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冬
2015-11-09杨晓燕
●杨晓燕
那些行如流水的往事已经走远,儿时的记忆却温暖着心灵,温暖了我记忆中的冬天。
冬月和腊月,村里的年猪饭可热闹了,哪家杀年猪的话,村里几乎每家都会被请去吃年猪饭。尽管村里的人家多数只有能力杀一头猪,即使这样,乡亲们谁也不吝啬,杀了肥猪就召集左邻右舍去吃杀猪饭,吃了这家吃那家。每每有人请去吃饭,我们小孩子就屁颠屁颠地跟在父母身后凑热闹去了。
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吃完饭,我们小孩就会忙着用菜叶包上酥肉或者兰花豆之类的油炸食物,麻利地揣在兜里,然后开始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等玩累了,一群孩子就着天上温婉如水的月色,再把各自兜里揣着的食物拿出来坐在草垛上吃,边吃边讲故事、猜谜语,那感觉真是好极了,童年的欢声笑语便回荡在山村那明净的月光下。此时,不远处男人们还在猜拳对歌,女人们则在一旁助兴,这欢乐的嚷嚷声便荡漾在山乡的夜色里……
可是我们家的猪每年都杀得迟,这可急坏了我们小孩子。每次一看到人家杀猪,就会叮着母亲问:“妈,咱家哪会杀猪呀?”“等你外婆来了就杀!”于是我就天天盼望着外婆的到来。终于有一天,当慈祥的老外婆终于笑眯眯地出现在我家大门口的时候,我高兴坏了。外婆放下背上的背篓,又笑眯眯地拿出我们爱吃的米花糖。我们姐弟两人拿着外婆给的米花糖欢呼着到处炫耀:“外婆来了,外婆来了,我家明天要杀猪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父亲就到井里挑水了,直到灌了满满的两石缸。母亲则开始在大锅里烧水,准备烫猪用。当几个壮汉将肥猪按倒在案板上的时候,大人们便把小孩子撵走了,不准我们看这杀猪的血腥场面,说是对孩子不好。据母亲说,执刀的师傅要干净利落,一刀让猪断气,要不然猪忍受的痛苦太大,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会不安生。此时,母亲会准备些斋饭,用竹筛盛着,点上香纸烛火,嘴中念念有词,一脸虔诚地跪在猪圈前祷告,说的全是让猪重新转世投胎之类的话。
和村里的人家一样,傍晚时分,我们家也请了邻里乡亲来吃饭。父亲喜欢摆点松毛席,他让隔壁的几个哥哥到山上扯上一些松叶铺在堂屋里、院子里,然后摆成松毛席。闻着清香的松叶味,再夹杂着饭菜的香味,顿时便有了种过年的气氛。
乡亲们酒足饭饱的时候,几个喝得满面红光的汉子手拉二胡、弹着弦子在院子中央跳起了左脚。跳左脚舞、唱左脚调是我们老家那些朴实的乡亲们信手拈来的节目,几乎每个人都会唱会跳,而且对这古老的歌舞情有独钟。悠扬而又充满生命力的琴声,和着原始古老的调子,大姑娘小媳妇,小伙子老头子,此时都情不自禁地随着琴声舞动起来,不多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穿着绣花鞋绣花衣的乡亲们,一圈一圈围了起来,就这样唱着跳着、跳着唱着,直至深夜……
老家的冬天,淡淡的,又浓浓的,可是永远抹不去的,是那月色之下的杀猪饭,是外婆手里的油渣香味,一如童年里欢乐的味道,静静地、暖暖地在心坎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