,死脑瓜骨,我看着来气,照他后背攮了两刀,没想到他不一会儿就咽了气。

那哥们儿说,我们是第二天被抓的,当时我们正在吃烤串儿,研究再干一把大的。二南弟,说出去太让人笑话了,我们一共抢了二百零三块钱,结果却要了那个司机的命。我知道你会说,我们太不值得了,那司机太背了,不过,我现在想的不是这个丢人的事。

那哥们儿说,二南弟,我给你讲讲我现在的感觉吧,就是等死的感觉。这个感觉就像在漆黑的夜色里走进一条死胡同,两边是水泥砖墙,摸一把冰凉冰凉,寒到心口窝,路越走越窄,前边不远就是尽头,回头看一眼,胡同口刚才忽闪着的微光消失了,再看头顶,月光也被云翳完全遮住了,夜色彻底黑下来了。这时候,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向前走,已经没有几步路了。调头向回走,根本没有可能了。走进这条死胡同,就再也没有调头重来的可能了!你懂我的意思吗?调头、重来的可能统统都被堵死了!堵死了!

那哥们儿说,我呀,对不起养育我的爸妈,更对不起那个司机和他全家。因为我不学好,不走正道,毁了我全家,又毁了他全家。我错了,我错大了!

那哥们儿说,二南弟,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想我妈。告诉你,我妈包的饺子可好吃了,韭菜馅儿的,芹菜馅儿的,每次都先问我,听我选择,我想吃什么馅儿她就包什么馅儿,要不然我不乐意。呵呵。

那哥们儿说,二南弟,我妈烙的饼也好吃,糖饼,一咬一口糖水,烫烫的,流到下巴颏,特别甜。呵呵。还有,我妈做的挂浆地瓜,拔丝的,抻起来老长老长,站在椅子上抻也抻不断。还有,烤地瓜片,撒上点方便面调料,跟小卖店买的包装袋的烤薯片一个味儿!要多好吃有多好吃!呵呵。

那哥们儿说,二南弟,现在说这些都是臭氧层子了,一点用也没有了,再也吃不着了。二南弟,你知道吗,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想去……

二南坐在角落里,屈膝抱头,吭吭哧哧呜呜嘤嘤地哭成了泪人。

半晌,那哥们儿看二南越哭越厉害,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说,二南弟,差不多行了,哭坏了可不比在家里,没人疼你的。听我的,歇一会儿。

二南抬起头,满脸的泪水,也不擦,说,哥,你进来了,外边还有人惦记着,我呢,没有妈了,我妈叫我克死了!她啊,怎么也想不到我会被抓到这里!跟你说你可能不信,我妈包的饺子包子、烙的糖饼馅饼是什么滋味,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一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不想我爸,我恨他还恨不过来呢。他也不会想我,他只会教训我!要是想的话,我就想我二爸,还有他家我小丫妹妹……

那哥们儿扯动两下下巴,说,哦,是这么回事啊。不过,有个人恨或者有个人惦记都好,总比心里什么人都没有强。

二南就又深受刺激地埋头痛苦起来,伤心的程度直叫同号的其他几个哥们儿侧目。

二南就跟那哥们儿讲了他的事情。

二南说,哥,我的事得先从小龙说起。我和小龙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十分有缘。上了六年级以后,我俩经常被欺负,高头大马威猛有力的校内外大孩子天天管我俩要钱。他们知道我爸是盖楼的,有钱,就盯着我不放。小龙为我打抱不平,说他们欺负人,结果就接连挨了五六回揍。他们人多,有的面熟,有的没见过,有的抡书包,有的动拳脚,打得你蒙头转向,也分不清、记不住是哪个打得狠,哪个动没动手,就是想以后寻仇都找不到主儿。

二南说,就这样,有一阵子天天被欺负,兜里的零花钱都叫他们刮走了。小龙抹着眼泪说,你告诉老师去吧,今天就告诉,让他们出面管管。可就在这时,大孩子吓唬我们,要是敢告诉学校老师和班主任,我们一定饶不了你俩,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老师不能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每时每刻都为你们撑腰。当天,他们把我俩逼到厕所东墙根的大杨树后,用裤兜里硬如刀尖的东西顶住我的小肚子,要多凶狠有多凶狠,要多杀气腾腾有多杀气腾腾,就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二南说,哥啊,我当时真是吓坏了,磕头告饶说不告诉老师,指定不告诉老师。怕就怕他们一刀尖刺破裤兜,扎进我肚子,麻烦就大了,回家没法交代。小龙不服气地叫嚷,说你们欺软怕硬,等我找人收拾你们!那几个大孩子围拢上去,照他脑袋一顿拍打。小龙蹲在地上,手抱头,团成团儿,哎呀哎呀地惨叫。这时候,一个男老师路过这里,在他的喝令下,大孩子们翻墙跑了。那个男老师着急去厕所,没顾得上来过问,借这个空档,我扶着小龙溜回了教室。

二南说,小龙是我邻班的,他班的纪律乱得一塌糊涂,班主任用教鞭啪啪地抽打桌子才能获得几秒钟短暂发言的时间。如果发言内容缺少吸引力,同学们又嗡嗡哄哄地自娱自乐了,不捋你那套胡子。当时这个班主任实在干不下去了,换了下一个,又干了三个月,到最后毕业前的两个月,又换了一个,是学校一个副校长,这你就可以想象到他那个班的纪律状况差到什么程度。

二南说,相比小龙班,我们班好多了,班主任是我二爸,区优秀教师,市骨干教师,教得挺好,什么奥数了,能从一年级教到六年级,没有不会做的题。作文更厉害,大小考试,全年级同学的作文都是由他判分。我比较喜欢的课,一个是美术课,不用动脑筋,第二个就是作文课。我二爸经常说,怎么能写好作文?就一条——敢写,敢落笔!你不写出来,怎么知道你写得好不好?所以有时我写作文就可着作文格子写,啥时候写满了啥时候算结尾。

二南说,我不敢跟我二爸讲老是被人劫钱的事,问我干什么去了,有时骗他说去网吧了,有时骗他说玩别的去了,就是没敢说实话。现在想想,不如说实话告诉他了,也许他会给我撑腰的,他毕竟是我二爸,不比普通的老师。不过,一旦把事情说出去,背地里恐怕还要再挨大孩子几次揍,也说不定,就稀里糊涂混过去了。

二南说,过了没多久,小龙就不念了。他家里单亲,爸爸早就不在了,妈妈说是在烧烤店打工,三更半夜回来算早的,有时还不回来睡,娘俩儿见一回面都不容易。姥姥又管一不管二,就把小龙惯野了,直到退学半年后,家里人才知道他现在正四处给人 “扛活儿”,也就是半年前那些大孩子干的活儿。小龙跟他们说,我受不了欺负,我得混出个样儿来,回到学校让他们一个个看看我小龙是个什么人,不是熊包蛋,不是好欺负的!就这样,小龙离开了校园,踏入了社会。

二南说,在老师眼中,小龙和我这样的人已无可救药,在家长眼中,我们不争气,长大了也不会有出息,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横挑鼻子竖挑眼。其实我们也不甘心这样啊,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们,就因为我们学习成绩不好吗?我们也不想学习成绩不好啊,谁让考试题出得那么难呢!我们不守纪律有错,老师没管好我们就没错?他们是干什么吃的?我们也希望得到尊重,天天差生、差生、淘气包、淘气包、死孩子掉井、死孩子掉井地叫你,你高兴吗?

二南说,从那以后,我特别羡慕小龙,特别想跟他一起出去混。他们每天游游逛逛的,特别自在,不用动太多脑筋,不用算什么X、什么Y,什么正负得负、负负得正,乱糟的,一点用没有。没钱的时候接点 “小活儿”、“大活儿”,不是给人寻仇,就是为人解恨,手里宽宽绰绰的,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玩够了,累了,回家睡大觉,天王老子老大我老二。这样的日子没什么愁事,没人管,感觉特别快活,特别有意思。

二南说,就说那次吧,我二爸告状,我爸把我一顿毒打,打得我浑身上下屁股疼,不想去上学,就跟着小龙他们去了汤城。汤城那些学校的学生虽然也很野,但怕下手狠的,我们三天时间劫了七百多块,回驿丞以后足足宽绰了一个星期。吃自助餐,溜旱冰,打台球,看录像,哎呀,那日子过得,特别滋儿。等玩腻了溜达够了,我才回家。你猜怎么着,我爸和我二爸翻遍全世界找了我好几天,也累屁了,不仅没打我,还一脸的和气生财。哈,这让我明白,敢情大人们也惧怕硬、横、冲,稀啦面软!

二南说,不过,时间一长,拱不动的、硬碰硬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小龙即使是混成了小头目也时常被撅,就感觉不得不把命扔开,下死手,才显得更有魄儿,骨头茬子更硬。那以后,他下手比从前狠了一倍,身上随时揣着刀子,遇上稍微难啃的就用刀子说话。刚开始我还担心他,怕他惹出流血人命官司,可是,不是我吹牛,小龙用刀子开路,砍了三四个月,捅了小半年,放了七八个人的血,竟然越砍名气越大,越砍越有人买账。

二南说,搬到我妈家住以后,我本来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的,可是你知道,我和我妈出了车祸,我妈为了保护我,抱住我的头,她的头却被磕坏了。我的生活刚理顺了一阵子,又乱套了。等我重新和小龙等朋友联系上,发现,小龙的名头已经响当当的了,圈子里的人都很给他面子,在网吧、烧烤店、小超市等各家门店挂账打条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我作为他的铁子,地位也一下子被抬高,小兄弟们见到我,除了点头哈腰还要一口一个二南哥、二南哥地叫。

二南说,这时候我就特别想跟小学时那些校外混混儿们耍耍威风,随后去了几次星光小学,遇到几次 “场面”,又没事找事地制造了几次 “冲突”,赚回了相当多的面子。小龙几乎成了那一片的大哥大,原来欺负我们的那些人闻风而逃,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是他们识相,他们要是敢露面,估计不是被砍就是被扎,总之会很受伤。从那以后,我时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是李南,二南,二南哥,你以后的发展和别人不一样,你会很强的!

二南说,这期间除了结识了 “鸡冠头”大壮等铁子小弟,也结下了不少 “梁子”,十天或者八天总有送上门的,我们就呼喊着 “你是不是活拧歪啦”、“你要是牛逼就来整死我啊”一类的口号去对战。真不是吹,我们就跟大神儿似的,逮谁灭谁,连打了七八仗,就没遇到一个像点样儿的对手。我们太开心了,知道硬的怕横的、横的怕冲的、冲的怕不要命的是真理,放开膀子四处横晃。咳,其实啊,叫哪个豁出命去都不太好对付。现在想想,“你要是牛逼就来整死我啊”真是要多傻有多傻、要多虎有多虎、要多一加一有多一加一!

二南说,那时候我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混下去,混出名堂,混出地位,永远不缺钱,四处吃得开,别人有什么我们就会有什么。说起来,我这人天生的实心眼,说脑袋瓜儿不够用也行,与小龙和大壮成了铁子以后,只要一句话,说干就拎着刀去干,总是抢在头前,从来不落后。结果,我的名气随着胆子变大也越来越大,街头拐角的殴斗缠打中,我抡上几刀,基本就可以结束战斗了,仇家们不是落荒而逃就是抱头屈膝告饶。

二南说,说起来,于芬娜就是个丧门星!那时她在网吧里玩 《传奇》,是个不小的帮会的头目,说话有一点权威,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凡事都欠巴登的烦人。有一次,她因为没钱上网,偷了网吧电脑的内存条,是小龙帮她跟老板打的招呼,人家才没有报案。这样,于芬娜就跟着小龙身前身后起腻,差不多就要以身相许了。于芬娜后来又偷老板抽屉里的钱,被当场抓住,派出所民警也来了,可老板还是给了小龙和大壮面子,没追究。于芬娜这个不省油的灯!败家老娘们儿!

二南说,就是她,老跟我们煽乎,要想不被人欺负,只能比他们更厉害,更狠!这根本不用她啰嗦,明摆着的事儿嘛!可煽乎来煽乎去,为了增强实力,我们和一伙年龄更大,“装备”更好,更敢下死手的 “社会大哥”有了密切来往,开始有目的有组织地帮他们 “看场子”、“抢饭碗”、“闹局子”。知道教父那个感觉吧?如果你知道你身后有若干个片区的大小教父给你撑着腰杆子,你就虎啦吧叽的啥事都敢干!我们管这叫 “趟江湖”。

二南说,那时候已经没法继续上学了,去学校除了招惹点是非也没别的好干的,就跟学校叫号说要开除就痛快开除吧,求求你们了,我早念够了。附中的老师、领导看在我是教工子弟的情面上,对我格外照顾,迁就了一段时间,不过,要是不出大事儿,被开除或者劝退也为时不晚了。附中的老师人都不错,我那时是太能欺负老实人了,以为老虎不发威就是病猫。

二南说,说说这把大事儿吧。说这话,“趟江湖”没多久,小龙因为多处 “挂号”,不得不躲到外地去了。他人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感觉特别孤单。眼看快过年了,我二爸来电话说过了年我就搬到他家去住,由他看着我学习。我寻思那可完了,到了他家,除非离家出走,和小龙、大壮等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我二爸当了二十年老师,管人这方面还是有一套办法的,何况还生活在一起。我爸乐得合不上嘴,张牙舞爪地威胁恐吓我说,这回看你还往哪跑,看你还学不学好?靠,真没正经的。

二南说,年前就定好的了,初三晚间和大壮、于芬娜他们聚一下,不想那天,我二爸死乞白赖地非要我到他家去吃饭,还让我小丫妹一遍遍打电话央求我。我就叫大壮他们先去吃,我在二爸家应酬完再过去。结果他们那边的饭局吃到尾声,都喝得闪脚了,大壮打电话说他挨扁了,得二南哥你出场捞捞面子。我二爸不让我走,我没好意思当即就走。不想,于芬娜二次来电话说,他们不仅挨扁了,对方还贬了小龙和你,说不管有哪些社会大哥罩着,今天就一对一挑你们了,不换人!有种的赶紧打车过来,他们报销车费!

二南说,我最不愿意听吹牛、叫板、拉弦儿的话了,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大壮和于芬娜他们说,约好了,晚上七点半,新概念迪吧,单挑或者群架,随他们的大小便。又喝了不少酒,我寻思黑灯瞎火打起群架来不好占便宜,就想搞个突然袭击,干一票,出出气,杀杀对方威风再说。赶到新概念,大壮指认好人,也没言语,就干脆利落地办完了事。

二南说,咳,后来才知道,我真是太虎了,我是叫于芬娜给玩儿了。这小娘们儿真不是个物儿,不是她前头惹的祸,也没有后来这些事。可以说是她一个人把大家都给毁了。后来有人告诉我,大壮跟我撒谎了,是于芬娜先撩的骚儿,那男孩儿以为她对他有那个意思,就过来嬉皮笑脸逗壳子。于芬娜仗着人多,脾气涨,窜掇大壮动手归拢归拢他,结果没讨到便宜,才给我打的电话搬救兵,以为三吓唬两吓唬能把他们镇住,哪承想,整上茬了。

二南说,也有人说,即使于芬娜不挑起祸端,大壮知道压事,闯大祸、出大事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我现在倒是相信这话。大壮不说了,对了错了也是咱哥们儿,咱们肩膀头一般齐出来 “扛活儿”,就是为了这个称呼,顶天立地,男子汉大丈夫。可于芬娜她算什么东西?靠。咳,一个人什么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妈的,你看于芬娜,耷拉个眼梢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就不是个好玩意儿!咱兄弟们之间的好事,都让她给毁了!妈的,等着,要是有机会出去,我就干他一票,让她上半身癫痫,下半身瘫痪,后半生牢牢长点记性!

二南说,这一年多来,我特别想小龙,恨大壮。我们兄弟三个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可以说风风雨雨吧,所以我常想,我们并肩打了那么多架,砍了那么多刀,就是有一天出事了,一块坐牢了,我心里也不叫屈,毕竟兄弟们在一起。可眼下呢,小龙你在哪?大壮你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吗?于芬娜你好好等着,我先让你臭美几天,只要我有机会,我不会忘了把这事说明白,到时你最好别赖账,你个臭不要脸的傻逼娘们儿!

二南说,咳,要说不后悔是扯淡,如果我妈不出意外去世,如果我爸不盖大楼当老板,如果我兜里没有那么多零花钱,如果我不和小龙处得来,如果我对考试题有点兴趣,如果我老老实实上学,如果我不那么重义气,如果我不那么爱动拳脚,如果我胆子再小一点,性格再内向一点,如果我不凡事都和我爸拧着劲儿反着来,如果我听一点我二爸的话,如果那天我留下来陪我小丫妹再玩一会儿,再看一会儿电视……

二南说,咳,我知道,我选的这条 “趟江湖”的路是没出息的,早晚有这一天。小龙,我想跟你说,学好吧,走正路,犯法的事不能干,要不然没有好果子吃。人犯错误往往都是一时冲动,就像我攮上去的那几刀。小龙,你知道,我出的这个事是天大的事。人家家长就要我的命,不要钱,所以每当想到那个不认识的男孩儿被我两刀攮死了,我就想赶紧死了给人家抵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爸看着我眼睛发绿,仇家看着我眼睛发红,于芬娜和大壮怕我乱咬,看着我眼睛发蓝……

二南说,也不知道小龙现在在外面怎么样了,希望他凡事要多加小心,今后虽然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但我会天天保佑他。如果他能听到我说话,我要跟他说,记住,千万不能再“趟江湖”了。我现在已经看透了,打打杀杀根本不是正路子。咳,说起来还是后悔,后悔咱们以前干的那些傻事。知道我为什么装得一点也不后悔吗,那是装给我爸和我二爸看的,他俩,尤其是我爸,要是知道我后悔了,服软了,说不定会怎么劈头盖脸地笑话我,讥讽我。我跟你说,他老没正经的了,能气死你。

二南说,再有,我还想告诉小龙,女人这东西,不能碰。少碰。最好少碰。知道吗,于芬娜他爸是卖豆腐的,虽说开了间厂子,大小也算个厂长,但在我心里,她家就是开豆腐坊的,就是卖豆腐的。有于芬娜这个女儿,他爸这辈子就别想在我心里抬起头!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回家的第二天就逛了几家网吧,打听了七八个人,打听小龙、大壮,特意打听了于芬娜的下落。真的,我的本意就是想好好教训她一顿,没有她,哪来这么多罗烂?只可惜一时没找到人。哥啊,你也不用劝我,劝我也没用,就两个字——报仇。好好解解气。妈的,小娘们儿坑苦了咱兄弟。小龙,你可记住了,要加万分的小心呐!

二南说,对了,还有个事儿挺有意思,回来的第二天我就去了我们的 “老卧子”,遇到了原来跟我们混过几天的一个小兄弟,也不上学了,正当网管呢。看样子挺行事儿,也挺仗义,没收我网费,又把我送到门外老远,弄得我心里像喝了北方佳宾似的发热发胀。咳,突然感觉还是当江湖大哥好啊,身后跟两个保镖,走到哪里只要手一挥,二句话都不用费,立刻摆平,一马平川,溜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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