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东:空城里的真实荒诞剧
2015-11-09王宗亮
王宗亮
刘小东并没有为此次的作品及展览臆造出一个不存在的载体,相反,艺术家用在内蒙古鄂尔多斯驻留期间创作的数十张不同尺幅的画作,并结合杨波导演的纪录片《全胜》,以多媒介方式构成了这座看得见—如果你想去,也一样摸得着的空城。
这座空城,正是现实真实存在并“驰名中外”的“鬼城”鄂尔多斯,而空城里的主角,则是在城镇化浪潮背景下不得不在原址“背井离乡”,并开始与新城显得彼此格格不入的草原牧民们。地貌的改变使得他们在这样的浪潮中流离失所,也让面对没有居民的“城市”有点不知所措。但伺机观察,发现敌人(城市)非常弱小的牧民们,竟然与城市“昼伏夜出”的打起了“游击”。
刘小东在此次展览上,将本该泾渭分明的真实与荒诞也“混为一谈”,借由“失去家园”“坐拥草原城市”的边缘牧民与鬼城的诡异对比,似乎也在影射现代人与城市关系危机的暗流涌动,人们虽然坐拥偌大城市,却又有着来自城市生活中各自不同的困惑:在城市中的人,真的充分拥有、享受城市生活吗?
“当我刚到这里时,有人问我,你喜欢鬼城还是拥挤的城市?我很难回答,但我可能回答,我喜欢鬼城。因为在中国享受没有人的城市实在太奢侈了,这么大一片资源,这么少的人去享受,当然是非常美的一个状态。”—刘小东
这是展厅展墙上众多配文的一处,艺术家巧妙的指出了今日城市问题的关键:“正常”的城市,虽然服务一应俱全,但人口的上升和空间的有限,使得人均可享受资源愈发紧张。而鬼城虽然地广人稀,但毕竟其容量过剩,现有人力远远不足以完全驱动城市机器的正常运转,所以这可能也是艺术家“很难回答”的原因之一吧。
而看似荒诞打趣的设问与回答,事实上并不能让“无关群众”处于隔岸观火的状态,刘小东虽然没有选择一座正常的城市作为创作主题,但通过对一座鬼城的描述,引申出人们对整个城市系统,乃至现代文明危机一隅的思索,使任何一座看似“正常”的城市,都难以独善其身。难道今日处在尴尬境遇的,只有鄂尔多斯的“城”与“民”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或人们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座座“美丽城市”里的孤儿。
刘淳:……很多画家对中国的社会问题和意识形态方面的东西很感兴趣,你为什么没有介入到这其中来?
刘小东:我不喜欢,也没那个兴趣。政治有时会让人感得恶心,我想用幽默和含蓄的方式逃避……
这是笔者在刘小东过去的一段访谈中的摘抄,其实此次展览上或多或少都能嗅到一些上述对话中的气息。比如说,每当我们提到“鬼城”,就自然联想到房地产泡沫、联想到经济、政策,直到政治,然而刘小东确实像他在这段访谈中所说,采用了一些幽默和含蓄的方式去规避—虽然矛头所向十分清晰。
“农业社会像堂吉诃德一样,中午打累了休息,下午迎接新的战斗,晚上工业社会休息了,农业社会仿佛觉得自己胜利了,但其实是彻底失败了,他们在自我安慰”—刘小东
凝练的三言两语,似乎让人感觉刘小东很早就有了对相关问题的看法和立场。这场在看客眼中可以轻描淡写当作饭后谈资的感官荒诞剧,却被艺术家定义成了一场“战争。
在这段调侃配文和相关作品上可以看出,刘小东借鄂尔多斯牧民的现状,不仅指出城市问题,也同时影射了整个农业社会的遭遇。
此外,艺术家不仅在文字上不留情面的指出农业的“苟且”,在画作表达上传达的情感也更加立体:崭新铮亮却被弱化的城市图景,在神采飞扬的牧民形象衬托下,显得赢弱不堪,没有生命力;另一方面,牧民们看似仍然延续着古老的生存方式、似乎是“胜者”,但在不合时宜的“穿越”场景中显露的强烈“违和感”,也使他们看起来像在夹缝中求生存。而这些元素都加剧了作品的讽刺与荒诞感,甚至还为画面本身附上了一层莫须有的“超现实主义”气息。细读过后,不难发现艺术家的文字与作品是可以相互佐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