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动画·大威力

苏锋　韩蕉聿

摘要：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场浩劫，为了争取战争的胜利，美国政府和民间将动画这种艺术表现形式发挥到了极致。为了探究美国动画产业在战争中的重要影响，文章收集整理了二战期间制作的有关战争题材的美国动画片320部，从动画片内容细分入手，整体上分为2大类14小类，全面阐述了美国动画片在战争中发挥的两方面作用：一方面，对内动员国民投身抗战；另一方面，对外联合同盟抨击敌人。在此基础上，从时间、范围和层次三个维度论述了美国动画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和贡献，以及在战争中获得的动画艺术创新和动画产业的成长。多方面论证了美国动画与二战之间相得益彰、相互促进的辩证关系。与此同时，二战还激发了美国国民对于动画艺术的追捧与热爱，由此也就培育和形成了享誉全球的美国动画文化。通过反思可以看出：无论对于动画这种艺术形式，还是对于美国动画产业，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是一个转折点。经历了战争洗礼的美国动画产业，在实现自我革命的过程中，迎来了美国，也是世界动画发展史上的第一个黄金时代。

关键词： 第二次世界大战；动画；美国

中图分类号：J95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004409

动画片作为一种与真人表演相对的艺术表现载体，以其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夸张诙谐的表现手法，从它诞生之日起就赢得了广大观众的喜爱。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同盟国和轴心国纷纷将当时大众娱乐的最重要形式——电影，直接或间接地卷入了战时体制，为参战起到重要的精神动员作用。动画片作为当时电影的重要组成部分，引起了美、英、苏联和德、意、日等国的高度重视，纷纷致力于表现战争题材。其中美国的战争题材动画片以其数量最多、种类最全而在世界各国中独树一帜，也在战时美国的宣传体制中获得了重要地位。

一、 追溯：美国二战时期战争题材动画片的全貌

20世纪30年代是世界历史的多事之际。从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日本占领中国东北，到1937年的“卢沟桥事变”，日本开始全面侵华，标志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开端；从1938年3月的德国吞并奥地利，到1939年9月的德国进攻波兰，挑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始。战争阴云笼罩欧亚大陆，作为隔岸观火的美国，“孤立主义”盛行。此时，美国动画产业显示了其高度的灵敏性，于是，在1938年生产制作了和平主义的题材，其中《公牛费迪南德》（Ferdinand the Bull）（1938）还获得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

尽管欧亚战场激战正酣，但直到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爆发之后，美国才正式加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军方开始与好莱坞的动画公司合作，制作了满足不同类型观众需求的动画影片。对于公众来说，是一种针对战争的宣传动员。对于美国军队来说，是针对某个话题的培训和教育。伴随着战争的进程，反映战争题材的动画片骤然增多，1943年达到最高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共拍摄反映战争题材的动画片320部。（见表1）好莱坞各家公司与美国政府、军方都建立了紧密的联系。以迪士尼公司为例，在19411945年间，制作了32部宣传类、教育类、技术类和培训类动画电影片Stephen Cavalier， The World History of Animation， Berkeley and 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11， p. 143.，相当于通常年产量的5倍。1943年，迪士尼公司开展的经营活动94%都是围绕政府和军方的需求。1944年以后，战争的结局已经明朗化，战争题材的动画片开始减少。1945年战争结束后，美国各电影公司便结束了制作战争题材动画片，回归到以娱乐为主的动画片生产。

电影动画片以其独特的表现形式，获得了美国观众的青睐，衍生出多种类型的电影动画片，为美国的战时体制做出了无法估量的贡献。整体上看，可以将电影动画片的内容分为两大类：一大类，对内动员全国各种社会力量，争取战争的胜利；另一大类，对外一手出击应对敌人，一手联合盟友支持抗战。

二、 对内：全面动员，支援抗战

对于美国来说，一方面，要提高军队士气，扩大军备规模，直接投入战场，赢得战争胜利；另一方面，要动员全社会力量，开源节流，加强生产，厉行节约，支援战事。因此，这一时期的动画片内容对于上述两方面都有着鲜明的反映。

1. 直接参与战争类

这类动画片的内容直接与战争相关联。美国动画产业为了战前准备，制作了鼓舞民心、全面进入战事的宣传题材；为了战争需要，展开了争相入伍、保家卫国的励志鼓动；为了战争胜利，进行了战略进攻、全民培训的战事教育。每一部动画影片的完成，都实时跟进了二战期间的阶段发展，它的时效性和实用性为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1）鼓舞士气

鼓舞国民士气是战时美国动画片的最主要任务之一。从二战爆发（1939年9月）至1941年12月美国参战这段时间中，美国民众中有相当部分不愿参战，“孤立主义”大行其道。鼓励民众参战、树立必胜信念就成为美国朝野上下必须面对的问题。因此，在1941年的动画片中，以喜剧的形式讲述了海军水兵和陆军士兵在参军之初的种种不适引发的笑料。如The Mighty Navy（1941）是第一部大力水手参加海军的动画片。面对敌舰的包围，大力水手在关键时刻变身人体鱼雷冲向最大的敌舰；Robinson Crusoe Jr.（1941）中猪小弟的船只搁浅在一个荒岛上，遇到了一位友好的非洲居民。在1942年的动画片中，唐老鸭、大力水手、超人等动画形象高调登场，展现了他们与日本敌人斗智斗勇、最终取得胜利的场面。如Blunder Below讲述了大力水手为了保住舰船与敌人潜艇战斗；Eleventh Hour叙述了超人在战时日本进行的种种破坏活动；Sky Trooper中唐老鸭在空军接受培训。在1943年的动画片中，达菲鸭（Daffy）、布鲁托狗（Pluto）、汤姆猫和杰瑞鼠（Tom and Jerry）等动画明星悉数参战。如Daffy—The Commando中达菲鸭潜入敌后，引起敌人混乱；SeeinRed， WhitenBlue中大力水手与布鲁托狗分享菠菜，联手对抗日本人；The Yankee Doodle Mouse中汤姆和杰瑞参加战斗。1944年，二战局势已经明朗化，美国动画片中的动画明星表现更加神勇。如Bugs Bunny Nips the Nips中兔八哥与太平洋岛屿上的日本军队坚决战斗；Commando Duck中唐老鸭奉命摧毁日军飞机场。1945年二战接近尾声，轻松愉快返回家园成为观众的主要诉求。如Herr Meets Hare讲述了兔八哥在德国黑森林中遇到了德国头子戈林；When G.I. Johnny Comes Home反映了美国士兵返回美国的情景。（见表2）

（2）鼓励参军

1940年5月下旬，美国国会同意增拨国防经费17亿美元，将美国陆军正规军从28万人扩大到37.5万人。1940年9月，美国国会通过了被称为《伯克—沃兹沃法》的选征兵役法与训练法，规定21岁至35岁男子均在选征之列。这是美国第一次在和平时期进行征兵。王金虎、侯学华编著：《美国历史》，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88页。1941年8月，美国国会通过了延长服役期6个月的法案，保证了较为充足的兵力。于是，从1940年10月开始，美国动画片中出现了以鼓励参军为主题的内容，配合美国政府征召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兵力，并在短期军训后，很快便把这支军队送上前线。因此，鼓励参军类动画片在1942年达到高峰，以后三年逐年递减。（见表3）

（3）保卫家园

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虽然经历了“珍珠港事件”，但真正的主战场并没有在美国展开，因而战火没有蔓延到美国本土。所以，关于保卫家园题材的动画片，与其他战争题材的动画电影相比，数量相对较少。（见表4）但敦促美国国民提高保家爱国思想和意识的动画片也有随时的插入。Home Defense（1943）讲的是唐老鸭在战时履行声音监听员所表现的滑稽故事，通过监听防御了日本等国的军事扩张行为。A Jolly Good Furlough（1943）说的是大力水手以其搞笑夸张的艺术表现克服种种困难和尴尬而参加的防御演习，身临其境地感悟战争，感受战争对家园带来的威胁。

（4）建立空军

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卷入二战。但是经历了“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国太平洋舰队遭受重创，单独依靠美国海军在太平洋战区难以稳住局面。俄裔美国人Alexander P. de Seversky写了一部名为《空中制胜》（Victory Through Air Power）的小说，强调赢得战争的唯一途径就是使用远程战略轰炸机，以制空权保护制海权。迪士尼本人被这种思想所折服，与该书的作者相谈甚欢，因此决定拍摄战争动画纪录片，并认为传播这种思想是他的爱国行为。于是，以迪士尼公司自己的资金，集合了包括书作者在内的8人共同担任编剧，由5位导演共同执导，由三位配乐大师共同配乐。在1942年10月至1943年5月之间拍摄了同名动画与真人相结合的电影长片《空中制胜》（1943），该片成为迪士尼公司最具理想的战时宣传片之一。在这部65分钟动画片的结尾部分，象征日本帝国的、在世界各地乱窜的邪恶章鱼被高高飞翔的美国空军击毙。据说温斯顿·丘吉尔看过此片之后，把这部电影推荐给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罗斯福看过这部片子后，开始实施远程轰炸机战略。这部电影获得了奥斯卡最佳配乐奖提名。 （见表5）

（5）指导培训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Max Fleischer曾经尝试制作了动画培训电影。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动画片派上了用场，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见表6）有研究显示，当培训材料以动画形式呈现时，相对于真人表演或讲座的形式，被培训人理解得更快，记忆得更好。迪士尼本人似乎预感到了动画在战争中的作用，在1941年早期，他制作了《平铆的四种方法》（Four Methods of Flush Riveting），这是一部以有限动画的方式，经迪士尼提议，由迪士尼公司承担成本，为洛克希德公司制作的指导手册性质的动画电影。加拿大国家电影局（National Film Board of Canada）购买了该片在加拿大的版权，并委托迪士尼公司制作一部新型反坦克炮的培训动画片《阻止那辆坦克》（Stop That Tank）和四部宣传购买战争债券的动画片。1942年制作了名为《航路规则》（Rules of the Nautical Road）（26集共207分钟）的指导性动画片，用于介绍海军信号和规则。1943年完成了比奇飞机（Beechcraft Airplane）保养和维修手册动画片，时间长度为6小时。很多动画片的时间长度在530分钟之间，但是大多数的动画片的时间长度在1小时以上。这些动画片的制作预算通常在15，000美元左右。此外，Warner Bros、MGM、Walter Lantz和独立的制片商的艺术家们聚集在美国第18空军基地（the 18th Air Force Base Unit），也在生产制作政府下达的动画片订单。

2. 间接支援战事类

这类动画片的内容主要反映美国国内为支援抗战做出的种种努力。为了战争军费的需求，制作了号召国民购买战争债券、宣传国民纳税等增加政府收入的动画片；为了支援战事的需要，制作了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厉行节约等全民介入为素材和内容的动画片。除此之外，还利用动画电影参与政治，直接表现支持总统竞选。可以看出，这个时期的美国动画片在支援战事中，就细致程度而言，可谓渗入到美国国民思想和行为的各个角落。

（1）宣传购买战争债券（war bonds）

战争债券在动画片中以一种非常娱乐的方式传播了一种政府理念，得到了最好的广告效应。Bugs Bunny Bond Rally（1943）是一部最典型的动画片，在片中兔八哥为战争债券载歌载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兔八哥家喻户晓，成为国家的吉祥物。其他类似的动画片还包括The Thrifty Pig（1941）、7 Wise Dwarfs（1941）、Blitz Wolf（1942）、All Together（1942）、Donalds Decision（1942）、Foney Fables（1942）、Take Heed Mr.Tojo（1943）等。在动画短片中，兔八哥、唐老鸭、小矮人、猪小弟等动画形象直接或间接地使用它们的积蓄购买战争储蓄证明（war savings certificate），为胜利投资。（见表7）

（2）鼓励国民积极纳税

美国政府利用动画鼓励人们尽快纳税。当时，刚刚通过的美国法律要求1.5亿美国人第一次支付联邦所得税。于是，国务卿亨利·摩根索找到迪士尼面授机宜，希望迪士尼公司创作一部动画影片，可以解释为什么美国国民要支付这些所得税，而且要在六周内在影院上映。因此，迪士尼公司的艺术家们在影片《新精神》（New Spirit）（1942）中设计了这样一个场景：收音机中正在讲解着缴纳个人所得税的重要性，如何填报一种适用于年家庭收入在3，000美元以下的新式纳税单。唐老鸭仔细地聆听着广播。收音机中问道：“你是一个爱国的美国人吗？渴望履行你的职责吗？”唐老鸭答道：“是的，即使这意味着要做一件乏味的工作，而且不会赢得一件奖牌。”按照收音机的指示，唐老鸭填写了回执，口中反复念着标语“交税打击轴心国”，并横跨美国，将一个13美元的支票交到华盛顿。恰恰是动画这种幽默诙谐的方式，把一个不易使用真人演员表现的场景，通过动画人物发挥到淋漓尽致，并取得了超乎想象的艺术效应，特别是呼应战事的社会效果。据估计，当时有六千万美国人在1，100个影院中观看了《新精神》这部动画片。并且一项盖洛普民意测验显示，37%的纳税人在观看影片后愿意支付联邦所得税。在影片《1943精神》（Spirit of 43）（1943）中，唐老鸭遇到了一个难题，是把他的钱用于无意义的消费，还是把他的钱存起来用于纳税。在这两部影片中，纳税被描写成一种权利，一种尊贵，并且是愉快地、自豪地完成以支持战事。按照片中的解说：税收可以开工厂，制造军需。该片还抨击了德国希特勒和日本裕仁天皇的高税收政策。（见表8）

（3）动员捐赠废旧金属

捐赠废旧金属（donating scrap metal）是美国人另一种支持抗战的方式。Scrap Happy Daffy（1943）是一部鼓励这种爱国行为的动画短片。达菲鸭为了保护他的废料场，与阿道夫·希特勒派遣的吃金属的纳粹山羊做斗争。这部动画片号召美国人民捐赠废旧金属，以便支持抗战。同时也在教育美国国民，希特勒的间谍组织试图破坏捐赠废旧金属的做法得到了及时的戳穿。（见表9）

（4）提高认识厉行节约

与捐赠废旧金属相似，节约各种油脂和能源也是一种支援抗战的方式。动画影片Out of the Frying Pan into the Firing Line（1942）鼓励国民回收烹调用动物油脂，以便制造炸药，支持抗战。Victory Vehicles（1943）宣传战时交通，节省能源和轮胎。Point Rationing of Food（1943）介绍了制定战时食品定量配给的原因和方法，以便应对美国政府战时需求和农业劳动力短缺。（见表10）

（5）积极开展农业生产

受美国政府农业部门的委托，动画公司拍摄关于战时美国食品的动画短片，为了增加粮食产量，着重强调了美国农场主的重要性，以此消除二战期间美国国民对食品供应的担忧。Foney Fables（1942）嘲笑了那些不顾战时的全局需要，狭隘囤积食物的人，鞭挞了战争期间的自私心理。A Tale of Two Kitties（1942）鼓励市民参加农业生产，自己种粮，为军队提供充足的食物供给。Swooner Crooner（1944）以幽默的手法，将多生产鸡蛋提升到支援抗战的认识高度。（见表11）

（6）倡导妇女支援抗战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了弥补战争造成的男性劳动力短缺，美国政府鼓励女性走出家门，加入职业行列，为支援抗战做贡献。Cinderella Goes to a Party（1942）以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形式，表现了一位在洛克希德公司生产线上工作的女工，该片是最早表现女性投身战时工作的动画片。同时，黑人群体既可以参军参战，也可以在后方投身生产。因此，从1942年开始，出现了鼓励女性和黑人支援抗战内容的动画片，既符合当时美国社会的主基调，又有利于解决家庭和社会问题。（见表12）

（7）鼎力支持总统竞选

1944年的美国总统选举在富兰克林·罗斯福与托马斯·杜威之间展开，而且很多人认为罗斯福的续任是取得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的关键。于是，由美国汽车工人联盟（The united auto workers）出资，委托华纳公司制作了动画片Hell –Bent for Election（1944）。在这部动画片中，罗斯福被比喻成高速列车，而杜威则被形容成破旧陈辕。尽管这部动画电影只在联盟成员的大会上放映，从来没有在影院放映过。但是，作为一种宣传工具，这部动画片有力地发挥了其威力，极大地支持了罗斯福的总统竞选，为罗斯福的成功当选起到了舆论助推作用。

三、 对外：抨击敌人，联合盟友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政府在世界范围内积极争取各国最大限度的支持，利用动画片揭露敌人、孤立敌人、激起对敌人的仇恨。同时，以软性的方式拉拢盟友，组成联合战线，抗击法西斯轴心国。

1. 揭露丑恶，渴望和平

美国动画片在鼓励和指导国民积极投入抗战的同时，不失时机地抨击轴心国奴役人民、玩弄战争把戏的阴险嘴脸，从深层次挖掘轴心国的战争本质。实际上，这类影片也是激发国民抗战激情的重要组成部分。《元首的脸》（Der Fuehrers Face）（1942）是迪士尼公司制作的最受欢迎的动画宣传片之一。该片以幽默的笔触，讽刺了唐老鸭在纳粹统治下的悲惨命运，同时歌颂美国的自由民主，因此获得了1942年的奥斯卡奖。The Ducktators（1942）是二战期间最好的宣传片之一，将轴心国的三个战犯比喻成抢夺场院的鸭子。Whats Buzzin Buzzard（1943）讲述两只秃鹰的故事，是讽刺德国纳粹的动画片。Fifth Column Mouse（1943）以一群无忧无虑玩耍的老鼠开始，通过孩子般的幽默和政治低调描绘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果。Chicken Little（1943）与Fifth Column Mouse（1943）相似，讲述了纳粹企图向他们的对手散布恐惧。这部影片告诉人们，在处于危机时刻，人们容易产生恐慌和不理智。Reason and Emotion（1943）是一部试图解析德国人如何被希特勒和戈培尔的宣传所迷惑，以及帮助美国人如何抵御这些不实宣传。警醒美国人必须用理智控制行为，以积极的情感投入战斗。（见表13）

2. 团结力量，共同抗战

1941年8月，美国还没有名义上参战，为了抵御南美大陆日益增长的法西斯势力，增进美国与南美大陆的友好关系。有感于迪士尼动画片在南美国家的巨大影响，在美洲国家事务协调人（the Coordinator of InterAmerican Affairs，简称CIAA）尼尔森·洛克菲勒（Nelson Rockfeller）的倡议下，迪士尼本人受美国政府的委派，开始了南美的友好之旅。迪士尼和妻子及15名著名动画艺术家首先访问了波多黎各首都圣胡安，然后是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得到了巴西政府的热情款待，作为被邀请的嘉宾参加了《幻想曲》在巴西的首映式。此后每到一个主要城市，都要参加该片的首映式。里约的下一站是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在这里度过了南美之旅的大部分时间，访问了当地政府和电影制作人，举办了公共画展。之后，迪士尼公司的艺术家分成几队，分别访问了不同地区。一队去了阿根廷北部，一队去了玻利维亚的拉巴斯，一队去了阿根廷的门多萨。几天后，汇合于智利的瓦尔帕莱索。在那里乘船沿着南美西海岸向北航行，最后到达纽约，再飞往加州，结束了为期六周的亲善之旅。迪士尼公司将收集的大量照片、电影胶片等素材进行了整理，将最后制成的动画短片打包成两个电影包：《致候吾友》（Saludos Amigos）和《三骑士》（The Three Caballeros），并分别于1942年和1944年在南美国家上映。此外，联合盟友类的动画片也多有出现。（见表14）

四、 反思：美国动画与战争之间的关系

1. 动画促进了美国抗战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场浩劫，有同盟国和轴心国两大集团参战，共约有4，500万人死于战争，经济损失更难以统计。为了打赢这场战争，两大集团不仅将重要工业部门转为战时体制，极力扩大军舰、坦克、飞机等硬实力的规模，而且在意识形态领域，也发动国家机器，鼓舞国民士气，为参战起到重要的精神动员作用。

在战争中，美国朝野上下都在充分利用动画这种艺术表现形式，不仅将动画的娱乐功能发挥到极致，而且开发了以往没有关注到的领域，例如鼓舞国民士气、指导培训、外交等，配合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行动，实现了真人电影无法企及的艺术效果和社会效果，为取得战争的胜利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1）从时间角度看，动画片的内容紧扣战争进程。

1940年，美国的动画片主要与美国的征兵法案相配合，但数量极少，没有引起社会的重视。1941年底之前，美国还没有参战，但美国朝野上下积极准备，为参战争取时间。因此，美国动画片的主旨仍然是征兵和抨击敌人，但动画片数量明显加大。征兵的内容占到近50%，抨击敌人占到近20%。而且增加了鼓舞士气、购买战争债券等方面的内容。1942年美国已经参战，战争题材的动画片数量迎来了第一个高峰。抨击敌人、鼓励参军和鼓舞士气成为齐头并进的主题，鼓励节约和购买战争债券紧随其后。当战争进入到艰苦的1943年，抨击敌人、鼓励节约、鼓舞士气成为动画片前三位的主题，实际上是延续了前一年的主导思想，但在这三方面进一步加大了力度， 并且动画片的生产数量也达到了战争题材动画片的最高峰。1944年以后，两大军事集团之间的胜负已成定局，但都已筋疲力尽，消耗极大。因此，鼓舞士气和鼓励节约成为19441945年动画片的主旨，动画片的数量也呈现下降趋势。1945年二战接近尾声，动画片的内容则以美国士兵凯旋而归为主基调。（见表15）

（2）从范围角度看，动画片的内容全面介入战事。

首先，美国战时动画片所反映的内容几乎覆盖了当时美国社会的各个方面。从征兵训练、鼓舞士气到建立战略空军；从增加政府收入的购买战争债券、宣传国民纳税、增加生产，到减少支出的鼓励节约和捐赠废旧金属；从鼓励妇女就业到支持总统竞选；从抨击德意日轴心国的侵略暴行，到联合南美、同盟国、非洲等国家和地区盟友。可以说，动画片的内容跨越了美国国家内外，既关系到国家整体战略的制定和实施，也关系到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其次，美国战争题材的不同系列动画片其内容协调有序。围绕抗击轴心国法西斯，美国动画产业以服务战事为主旨，在动画片的创作上，各动画公司努力打造自己的动画明星，以不同的动画形象为战争代言。如华纳公司的兔八哥（Bugs Bunny）、达菲鸭（Daffy Duck）、猪小弟（Porky Pig）；迪士尼公司的唐老鸭（Donald Duck）、普鲁托狗（Pluto）、古菲（Goofy）；百乐蒙公司的超人（Superman）、大力水手（Popeye）等。将这些动画明星形象串联起风格突出、主题鲜明的动画片系列，并在此基础上，共同构建了动画公司之间的内容网络和有机整体，全面配合了美国政府的抗战政策。

（3）从层次角度看，动画片的内容逐次深入递进。

从动画片内容的发展轨迹我们可以看出，有一个由表及里的发展过程。在美国参战的初期（19411942），动画片主要延续了以往常见的表现手法，如形体的夸张、表情的多变、语言的幽默和插科打诨，阐述相对简单明了的思想和行为。例如，兔八哥载歌载舞为战争债券做宣传，唐老鸭拿支票到华盛顿纳税，以及唐老鸭在德国工厂中做工的梦境等。但从1943年起，动画片的内容开始从表面的形体动作和语言方式向深层次的社会环境和文化层面挖掘，远非视觉冲击所能达到。例如，《1943精神》（1943）号召美国国民储蓄纳税，实际上，这是一个以战争的名义改变国民消费习惯的引导，其难度远远超过纳税行为本身。《空中制胜》（1943）强调制空权的重要性，这是对美国自20世纪初建立起来的海权论战略思想的颠覆性革命，它会改变美国军事力量的结构配置。《死亡教育》（Education for Death）（1943）从社会环境的角度分析德国人被当时的宣传所迷惑，从小被灌输洗脑，成为希特勒的炮灰。正如画外音所说：“他的教育是完整的，他的教育是为了死亡”。而画面中，大批德国军人走进十字架的墓地。

2. 战争提升了美国动画

第二次世界大战对于世界各国人民来说，是一场灾难。但对于动画来说，却是一种难得的发展机遇。

（1）从艺术发展角度看，第二次世界大战繁荣了美国动画艺术的种类。

第二次世界大战对于美国动画而言，可以将其形容为一针兴奋剂。它迅速地激活了美国动画产业的神经，瞬间从以往按部就班的产业发展模式，突飞猛进地跳入了跨越式的产业发展阶段。事实上，每一个动画种类的诞生，每一种动画语言的表达，都必须经过较长时间的艺术创造以及动画市场的磨砺。只有这样，方能获得社会的认可，方能经得起时代的检验。而战争时期的美国动画则不然，战事就是动员，需求就是呼唤。此时的美国动画产业容不得更多的准备和思考，无论是从动画片的题材内容，还是动画片的表现方式，都采取了全方位出击，多方面开花的战时创作和生产战略，因而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动画艺术种类的盛世奇观。以Ferdinand The Bull（1938）、Peace on Earth（1939）、《致候吾友》（1942）和《空中制胜》（1943）等为标志的战争题材的动画片，成为当时动画制作的主旋律。伴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欧亚战场的进程，美国战争题材动画片以其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真正起到了舆论助推、导向引领、服务战争的整体效果。

（2）从动画企业角度看，第二次世界大战提高了动画企业的生产效率。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出于战争宣传的需要，美国动画公司为了完成美国政府交给的任务，在时间紧、经费有限的情况下，动画公司只能在动画片制作方法上进行创新。“有限动画”是一种崭新的制作理念，它将原有的24帧画幅/秒，根据需要缩减为12帧/秒。在原有传统制作技术上，进行了大胆的尝试，提高了拍摄效率。以《入侵挪威》（Invasion of Norway）（1940）为标志，开创了一个新的动画类型，一种被称为“使用有限动画的海报式艺术”被应用于战争中的大规模宣传和指导。也正是这种“有限动画”方法的出现，极大地提高了动画片的产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迪士尼公司的动画电影最大年产量是37，000英尺，而仅在19421943财政年度，尽管公司将近1/3的员工入武参战，迪士尼公司仍然生产了204，000英尺的动画电影，是战前最高年产量的5倍多，其中95%是承担的政府合同。“有限动画”的概念拓宽了动画制作方法的思路，为战后引领动画产品在全球范围内的国际贸易奠定了技术基础。

（3）从美国本土角度看，第二次世界大战提升了动画片在电影界的地位。

动画片与真人电影片几乎同时被发明，但在19061937年的30年发展过程中，动画片一直是以短片的形式出现，每集8分钟左右。在影院放映时，是作为真人影片的副片，起到“静场”的作用。与真人电影相比，长期处于边缘化的地位，直到1933年第五届奥斯卡奖评选时，迪士尼公司的动画短片《花与树》才中选。随着1937年迪士尼公司的动画长片《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发行，动画长片开始登上历史舞台，揭开动画电影的“主片”帷幕，使动画片增加了盈利的载体，从此摆脱了依附的地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唤起了美国动画产业从昔日的幕后，进一步走向了战争舞台的中央。在战争中定位自我，获得壮大。据统计，迪士尼公司在19371955年间，共生产了19部动画长片；麦克斯·弗莱彻尔公司在19391941年间，共生产了2部动画长片。基本保持了每年一部的高效生产频率。尽管如此，战争时期的美国动画产业依然窘迫，时常还会有罢工的袭扰和银行的高额贷款。但鉴于以迪士尼公司为代表的美国动画产业为抗战所做出的贡献，美国政府出手平息了罢工风潮，并为资金紧缺的动画产业提供了制片预付的资金保障。除此之外，美国动画产业还承接了大量政府订单，在为美国政府和军队制作大量动画电影的同时，壮大了美国动画产业的力量，在服务贡献战争中彰显了美国动画产业的威风。可以说，第二次世界大战为美国动画产业创造了一个将动画艺术魅力充分放大的机会。因此，引起了政府和社会各界的高度评价与认可。

（4）从国际角度看，第二次世界大战强化了美国动画产业的国际竞争力。

美国参战之后，由于战争没有殃及美国本土，美国动画产业的设备、厂房、影院等基础设施没有遭到破坏。大部分员工没有流失，保留了主要的艺术骨干，并使艺术家保持活跃状态，继续生产动画长片的能力十足，战争期间依然出品了《小飞象》（1941）、《小鹿斑比》（1942）、《致候吾友》（1943）和《三骑士》（1945）等非战争题材动画片，销售渠道仍然畅通，这就为战后美国动画产业迅速转轨奠定了基础和保障。与此同时，对于日本、德国、英国、苏联、意大利等国来说，在战前动画片制作已经有一定的基础，并且在战争中也拍摄了一定数量的动画片。但由于战争波及这些国家的本土，艺术家被征召，甚至德国的动画艺术家由于受到政治迫害，被迫流亡美国。一些厂房、设备和影院被摧毁，以及战时的动荡，极大地破坏了这些国家原有的动画产业基础，以至于在战后与美国动画产业的国际竞争中屡屡败北。可见，战争的创伤并没有殃及美国的动画产业。相反，通过战争，助推了美国动画产业走向了新的辉煌。战后七十年，美国动画仍然是一面旗帜，引领着全球动画发展的方向。

（5）从社会角度看，第二次世界大战收获了美国民众对动画艺术的渴望。

美国战时动画片所表现的内容，在解读战争的过程中，还深入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所以强烈地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在动画电影各种诙谐幽默夸张表现的同时，美国动画也在无形中潜移默化地得到了国民的接受。因此，对于动画艺术的看法，也由过去的一种纯粹儿童娱乐形式，上升为迪士尼所说的“爱国行为”的认识高度。由此，美国国民将动画艺术进行了重新定位，视为推动国家取得战争胜利的一种方式。通过战争的培育，动画深入人心。一方面，从需求的角度看，战后欧亚各国饱受战争创伤，而美国却经济繁荣，市场需求旺盛。特别是在战争中培养起来的动画观赏习惯，创造了美国动画市场的巨大需求；另一方面，从供给的角度看，一代一代看着动画长大的美国人，当他们成年之后，偏爱动画的浓厚兴趣便成为终生的职业追求，这样，美国动画产业在高质量人才和社会各方投资的推动下，形成了美国动画产业前所未有的良性循环。因此，当美国的动画市场需求与动画产业的供给能力相结合时，便极大地拉动了美国动画产业的发展。独具特色的美国动画文化，作为一种品牌标志，引领了世界动画产业的潮流，并高调迈进了世界动画发展史上的第一个黄金时代。

综上所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动画作为一种表现形式，隆重登上了战争的舞台，原本两个不同的角色，通过战争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且上演了一场举世难忘的人间大剧。其中，也给后人留下了充分认识动画艺术分量的研究机会。它不仅为美国政府在战争中起到了宣传引领的喉舌作用，而且还伴随着战争的起伏凝聚了民心。可以看出：动画服务于战争走向胜利；战争陪伴着动画走向成长。战争结束了，但动画艺术傲然挺立。并且经过战争的洗礼，乘势而上的美国动画产业，昂首屹立于世界动画的巅峰！

Abstract： The Second World War was a great catastrophe in human history. To secure victory of the war， the American government and people gave the fullest play to the art form of animation. In order to explore the significant influence of the American animation industry in the Second World War， this paper collects and straightens out 320 warrelated animation films produced in the war period. As far as the content is concerned， they can be classified into 2 general categories and 14 subcategories. This paper completely expounds two functions of animation in the war — mobilizing people to dedicate themselves to the war and forming an alliance to attack the enemy. From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time， scope and depth， this paper elaborates the importance and contribution of American animation in the war as well as the innovation and growth of the industry in the period. The paper also illustrates the dialect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American animation and World War II， which are mutually supporting and promoting. At the same time， the war also kindled American peoples great enthusiasm for animation， which gave rise to the globally renowned American animation culture. Reflection yields the conclusion that for both the art form of animation and American animation industry， the Second World War was a historic turning point. With the baptism of wartime fire， the American animation industry completed the process of selfrevolution and launched the first golden era in the history of the American as well as the worlds animation industry.

Key words： The Second World War； animation； Ame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