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郭沫若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翻译*
2015-11-14邱少明
邱少明
(铁道党校 党建和基本理论教研部,北京 100088)
作为20世纪中国乃至世界文化殿堂的巨擘,郭沫若倾注毕生精力,为中华文明的翻译事业注入甘洌清泉。在马克思主义文献翻译方面,经典著作主要有《政治经济学批判》(1931年12月)、《神圣家族》(1936年5月)、《德意志意识形态》(1938年10月),其他有《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1924年,河上肇著)、《黑格尔式的思辨的秘密》(1936年,马克思著)等。而且,郭沫若差点儿翻译《资本论》。郭沫若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翻译,不仅极大提升了自己马克思主义理论素养,加速迈向马克思主义之路,而且对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中国化、大众化以及我国马克思主义史学、文学的建立发展,均做出了重大贡献,深具历史价值和当代意义。
—、郭沬若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翻译总体概况
(一)《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节译
撰写于1857至1858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乃马克思首部正式公开发表的政治经济学经典,由柏林敦克尔出版社1859年6月出版,全书涵盖三部分,即《序言》《商品》《货币或简单流通》。《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是马克思1857年8月底至9月中旬的20余天,为即将着手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而撰的“总的导言”。1930年5月,郭沫若正式译完了《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的一节,冠以《经济学方法论》登载于《社会科学讲座》第1卷(1930年6月出版)。接着,郭沫若耗时大半年,于1930年12月译完《政治经济学批判》,1931年12月交上海神州国光社付梓,这是《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二个中译本。该译本涵括三部分,即马克思1859年序言,资本一般,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论。在1932年5月出版的《读书杂志》《中国社会史的论战》专号第1卷(王礼锡、陆晶清主编)上,《政治经济学批判》郭沫若译本被专门广而告之:“本书的译文,忠实流畅,郭先生译此书时,尤特别审慎。排列格式,一依原样,并经郭先生亲身校对,绝无错文错字,读者一读便知。”该译本1946年由上海群益出版社再版,到1951年4月已发行至第6版,印数达13500册。郭沫若后来忆道:“我也翻译了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两部书都经王礼锡的接受,由神州国光社出版。前一书出版时把我写的一篇序言丢掉了,后一书一直被积压着,是在抗战期才出版了的。”
(二)《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摘译
民国时期,我国学者译介《德意志意识形态》主要有三种范型:一是摘译若干段落,像高语罕遵循河上肇《辩证法经典》为底本而节译《A.一般意识形态,德意志意识形态》之若干段落;二是摘译章节,像郭沫若遵循梁赞诺夫主持的《马克思恩格斯文库》(第一卷)(系MEGA1)为底本摘译出《费尔巴哈》一章,以及周建人遵循英国劳伦斯与威沙特公司出版的阿多拉茨基版本的英译本为底本,摘译出《费尔巴哈》一章;三是转译、述评与阐发,像章克标对《费尔巴哈》一章之“名著精髓”式的转译及阐释。自译介的源头勘正,我国学者译介《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版本来源主要有以下三种:一为日本渠道,像高语罕;二为欧洲渠道,像周建人;三为苏联渠道,像郭沫若及荃麟。1938年11月,上海言行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了郭沫若于20年代末译就的《德意志意识形态》(出版时书名即《德意志意识形态》)。郭沫若译就的《德意志意识形态》内容涵括《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序言及第一章《费尔巴哈:唯物主义观点与唯心主义观点的对立》。在对《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节译过程中,学术大师郭沫若首次亮出要对《德意志意识形态》开展文献学研究。概言之,他对《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摘译,既深度契合当时紧张火热的抗战现实社会实际,又密切关联于当时文艺界关于马克思主义人民大众的文艺观之学术辩论,还密切关联于当时文艺界关于文学新现实主义的论争。比如,郭沫若在论及文艺之现实主义时,尤其呼吁文艺之真实性。他一再声明,现实主义并非单纯的写实主义,必须深刻体悟到艺术之真实,其实较“现实的真实有时还要真实”。
(三)《神圣家族》的节译
《神圣家族》的节译本《艺术的真实》是郭沫若1936年译就的,原题为《艺术作品之真实性》,1936年5月由东京质文出版社正式出版,上海群益出版社1947年3月将之作为郭沫若系列译著予以再版。《艺术的真实》主要是《神圣家族》第五章之后内容,涵括八部分:抽象与具体性、思辨的方法之虚伪的自由、思辨的文艺批评之畸形的一例、布尔乔治浪漫主义文学之肯定的典型之暴露、被揭发了的“立场”之秘密等。郭沫若《艺术的真实》翻译,底本是阿拉多次克德文版《马恩全集》第3册,纠错了日译本。马克思恩格斯《神圣家族》全称是《神圣家庭,或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驳布鲁诺·鲍威尔及其伙伴》,合撰于1844年9至于11月间,1845年2月于法兰克福出版单行本。该书既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也是马克思恩格斯第一次合著的抨击青年黑格尔派主观唯心主义并阐发唯物史观的著作,还是一部马克思主义文学力作和美学经典。
二、郭沬若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翻译的主体分析
(一)矢志修学储能
从译者素质禀赋看,郭沫若不仅德文、日文、英文功底扎实,而且科学学养深厚,还兼具丰富的翻译知识、经验。他1914年东渡扶桑后,便发愤攻读日文及科学知识,烈火一样的激情,如饥似渴,半年后考入东京第一高等学校。随后三年以及帝国大学四年,郭沫若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热情钻研各国语言及其他知识,夙兴夜寐。他后来于《学生时代》里忆道:“三部的课程以德文的时间最多,因为日本医学是以德国为祖,一个礼拜有十几、二十个钟头的德文。此外,拉丁文、英文也须得学习。日本高等学校的功课,有一半乃至以上是学外国语,有第一外国语,第二外国语。甚至向我们学医的人在第一德语、第二英语之外,还要学第三种拉丁语。一个礼拜的外国语时间在二十二三个钟点以上。”在东瀛,迫于生计,加之志存高远,渴求新知,郭沫若翻译了大量文学、美学等社会科学文献,这为他后来翻译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二)炽热理想情怀
青年郭沫若一腔热血,赤子情怀,逐步具有了强烈的译介马克思主义著作热望。在创造社朋友鼎力相助下,1924年4月,郭沫若为译《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河上肇著)而专程再次漂洋赴日。其实,他此时生活清苦,译书原想是挣钱家用。但始料未及的是,此书刚刚译就,郭沫若精神立获“涅槃”,当即“顿悟”而“大清明”。他于《创造十年续篇》里吐露:“我最初来此的生活计划,便是迻译《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一书……我对于这书的内容虽然也并不能十分满意,如他不赞成早期的政治革命之企图,我觉得不是马克思的本旨。但我译完此书所得的教益殊觉不鲜!我从前只是茫然地对于个人资本主义怀着憎恨,对于社会革命怀着信心,如今更得着理性的背光,而不是一味的感情作用了。这书的译出在我一生中形成了一个转换期。把我从半眠状态唤醒了的是它,把我从歧路的彷徨里引出了的是它,把我从死的暗影里救出了的是它。我对于作者非常感谢,我对于马克思、列宁非常感谢。”《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翻译之后,郭沫若便彻底摒弃了日本留学时期内化的泛神论思想,正式开始认同、接受马克思主义宇宙观。从此,他便“从文艺运动的阵营里转进到革命运动的战线里来了”(《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序》)。该书甫一出版,便迅速于国内传播开来,备受众多进步青年喜爱,也让执政者感到恐惧,从而很快遭到封杀、停版,有的青年因读了该书而惨遭当局杀戮。闻知此情此景,郭沫若悲愤万分,“中夜四五叹”,因此更坚定了自己对马克思主义的信心、信念和信仰,也更注重翻译的内容比选及质量保证。1925年前后,朋友们动议郭沫若翻译《资本论》,这让他大为惊喜。他后来动情回忆:“我当时感受着十二分的愉快,并且预定了一个五年译完的计划……如果能为译完《资本论》而死,要算是一种光荣的死。”
怀着助推马克思主义唯物论、辩证法、历史观在国内广泛传播并迅速中国化的强烈愿望和神圣使命,郭沫若毅然决然投身到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翻译和中国古代史研究之中,付出了大量时间、心血、智慧、情感。1927年岁尾,郭沫若潜居上海日本租界,由周恩来安排准备乘船赴苏,行前突患严重的斑疹伤寒,几乎丧命。1928年1月于日本人开设的医院养病期间,他开始刻苦系统研读马克思主义著作,包括马克思《资本论》(日学者高畠译)、《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哲学的贫困》,列宁的《党对于宗教的态度》,斯大林的《中国革命的现阶段》,等等。此时,郭沫若具有强烈的译介马克思主义的主体动机和使命意识。他在《跨着东海》里感叹并宣布:“中国现代化的普遍落后,连初步的科学知识,都还没有十分普及,在物质上虽然已经被外来的资本主义吮吸得几乎成了瘫痪,而在思想上却俨然横亘着一道难攻不破的万里长城。一句老话,国情不同。不是旧有的东西,不要说辩证唯物论,就是机械唯物论都是排斥着的。要使这种新思想真正地得到广泛的接受,必须熟练地善于使用这种方法,而使它中国化。使得一般的、尤其是有成见的中国人,要感觉着这并不是外来的异物……在中国的传统思想中已经有着它的根蒂,中国历史的发展也正是循着那样的规律而来。因而我的工作便主要的倾向到历史唯物论这一部门来了。”
三、郭沫若的马克思主义经典翻译的价值意蕴
(一)翻译的学术价值
首先,郭沫若力倡翻译精当,译本非常忠于原著,对国人了解、掌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深具重要学术意义。比如,郭沫若翻译《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之于唯物史观的经典阐述,像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社会运动及发展原因理论,社会经济形态及资本主义制度最终命运理论,无不译得准确、顺畅,不亚于今日之最新译本。郭沫若译时是这样表述的:“人们在其生活之社会的生产中窜入于决定的必然的,与自己意志无关涉的诸关系之总和形成社会之经济的结构,即是一种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之所于以建立。而各种既定的社会的意识形态与之相应的现实的基础。物质的生活之生产方法规约着社会的政治的和法律的生活过程之一般。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反是自己的社会的存在决定自己的意识。到了发展中之某个阶段上,社会之物质的生产力与向来于其中所活动着的既成的生产诸关系,如单依法律的表现时,则为财产诸关系,陷入于矛盾。这些关系由生产力之发展形态一变而为生产力之桎梏。于是遂有一社会革命之时期出现。随着经济的基础之变革,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或缓或急的自行崩溃。……在大体的轮廓上,亚细亚的,古典的,封建的及其近代有产者的生产方法是可以表识为经济的社会结构之进展的各个时代。有产者的生产诸关系是社会的生产过程中最后的对抗形态,所谓对抗非个人的对抗,而是由于个人之社会的生活条件所成长着的对抗,但是在有产者社会之母胎中所发展着的生产力,同时也在制造着物质的条件以解决这项对抗。于是人类社会之前史便随着这个社会结构而闭幕。”
再如郭沫若翻译《德意志意识形态》时,对《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喻示、透显唯物史观根本表征、核心吁求的翻译表述,其准确性、流畅性和当代翻译难分伯仲。像《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一、八、九、十、十一条,郭沫若分别译为:“一切从来的唯物论(费尔巴哈的也包含在这里面),其主要缺陷是,对象、现实、感官界只在客观或直观之形态下被把握着;而不是作为可感性的人的营为、实践,不是主观的。……所以他不了解‘革命的’即实践批判的营为之意义。”“一切社会生活的本质是实践的。凡是把学理导诱到神秘主义的一切的神秘,其合理的解释是在人的实践之中,在此实践之了解中。”“关照的唯物论,即是把感官界不作为实践的营为的唯物论,其所达到的最高点,是各个的个人与有产者的社会之直观。”“旧式的唯物论之立脚点是有产者的社会,新式的之立脚点是人的社会或社会性的人类。”“哲学者们只曾把世界作种种解释;目前是归结到,要改革世界。”可以看出,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里唯物史观“实践性”这一最重要理论品格,在译者郭沫若的笔下已得到非常好的表述,使受众印象深刻。
其次,郭沫若译本充分替受众着想,有很多创造性“亮点”呈现,这突出表现在治学严谨、心思缜密的他对篇章的细致注释及版本的科学遴选上。比如,郭沫若翻译《德意志意识形态》时,果断以自己新撰《译者弁言》替换梁赞诺夫《编者导言》,将所舍梁赞诺夫导言内容予以精当通俗概括,并简述了马克思原稿及恩格斯修改稿,还介绍并使用了原编者厘定的六项规则。同时,郭沫若亦有不少个人“发明”。正如他自己所言:“本译书对于原编者之六项规则,大体上是在一律遵守着,但一些无关宏旨的废字、废句以及脚注,则多半略去了。因为文中多插入废字废句转使正文有难读之嫌,而某字某句为马克思或昂格斯所加或所改,均一一注出,亦觉不胜其烦。这在读中译文的读者都是无甚必要的事情。”“全稿用影印,这很是译者所希望的事情,同此希望的人,我想来一定也不会少。因为李氏所整理的成果尚有存疑的地方,而且其判读也不能保其必无千虑之失。”郭沫若将梁赞诺夫的误译及几处可疑之处予以点明,以提请读者注意。基于对读者阅读的照顾,有些地方,郭沫若的注释非常完备、细致,比如,有条注释提及莎士比亚作品的马伏里奥,郭沫若指出该对话源于莎士比亚的《十二夜》,并通过比较德译本、英译本而指出谬误所在。此外,他还进一步向感兴趣的中国读者,推荐阅读马克思恩格斯有关唯物论论述以及恩格斯撰于1886年初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等。
又如,郭沫若着手节译《神圣家族》时,原本朋友建议用日本《理论季刊》登载的马克思恩格斯《艺术论体系》为底本,但是,经过仔细的版本比选,郭沫若厘定德文原著为翻译底本。他在译本《前言》中坦言:“我现在却根据《神圣家族》之德文原本,逐节地适译了出来。所根据的原本是阿多拉次克(V·Adoratskij)的《马昂全集》第三册(一九三二年)中所载,我在各节之末把原书的页数附记着了,以便有该项德文原书的人作对照。日译有好些地方分明弄错了,懂日文的人请拿来校对一下便可以明白。《神圣家族》本是马昂二人合著,原书共分九章,前三章及第四章之半出于昂,以下均出于马。本摘录均录自第五章以下,全部都是马的手笔。……为稍稍免除这种难解的障碍,我釆仿了日本译者的办法,在文后附了一些零星的注脚。”可见,郭沫若的版本选择非常正确。他节译的《神圣家族》,文后计有17条附注:第1条“巴黎的秘密”(概述小说基本内容);第2、3条分别为“苏泽里加”“悠然徐”,是人物介绍,他们是《巴黎的秘密》评论者、作者;第4至16条分别介绍《巴黎的秘密》人物,涵括鲁多尔夫、最听话同伴、女工、屠夫、花马利等;第17条为佛罗拉屈里斯丹,是一位法籍改良社会主义者。借助这17条附注,郭沫若给予了阅读者之于《巴黎的秘密》的故事情结、人物事迹等的背景知识,这非常有助于受众对《神圣家族》的全面准确理解。
(二)理论宣传功效
郭沫若翻译的这三部马克思主义文献,都是唯物史观、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经典,均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横空出世的标志性著作。三本译著的翻译、出版在中国马克思主义传播史、发展史的历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比如,在我国长达22年(自1938年11月至1960年11月)的历史时期之内,郭沫若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摘译本始终为我国各地《德意志意识形态》之主导性权威性版本。郭沫若摘译、出版《德意志意识形态》,当时及较长历史时期内,丰富、充实及提升了国人的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素养。应该承认,这不仅对我国唯物史观的宣传和普及起到了有力促进的积极作用,而且对于新民主主义革命和建国后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实践也大有裨益。又如,“意识形态”一词即郭沫若当年于翻译《政治经济学批判》时首先使用一个译名而亮出,并且一直被认同、接受,沿用至今。
全民抗战时期,激情四射的郭沫若秉持唯物史观,借以历史剧、史论载体,高举起一面抗战文化的灿烂大旗而不停四处大声疾呼。在当时,立于时代思想巅峰之上的郭沫若,娴熟应用他于翻译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时所掌握的唯物史观之理论、方法和原则,并灵活与抗战具体现实深度契合,文思奔腾,先后创作了六部著名历史剧(即《屈原》《棠棣之花》《虎符》《孔雀胆》《高渐离》《南冠草》)。这六部历史剧不仅为郭沫若马克思主义文艺创作上的一个巅峰,而且时至今日,大家于历史剧的创作上,就创作量之多、现实性之强、知名度之广和技巧性之高来讲,“还没有出其右者”。翻译、研究、宣传、出版马克思恩格斯以及米海涅里斯、摩尔根等人著作,使郭沫若以当时最新观念、最新真理即唯物史观为指导,来透视中国古代社会,创造性地将古文字、古器物研究与古代社会研究相贯通,从而成为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开拓者。更为重要的是,郭沫若翻译、出版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当时在中国的进一步传播以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大众化,无不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意义。
(三)加速自身迈向马克思主义之路
综观一生,郭沫若不同阶段的翻译行为,乃不同阶段自身所持意识形态之现实映现。毋庸置疑,欲洞见郭沫若当时宇宙观、历史观、价值观,其实特别简单,即看一看他在当时的译本选择便可明晰。比如五四运动肇始,新文学运动凯歌行进,郭沫若立即把《浮士德》纳入翻译视域。他认为,五四运动和歌德青年时代的狂飙突进运动非常相似,译出该书以及歌德的另一部作品《少年维特之烦恼》,有助于反封建,有助于启蒙国人。我们知道,郭沫若就是因为译介日本马克思主义研究先驱河上肇的《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而青睐革命,使自己“思想分了质,而且定型化了,……自此以后便成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附白》)。
由于赴苏未能成行,1928年至1937年的10年间,郭沫若于日本流亡。在日本警察、特务、宪兵严密监视和行动受限的极其艰难的恐怖环境下,郭沫若仍一边孜孜不倦从事马克思主义著作等的翻译,一边创造性以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尤其是唯物史观,来探究中国古代社会发展史和甲骨文、金文等,不仅收获颇丰,影响巨大,而且思想的自我锤炼、提升非常之快。侯外庐于《深切悼念郭沫若同志》里说,当年,鲁迅就非常看好郭沫若的学术努力,曾愉快称赞他“有伟大的发现,路子对了,值得大家师法”。周恩来高度赞许郭沫若这一时期成就:“十年内,他的译著之富,人所难及。他精研古代社会,甲骨文字,殷周青铜器铭文,两周金文以及古代铭刻等等,用科学的方法,发现了古代的许多真实。这是一种新的努力,也是革命的努力,虽然有些论据,还值得推敲。如果说,连卢那察尔斯基都不免在退潮时期入了迷路,那我们的郭先生却正确的走了他应该走的唯物主义的研究的道路。”
注释:
①1924年11月,郭沫若由日本福冈携妻儿回国,着手独立翻译《资本论》的计划。但出人意料的是,在商务印书馆的编审会上未获通过。理由是“不便”!潜台词大约是该书的色彩会为书馆带来一些麻烦。
②1930年3月,上海乐群书店出版了《政治经济学批判》首个中译本,是由刘蔓翻译。这就是我们目前见到的署名马克斯著的《经济学批判》(新善本)。
[1]《读书杂志》社.中国社会史的论战·第一辑(扉页二)[M].神州国光出版社,1932.
[2]郭沫若.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3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3]郭沫若.沫若文集第1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4]郭沫若.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5]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M].郭沫若译.上海:群益出版社,1951.
[6]夏凡编译,张一兵审校.德意志意识形态·费尔巴哈(梁赞诺夫版)[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
[7]马克思恩格斯.艺术的真实[M].郭沫若译.上海:群益出版社,1950.
[8]新华月报资料室.悼念郭老[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9.
[9]周恩来.我要说的话[N].新华日报,1941-11-1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