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相信“黄永砅”?
2015-11-09郝科
郝科
早年的黄永砅曾在焚毁自己作品的现场,用石灰在地面上写下“不消灭艺术生活不得安宁”的口号,也曾一再强调美术馆是展出僵尸的坟墓,人们不可能在美术馆里学到艺术等观点。
而当费大为问黄永砅:“你为什么不把你焚烧作品的照片、录像和文字全烧掉呢?”黄永砅给出的则是一个不是太有说服力的回答:“如果连照片都没有了,谁会来相信你呢?”。所以在后来,费大为曾表示要了解黄永砅的要点就是:“千万不要相信黄永砅。”—这个看似充满狐疑情绪的“不相信”,其实是对一个印象中不会按照常理出牌艺术家的最大褒奖。
当头顶着“不要相信他”光环的黄永砅,带着名为“蛇杖II”的大体量展览落地红砖美术馆的时候。作为观众的我所等待的,或许并不是一次视觉的饕餮,而是又一次“诡辩”的狂欢。在自己曾经反对的僵尸棺椁中,黄永砅会制造出一个“面目可憎”或“完全出人意料”的“弗兰肯斯坦怪物”吗?
在展览现场,无头或变形的动物标本和骨骼、被引用的宗教或历史建筑形象、对于现实事件的哲学化隐喻等,用高大曲折的形象仪仗队,构成着那个并未在“视觉上”出乎意料的黄永砅。
而在空间上对于美术馆功能最直白的“挑衅”,则是为了作品《羊祸》的视觉呈现,在原本完整的墙壁上所凿出的粗糙缺口;还有在《布加拉什》中,为了山峰倾斜的力量感,而故意做出的、开裂的地面效果等。但这些轻微的伤口并不会构成对于“美术馆墓穴”的根本性破坏,而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残缺美学演出:被精致化的“残酷”形象,像一个个安睡在玻璃罩中的、品相上乘的昂贵珠宝,可以完全无害地被观众所瞻仰和“把玩”着。但黄永砅在众人心目中所留下的、惜字如金的“不阐释”印象,却恰好将这些不十分残酷的形象,导向了一个他所期待的、“不断移动的边界”状态上。这也让我想起在“89现代艺术大展”上,张念所打出的“孵蛋期间拒绝理论”的标语:在“沉默”的状态中,完结了向着四面八方表达自我立场的种种可能性—既是“表态”,又可以称其为“诡辩”,只是诡辩得高明而又无可指摘。
同样,在文本中将“争辩”的权利交给美术馆、交给观众、交给四面八方的黄永砅,也不忘在注释中将他的“争辩”归位进海德格尔的哲学系统中—“实事即争执,本身乃是一种争辩”,而若隐若现的宗教暗示、哲学推导以及偏向禅宗的“沉默”密语等,也会将宣称“艺术家退出”的黄永砅不断地推向前台。尽管他沉默不语,但已被认定为有意义的、他精神的影子,却依然会完全遮蔽在作品之上,并闪烁出一个作为智者的、“黄永砅”的公共印象。而我们所要相信的是知识、视觉,还是艺术家所代表的偶像的力量?或者,我们要不要再相信“黄永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