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累积因果论与资本主义的不平等
2015-11-06吕守军严成男
吕守军+严成男
摘要:皮凯蒂的《21世纪资本论》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财富和收入不平等的历史、现状和未来趋势的考察,以及如何缩小不平等差距的建议,有助于我们全面认识资本主义的不平等。但他的研究存在数据分析充分、理论分析过于简单的倾向,尤其对制度是如何影响分配和经济增长的理论说明存在明显不足。基于法国调节学派这一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派的循环累积因果论,对《21世纪资本论》的学术贡献和存在的不足进行剖析,以期加深对不平等及其解决对策的理解。
关键词:托马斯·皮凯蒂;《21世纪资本论》;资本主义国家;法国调节学派;循环累积因果论;贫富差距扩大;工资制度
中图分类号:F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2101(2015)06-0009-05
一、引言
托马斯·皮凯蒂(Thomas Piketty)的《21世纪资本论》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财富和收入不平等的历史、现状和未来趋势的考察,以及推进知识和技能的普及以缩小不平等差距的建议,有助于我们全面认识资本主义的不平等。但他的研究存在数据分析充分、理论分析过于简单的倾向,尤其对制度是如何影响分配和经济增长的理论说明存在明显不足。
综观国内学术界对该著作的研究,以下成果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王峰明考察了《21世纪资本论》和《资本论》的根本区别[1]。周新城批判了皮凯蒂离开所有制谈分配的理论倾向[2]。邱海平则较全面地评析了《21世纪资本论》的学术贡献和理论缺陷[3]。但是这些论文都是基于传统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理论的分析,没有涉及国外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流派的理论和看法。
20世纪70年代,在国外出现了许多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流派,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当属法国调节学派(French Régulation School)。该学派的代表人物主要有米歇尔·阿格利埃塔(Michel Aglietta)、罗伯特·博耶(Robert Boyer)和阿兰·利比兹(Alain Lipietz)等。该学派以马克思经济学为学理基础,吸收了凯恩斯经济学的部分思想,提出了较为系统的概念体系和分析框架,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当代资本主义的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其影响波及政治经济学、演化经济学以及新政治经济学的发展[4]。更为重要的是,法国调节学派与皮凯蒂在研究对象上基本一致:都聚焦于当代资本主义,在分析方法上也相类似:都强调对资本主义进行历史的、空间的、制度的分析。
但与皮凯蒂不同的是,虽然法国调节学派也注重对历史数据的分析和归纳,例如对美国建国以来200多年雇佣劳动关系的分析,但更侧重于从理论上对资本主义的考察,提出了较为系统的概念体系和分析框架,其中的循环累积因果论(the principle of circular cumulative causation),阐明了制度和经济增长之间的辩证关系,有助于加深对不平等与经济发展关系的理解。同时,皮凯蒂虽然重视马克思经济学理论,但并不属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流派,且对新古典经济学派进行的挑战是暗示性的;法国调节学派则从创立之日起,就宣告自己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派,以继承和发展马克思经济学为己任,公开声明要破除新古典经济学派理论,创立新的激进政治经济学理论[5]。因此,从法国调节学派的理论对《21世纪资本论》进行剖析,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不同于国内学术界基于传统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理论进行的分析,本文将从法国调节学派这一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派的循环累积因果论出发,对《21世纪资本论》的学术贡献和存在的不足进行剖析,以期加深对不平等及其解决对策的理解。
二、《21世纪资本论》的学术贡献与存在的不足
学术界从不同的理论视角对《21世纪资本论》的学术贡献进行了梳理。本文从其对资本主义财富和收入不平等的历史、现状和未来趋势的分析视角,对其学术贡献做如下概括。
第一,皮凯蒂在《21世纪资本论》中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财富集中的历史变化进行了较为系统的考察。皮凯蒂认为,财富(即资本收入)的分配经常比劳动收入的分配更集中,无论什么时代和什么社会,前10%的阶级都占有财富的大部分(大约60%以上,也有达到90%的),中间40%的阶级占有5%~35%,底层50%的阶级占有5%~35%[6]。从图1可以看出,19世纪末期,最上层10%阶级占有的财富达到了最高点,大约占国民总收入的80%~90%,20世纪70年代以后有所下降,占55%~65%,21世纪初又开始上升,占国民总收入的60%~70%,但仍与19世纪末期有很大的差距。
第二,皮凯蒂对二战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财富集中的多样性特征进行了分析。从图2可以看出,以德国和法国为代表的欧洲大陆型国家的不平等状况在二战后呈现缓慢上升的特征:以瑞典为代表的北欧福利型资本主义国家的不平等状况在二战后呈下降趋势,但20世纪90年代以后开始上升;以英国和美国为代表的安格鲁·撒克逊型资本主义国家的不平等状况在二战后呈下降趋势,但70、80年代后开始上升,并在20世纪初和21世纪初都出现了高度不平等。皮凯蒂认为,上述多样性特征与各国的公司治理结构有关,例如英、美两国在20世纪70、80年代以后,“保守主义运动”带来了对高级管理层超高报酬的更高容忍度。不过,这两个国家的公司治理结构与其他国家的社会规范不相契合,并不适用于其他国家[7]。
第三,《21世纪资本论》对不平等的未来发展趋势进行了预测。从表1中可以看出美国2030年的总收入分配状况:统治阶级(最上层1%)的财富和收入将占国民总收入的25%,富裕阶级(其后的9%)将占国民总收入的35%,中产阶级(中间的40%)的将占25%,最下层阶级(最下层的50%)将占15%。进而,皮凯蒂根据最近20年遗产继承额占国民总收入的比重,预测出国民收入和财富的分配差距将进一步扩大(如图3所示)。他指出,考虑到资产所有权与遗产继承相关的税率的变化,遗产继承占国民收入的比重在各国都倾向于上升,不仅安格鲁·撒克逊型资本主义国家如此,而且法国和德国亦如此,可以预测新的世袭社会即将来临。而且中国等新兴发展中国家虽暂时还可以对遗产继承进行一定的限制,但可以想象最终也会出现经济增长与人口增长放缓的趋势,因此这些国家的财产继承问题,与现在欧洲先进国家相比具有同样的重要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