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园书话(二)
2015-11-14郭伟其
郭伟其
关于钱存训先生的事迹,郑炯文、张宝三、宗鹰、周原等多位先生早已做过详细的整理。我在芝加哥大学访学期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拜见久仰的钱先生,但考虑到先生年事已高,身体欠佳,最终也没敢登门打扰。尽管如此,我却向现任东亚图书馆馆长周原先生多有请益,因而也就对钱先生与该馆的藏书往事略知一二。
1947年,钱先生来到海德园,他的主要任务便是整理该校的中文藏书。这批藏书创始于1936年,由著名汉学家顾立雅(Herrlee Glessner Creel)所保管。顾教授是西方研究孔子的权威,深知中文文献的价值所在,经营十年之后这批藏书的数量已经达到了10万册之多,但却一直缺少一个规范的目录,因而他也一直在物色一位称职的中文图书编目员来承担这一重任,而钱先生正是其等待多年的人。后来,凭借在国内已经打下的深厚国学基础和整理这批图书的丰富经验,钱先生还陆续开设了有关中国古代目录学和历史研究方法的课程。应该说,钱先生的到来,不仅解决了藏书编目的问题,还使得该系的教学结构与东亚图书馆建设很快地更上一层楼。
确切地说,东亚图书馆是连续“更上了几层楼”。由于先生努力地从中国、日本等地搜集古籍与近代文献,原来位于东亚系地下室的书库很快就不堪重负了,于是东亚图书馆在1958年迁到了芝大哈普(Harper)图书馆的一楼,又在1970年迁到了现在的馆址,里根斯坦(Joseph Regenstein)图书馆的五楼。今天,在里根斯坦图书馆五楼宽敞的书库中,存放的中日韩图书总数已经达到了85万册,而其中大部分都是中文文献,主要涉及古籍和历史、哲学、地理、艺术史等各个领域。对于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们而言,东亚图书馆最大的吸引力在于其巨量的开架古籍,我们可以随手从书架上取阅在国内需要辛苦预约的图书,而很多研究灵感正是在这种与书籍的自由交往之间被激发出来的。另一方面,很多踏进东亚图书馆的学者都有一个共同的体验,就是当你踏进这一宝库中时,会突然间变得手足无措,发现可以研究的题目太多了,你必须忍痛从多个可能中挣脱出来,回到你正在进行的工作之中。正如我的导师所说,每次来到图书馆他都感到自己太过渺小了。
据周馆长介绍,东亚图书馆的每一个设计环节都与钱先生的理念密不可分,甚至连阅览室中的一桌一椅也不能例外。阅览室实际上也即工具书室,书架上陈列着以中日韩三种文字为主的各类工具书,读者也往往从书库中带书过去翻阅。阅览室的落地窗朝南,正好面对着芝大仿哥特式的核心建筑;手捧线装书欣赏窗外的漫天飞雪,更是这里许多读者的奇妙体验。从某种意义上讲,海德园中的最佳观景台,正留给了凝聚钱先生一生心血的东亚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