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歌剧中的细腻层次
2015-11-11单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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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4日至2月1日在国家大剧院上演的《阿依达》,有两个令人期待的重头——指挥大师祖宾·梅塔和饰演阿依达的中国女高音和慧。
国家大剧院工作人员说起这几天正在上演的歌剧《阿依达》,颇有“惋惜”之意。首演当晚,大剧院门口的黄牛将800元的演出票炒到2000元,仍不能满足许多想入场的乐迷。有人感慨,早知道囤些票在手中。可这也有难度,票房早在开演前两周就全部售罄。
梅塔虽多次来中国,但执棒威尔第的《阿依达》却是第一次。在彩排阶段见到这位世界上最繁忙的指挥家,只觉他眼袋沉重,满脸倦容。他第一次指挥《阿依达》时只有29岁,如今以79岁高龄来中国演出,依然标准严苛,每天至少在排练场工作十小时。而女高音和慧,则已在全世界演出了131场《阿依达》。
梅塔与和慧曾于2011年在佛罗伦萨的五月音乐节开幕演出中合作过《阿依达》。四年前,梅塔答应指挥国家大剧院版《阿依达》时,直接钦点和慧出演。在中国的女高音歌唱家中,和慧是第一位登上米兰斯卡拉歌剧院的,欧洲乐评人称她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阿依达”,她2013年在斯卡拉歌剧院出演的《阿依达》,门票提前半年就被抢购一空。
在歌剧史上,《阿依达》是一部公认的大歌剧杰作。十多年前,曾先后有两个版本的大型景观歌剧《阿依达》在上海和北京登台,两次选址都是体育场。景观歌剧注重的是豪华舞台和数千人的人海战术,尤其在歌剧中的凯旋场面,甚至把猛兽牵上舞台,体现埃及法老王时代的恢弘。但就细腻和内涵而言,景观歌剧远远无法达到威尔第用音乐剖析人性的深层次。唯有重回剧院,才能聆听到威尔第音乐中层次分明的庞大气势和人物内心。梅塔这一次的声音处理偏细腻,他更强调乐队与歌唱家之间的节奏感,强调音乐整体结构的丰富性和歌唱性,而不是一味夸大歌剧的力量和声势。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给了歌唱家很多空间发挥戏剧表演中的情绪变化,你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阿依达如何从一个怯懦、犹疑的女孩成长为一位敢于直面死亡的“圣洁阿依达”,也能对埃及公主安奈瑞斯这个悲情角色有更立体的理解。
威尔第为阿依达谱写了两首著名咏叹调。第一幕的《祝你胜利归来》中,阿依达得知爱人要带兵出征,攻打自己的祖国,以矛盾之情唱着《祝你胜利归来》:“我会看到他沾满我亲人的鲜血/在埃及人的欢呼声中凯旋”。和慧在这段咏叹调的表现很精妙,音乐的速度变化、音符的上下滑行都掌控得十分熟练,将少女敏感内心的忧愁、胆怯与惶恐唱得丝丝入扣。阿依达的难,在于整部戏都处于矛盾的漩涡中,她的内心戏完全靠唱词里的细微变化、颤音的处理来呈现,哪怕一句看似平静的咏叹,也要暗藏波澜起伏的情绪。
第三幕的咏叹调《啊,我的故乡》,向来是女高音的试金石,这也是和慧在整场歌剧中获得喝彩最多的一段咏叹调。舞台上,静谧的尼罗河畔神殿前,和慧的这段独白像是一首圣洁的诗,与歌剧里最著名的《凯旋进行曲》大合唱形成鲜明对比。如果说《凯旋进行曲》是浓墨重彩的古典油画,强悍有力,《啊,我的故乡》就是水墨画的淡彩,足以唱得人泪流。和慧充分展示纯熟的戏剧功力,将河畔的悲哀沉思唱得极为哀婉,也为结局的悲剧铺陈了色调。
祖宾·梅塔形容和慧的吐字“就像一位意大利人”。她在重音上的咬字之清晰,有着精雕细琢的意味,觉得那就是一位意大利女高音在歌唱。最后一幕,阿依达潜入爱人被关押的地牢,与西班牙男高音豪尔格·德·莱昂的那段二重唱凝聚着全剧最圣洁美好的一刻,豪尔格在最后的高音降B乐句,唱得悠长而沉稳。曾获奥斯卡奖的埃兹欧·弗里杰利奥与弗兰卡·斯夸尔恰皮诺,不愧为欧洲舞美与服装设计界泰斗,这一次,他们用多媒体与实景相结合的方式,将战火燃烧的尼罗河、流水潺潺的埃及公主寝宫、金光璀璨的神殿大厅制造出一种细节繁复的3D魔幻电影效果。每换一幕,都能听到观众席轻声的赞叹,事实上舞台的技术实现却很简单。
歌剧本来就是视觉与听觉的艺术,如此的视觉效果加上强大阵容,足让人信服,这已经是中国自制歌剧中的高水准之作。当然也有瑕疵,在人们最熟悉的《凯旋进行曲》中,船头雕刻了阿蒙神像的巨船由舞台深处驶出,金色战车驶过舞台,身着华服的人们捧着战利品轮番展示,舞蹈编排也相当精彩,可惜关键时刻的“阿依达小号”却吹得力量不足缺乏气势,台下观众紧捏一把汗,破了音的小号还是成了凯旋庆典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