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与诗学
2015-11-14周笃文
周笃文
心潮新论
国学与诗学
周笃文
内容提要:国学是中华民族赖以治国兴邦、安身立命的一整套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理论体系。它作为诗词艺术的精神支柱,在以礼乐声教化成天下上发挥了巨大影响。诗是中华美德的艺术化的体现,对于陶冶性灵、变化气质、提高审美品位,促进人性全面自由发展与造就贤德君子,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激活传统、继雅开新,是当代诗人的历史使命。
一、国学是诗词艺术的精神支柱
国学是中华民族赖以治国兴邦、安身立命的一整套根本性的指导思想与理论体系;是在五千年文明发展进程中,由历代大圣先贤所不断创造完成的。概括讲来,它是以儒家四书五经以及十三经为基本体系,兼及诸子百家的学术观念而构建起来治国方略与文化价值观。
正是在这套理论体系与价值观念指导下,我们的民族才得以蓬勃发展,历劫不衰,愈挫愈勇,挺立于时代大潮的前头,并且为人类的发展指示了方向。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阿诺德·汤因比与日本宗教文化界著名人士池田大作在《展望 21世纪》中对话,池田大作问:“如果再生为人,博士愿意生在哪个国家,做什么工作?”汤因比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愿意生在中国。因为我觉得,中国今后对于全人类的未来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要是生为中国人,我想自己可以做到某种有价值的工作。”“我将来生在中国,要是在那未来的时代世界还没有融合起来,我就要致力于使它融合。假如世界已经融合,那我就努力把世界从以物质为中心转向以精神为中心。”
汤因比认为,中国在广大地域多民族融合、协调,一贯保持一个文明,这种悠久的历史令人刮目相看。他清晰论述了中华文明精神遗产的优秀资质,预言今后的中国是融合全人类的重要核心。
汤因比还说,“中华民族是一个没有征服野心的民族。”“由中国文化和佛教传统这一共同遗产来看,他们都是连结在这一纽带上的,并且就中国来说,几千年来,比世界上任何民族都成功地把几亿民众从政治、文化上团结起来。中国在和东亚各民族合作,在被人认为不可避免的人类统一过程中可能发挥主导作用,其理由就在这里。”他说的中华文化这一共同遗产,主要是指中国的国学,指儒家的诗书礼乐易春秋等六艺,而《诗》为六艺之首。孔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孔子培养学生是以仁德为纲领,以六艺为基本手段来实现士君子全面发展的。《易经》的《贲卦》云: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首次提出了“人文化成”的治国育人重要观念。在《尚书·禹贡》中亦云:“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所谓声教,即诗歌礼乐之教化也,更突出了声诗教化之作用。后世更有“化行禹贡山川外,人在周公礼乐中”(周邦彦诗)之谓。程颢《秋日偶成》亦云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化中。富贵不淫天地乐,男儿到此是豪雄”,皆是以国学入诗化人之佳例。
毛泽东在1915年写给萧子升的信中曾力荐曾国藩的《经史百家杂钞》:“顾吾人所最急者,国学常识也。昔人有言,欲通一经,早通群经。今欲通国学,亦早通其常识耳。首贵择书,其书必能孕群籍而抱万有。干振则枝披,将麾则卒舞。如是之书,曾氏“杂钞”其庶几焉。是书上自隆古,下迄清代,尽抡四部精要。”“国学者,统道与文也。姚氏《类纂》畸于文,曾书则二者兼之,所以可贵也。”
儒家的六艺是经学的骨干。它是以人为本,天人合一,以天下为公为其最高准则的学术观念体系。经过历史的淘洗,无数次的刻勒而完形的经典著作体系。它包括大学与小学两大部分。《大学》本为《礼记》中之一篇,为儒学通论,后独立成为四书之一,是儒家的重要经典。特别是其标举的三纲八目,成为经学总纲。中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是为三纲。又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此即儒家内圣外王的化行天下之理论体系与修养步骤。
儒家的四书中,“大学”、“中庸”本《礼记》中的篇名。韩愈、李翱等把它推出与《易经》、《孟子》同列。朱熹更为作集注,与“论语”、“孟子”合为四书。元朝以后,悬为令甲,为士子应试之首选。遂大为流行。十三经是以四书五经为主干。即《易》、《书》、《诗》、《周礼》、《礼仪》、《礼记》、《春秋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论语》、《尔雅》、《孝经》、《孟子》(其中《大学》、《中庸》已包含在《礼记》之中)。儒家的“六艺”以诗为首。《庄子·天下篇》云:“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高度肯定诗经的地位。
《易经》又称《周易》。十三经首列《周易》。易以八卦为基础,两两相重为六十四卦。本为卜筮之书,饱含智慧与哲理的光辉。如《系辞》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 《象》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皆千古不刊之至理名言。
《尚书》是记录上古史料之书。始于尧典,终于秦誓。原为百篇,今存五十二篇。《尧典》记载了尧舜的政绩和大事,如《尧典》中记录舜命夔典乐教胄子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这就是中国诗歌理论的开山。其《禹贡》篇记“禹敷土,随山刊木”,以及划定九州。为华夏民族地理学之开山。
《礼记》之《礼运》篇中标举“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其《中庸》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至中者,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上述理论观念,乃是华夏民族在漫长的历史淘洗中总结出来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纲领。到了宋代又大加发展而特放异彩。如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弘深博大的思想。以及其后朱熹的理学体系与陆九渊、王阳明的心学体系,“存天理,去人欲。致良知,知行合一”,皆大大发展充实了儒家经学。成为世界文明史上的伟大丰碑。宋代理学家以诗弘道,大放异彩。如朱熹的《春日》诗: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即其名例,王阳明的《月夜》:
万里中秋月正晴,四山云霭忽然生。
须臾浊物随风散,依旧青天此月明。
肯信良知原不昧,从他外物岂能撄!
老夫今夜狂歌发,化作钧天满太清。
皆借诗弘道,广为流传之佳作。
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是主张以礼乐化成天下,从来不主张武力侵略的霸道。《左传〉楚庄王强调武有七德:“夫文,止戈为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礼记》主张:柔远人,则四方归之。这种怀柔政策,是中华民族的基本国策。
建立在如此精深的国学基础上的诗学,是人类文明中的至宝奇珍。《诗经》是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分风、雅、颂三大类,收诗三百零五篇。时代可从春秋上溯到夏代。豳风之《七月》,以夏历记时,写太王迁岐以前之事。当作于夏代。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表现了“同仇敌忾”的尚武精神。《采薇》中之“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是以今昔对比的手法,写复员战士痛定思痛的歌吟。情景交融,意在言外,为抒情诗的极品。诗多抒情,主温柔敦厚,可陶冶性情,又多美刺政治之作,用以涵养品德。孔子列之于六经之中,强调兴观群怨之诗教。古代的诗经有如判断是非成败的法典。这在左传等书中累见不鲜。如《郑伯克段于鄢》中以“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之教言以解决庄公与其母姜武之冲突。《鞌之战》以“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作判断阡陌走向之是非,皆是显例。
二、诗词是中华美德的艺术体现
中国诗学之所以独标高格,举世无双。就在于它源远流长,高明正大。如前所述,它有着崇高的道德理念的支撑,是以陶冶性灵,变化气质,培养贤德君子,实现世界大同为目标的人文化成的艺术。如孔庙抱柱楹联所云“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皆以昭示的崇高理想,为诗歌声教服膺的目标。
诗是发源最早的经典。比如见于《尚书大传》的《卿云歌》:“卿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据《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结论:虞舜禅让夏禹的时间是公元前2070年,距今已是4085年前的事情。《礼记·乐记》所记还有:“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孔子家语》卷八云:“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皆见于史籍,斑斑在列,是中华诗歌的星宿之海,滥觞之源。纵观世界诗史无有早于此者,它比希腊《荷马史诗》早了近千年,比印度《梨俱吠陀》也要早上百年之久。《卿云歌》、《南风歌》,是我国先民走出洪荒时代,迈入文明社会的第一声雄啼,是对光明的礼赞与上古太和气象的诗意的表达。它昭示了一个文明觉醒后的伟大民族充满信心地迎着朝阳前进。此外,孔子还提出了:“温柔敦厚,诗教也。”强调了诗的教化与塑造人的心性之作用。
《诗纬·诗含神雾》中更进一步发挥道:“诗者,天地之心,君德之祖,百福之宗,万物之户也。”认为诗是表现天地万物之灵性的最神圣的艺术。钟嵘《诗品》更从文艺感染作用的角度强调:“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行诸舞咏。照烛三才,晖丽万有,灵祇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指出了诗的艺术感染之力量,有照烛三才的伟大作用。杜甫所说“陶冶性灵存底物,新诗改罢自常吟”即是对此种教化作用的现身说法。
中国诗歌导源上古,波澜相接,汇为汪洋之大海,无论历史之久远,品质之超胜及数量之巨大,都是举世无双的。《诗经》、《楚辞》以下,迄于近代,作品之丰富,真是浩如烟海。全唐诗流传至今的超过五万首,全宋诗更是多达三十余万首。乾隆皇帝一人诗作超过四万首。清末樊增祥尤有过之。历代佳诗,精光万丈,震撼世界。天才诗人将汉语言文字之声情意象之特美,发挥到了极致,使人见字生感,闻声动情,达到了老妪能解,目醉心迷的程度。闻一多说:“从西周到宋两千年,我国这大半部文学史,实质上是一部诗史。”日本汉学家神田喜一郎则说:中国诗歌不仅数量最多,而且质量也是世界最高的。早在一千一百多年的嵯峨天皇时代,以天皇为首就掀起了一股唱和张志和《渔歌子》之热潮,开启了彼邦填词之风。这时距中唐诗人张志和的原作只晚了49年。法国的启蒙主义巨匠伏尔泰,也是汉诗迷,他极为佩服康熙皇帝为北京宣武门天主教堂写的对联:
无始无终,先做心身真主宰;
宣仁宣义,聿昭拯济大权衡。
他以为这是对天主教义最高明的诠释。近代世界级大诗人庞德,就是根据汉字的“内凝涡旋力”与汉诗“意象迭加”的表现手法而开创出意象派的。比如他的《弥曹车站》原为三十行,半年后压缩为十五行。一年后凝铸为两行:
熙攘人群中这脸庞的骤现,
润湿乌黑的树枝上的花瓣。
真把一个女工写活了。
唐朝是古诗全盛的时代。千年以来,直到今天仍是人们学习诗歌的典范。唐诗不仅是我国文学宝库中的精华,而且是世界文学中的高峰。李白、杜甫、白居易是全世界的文化名人。从王、杨、卢、骆开其端,陈子昂以古为新继其势。催开了万花怒放的盛唐局面。五古、七古、乐府、歌行乃至近体诗作,都臻于极盛。尤其是沉郁顿挫的杜甫,可谓无体不工,而谪仙李白的飘逸豪放更是前无古人。其他王孟的田园诗,高岑的边塞诗,中唐元白的乐府歌行,以及韩孟的硬语盘空,刘柳的咏怀以及李贺的诡谲幻奇,晚唐杜牧的风姿俊迈,李商隐的深婉华丽皆开径自行,光耀千古。
词则昌盛并完形于宋朝。两宋是词的黄金时代,晏殊、欧阳修的小令,是这个清平时代词坛上的第一批报春的花朵。柳永、张先的慢词则是新词体的开拓者。北宋的苏轼首开豪放词派,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等扫空千古,别开生面。南宋辛弃疾继之,瑰丽雄奇,真有掀天揭地之气概!他如周邦彦、李清照、姜白石、张炎、蒋捷等婉约词人皆乃自标清丽,誉满吟坛之大家。这些宝贵的遗产值得我们认真学习与努力发扬。
三、激活传统,继雅开新是当代诗人的历史使命
当代性是一切艺术生命力之所在。赵翼说:“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吴之振亦云:“两间之气,屡迁而益新。人之心灵意匠,亦日出而不匮。故文者日变之道也。夫学者之心日进,斯日变。日变,斯日新。一息不进,则为已陈之刍狗。盖变而日新,人心与气运所必至之数也。”说得多么透辟深刻。作为时代心声的诗词,更是如此。但诗词的新变,必须在继承的基础上,吸收新知,而加以开拓与创造。脱离了传统的诗作,很难获得读者认同,正如毛泽东所说:“新诗于民族感情不甚合腔,且形式无定,不易记,不易诵。”(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1964年12月22日)其原因就在这里。传统文化必须与时俱进,加以激活,并赋予新的元素,才能充满生机活力,彰显其本色的大美与灵机。为实现这个目的,首先要从思想境界上推陈出新。比如被鲁迅称为改造文章的祖师爷曹操。他的四言诗无论气魄境界,都簇簇生新,令人惊叹,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真能别开生面,一新天下人耳目。毛泽东的《送纵宇一郎东行》:“云开衡岳积阴止,天马凤凰春树里。……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稊米。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纭何足理。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这种经纶万方,以天下为己任的气魄,更是前无古人之绝唱了。
传统诗词的当代意义还可从最近的 例证得到很好的说明。
习近平主席2014年6月28日引诗赠韩国朴槿惠总统:“挂席浮沧海,长风万里通。”该诗出自新罗诗人崔致远的《泛海》:
挂席浮沧海,长风万里通。
乘槎思汉使,采药忆秦童。
日月无何外,乾坤太极中。
蓬莱看咫尺,吾且访仙翁。
其后,习近平主席10月7日在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上又向朴瑾惠谈到“浩渺行无极,扬帆但信风”诗,它出自晚唐诗人尚颜《送朴山人归新罗》:
浩渺行无极,扬帆但信风。
云山过海半,乡树入舟中。
波定遥天出,沙平远岸穷。
离心寄何处?目击曙霞东。
李克强总理在一次经济座谈会上引诗:“万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该诗出自当代诗人饶宗颐的《偶作示诸生》:
更试为君唱,云山韶濩音。
芳洲搴杜若,幽涧浴胎禽。
万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
天风吹海雨,欲鼓伯牙琴。
以上诗作皆精辟深刻,极具震撼力。
类似的例子很多,如马凯的《九九箴言》:
民为本,国为重,公为先。
识时势,举大体,居高瞻。
明是非,通情理,懂方圆。
求实情,办实事,敢直言。
兼刚柔,能取舍,任炎寒。
闻道喜,知过改,见善迁。
严律己,宽待人,广结贤。
淡名利,轻富贵,守清廉。
循天道,顺民意,归自然。
其次,要从沸腾生活中感应时代的脉搏。比如夏承焘1963年10月1日在天安门上看焰火所作《玉楼春》云:“归来枕席余奇彩,龙喷鲸呿呈百态。欲招千载汉唐人,共俯一城歌吹海。”可谓写尽了百万狂欢群众心中的大欢悦。再如胡绳的《西昌观卫星发射》:“月城今夜偏无月,邛海清波映火红。莫谓群山皆错愕,一星飞越斗牛东。”“错愕”两句写足了动地掀天的气概,可谓时代的最强音。
另如寇梦碧《水调歌头·献给南极考察队勇士们》:
鹏翼藐沧海,飞渡向阳轮。凿开长夜混沌,人外辟乾坤。振翅企鹅鼓腹,昂首银鲸摆鬣,歌舞献嘉宾。一色皓无迹,万古炼冰魂。
长城站,红旗拂,映朝暾。宏微世界在手,绝域建殊勋。两万里涛狂吼,十二级风怒扫,龙性岂能驯。打破八寒狱,放我浩然春。
老词人获知南极考察队建立了长城站的辉煌壮举,欣然命笔。比之于新辟洪荒,再造天地之伟业,“打破八寒狱,放我浩然春”,不愧为横绝古今的妙句。
另外,本人2011年曾赴曹妃甸考察现代化大生产时也试作了一首《齐天乐·曹妃甸放歌》:
海疆福地曹妃甸,明珠焰光璀璨。造地吹沙,深洋筑港,伟矣中山遗愿。百年梦醒,正龙起沧溟,浪腾天半。牧海耕滩,钢城卅里顿时现。如山巨轮泊岸,看长波摆荡,暾旭红满。构厦云连,喷油浪涌,井架天高涛远。词流振笔,竞声铿金石,万花飞旋。四象三才,共齐声礼赞。
也是对当代诗词如何表现世界级大生产的一种尝试。不断投身到创新的生活中去,永远是诗人灵感的源泉与继雅开新的动力。
语言和技法上的翻新,也是诗词创新的一个重要方面。如刘征先生的《八声甘州·嫦娥工程老总们的眼泪》:“一箭嫦娥飞去,啊,绕起来了,古梦今圆。扬眉望月,热泪洒征衫。合一滴如海卷飞澜。流不尽,滔滔滚滚,大爱弥天。”用到口即化的白描语言,写伟大的探月工程,神奇雄放,直指奔心,令人拍案叫绝。再如中年词家蔡世平的《读沈鹏书法》云:“初读沈公书,春动西湖柳,又读沈公书,秋猎昆仑虎。也读大风歌,也读民间赋,再读沈公书,寸寸山河骨。”把沈老的戛然独创之草书,比作西湖春柳之摇曳,昆仑猛虎之威武,比作大风歌之雄霸,民间歌赋之粗犷本色。最后竟从中读出了山河大地的钢筋铁骨般的品格来。以复沓的谣谚形式,步步深入,想落天外,表现得如此精彩,请问谁能不为之动情?
艺术形式的借鉴移植,也是开新的一个方面。如从日本十七个音的俳歌,发展到赵朴初的五、七、五三句十七个字押韵的汉俳,再到马悦然的五、七、五不押韵的新体汉俳,就是一个鲜活的显例。赵作如:“绿荫今雨来,山花开接海花开,和风起汉俳。”马作如:“九月十一日,谁打开地狱之门,罪恶的黑手。”不是都极富风致而广为传播吗?
充分发掘传统诗词的文化底蕴,进行当代性的演绎与诠释,是一项重要的历史使命。如何引进现代元素实现与古代经典的对接,任务艰巨而崇高。让一切有理想、才气与使命感的诗人们,朝此目标,大胆探索吧!
(本文为首届海峡两岸中华诗词论坛交流论文,作者为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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