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首都的“防空洞监禁”
——《陈克文日记》中的重庆大轰炸图像之二
2015-11-04张瑾
张 瑾
战时首都的“防空洞监禁”
——《陈克文日记》中的重庆大轰炸图像之二
张 瑾
《陈克文日记》是一部受害者视角下的日军侵华暴行日志,是重庆大轰炸历史研究的新史料。日记中有关在重庆防空洞内“苦生活”的记载,可谓中央机关公务员群体在日机轰炸下的生存体验实录。
抗战时期在德安里内的国民政府行政院大楼(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藏)
一、稀缺资源:重庆的地下生存空间
防空洞是重庆人对付日机轰炸的最好屏障,也是战时首都的另一层生存空间。然而,相对于大量涌入的内迁人口,重庆的防空洞是十分稀缺的资源,有限的地下空间始终无法满足需求。1939年2月8日,宋美龄给艾玛的信中提到,重庆“人口高度密集,被两江环绕的山城半岛没有空旷之地可逃。这里有镶嵌在山崖中的防空洞可以庇护民众。悲剧是许多人将去不了这种安全之地” 。1据基督教青年会的干事、英国人Lyman Hoover在北碚的观察,日机轰炸所造成的伤亡多为无法进入防空洞躲避的下层百姓。2陈克文也记录了两位以开凿防空洞为生的工人兄弟,但在一次空袭来临时,“想躲进一个洞去,给人家拒绝了,便在洞外受了伤。现在两条腿都成残废,再不能做工了” 。3
据1939年4月的统计数据,重庆市人口数达54万余人。而当年重庆的防空洞容量,加上计划开凿的避难室,不超过10万人。由于防空洞的严重不足,私人或党政机关的防空洞限制普通市民入洞躲避,甚至有部分防空洞还采取“抬高票价”的方式来限制入洞人数。按规定,行政院的防空洞除去职员和直系家眷入内外,其余外人不得入内。故有同事抱怨这一政策,并要求给“家里的女佣人发一张防空洞出入证”。4
1939年春,行政院的江边防空洞启动建造。因连夜开凿防空洞,影响到了住在隔壁官邸的蒋介石。4月28日,陈克文记:“庶务科长齐次青报告,昨夜蒋委员长公馆派人到院,很客气的说,院旁开凿防空洞,夜间打石,委员长卧室相去不远,至不能成眠,可否停止夜工,否则委员长不能早起,并且耽误会客治事的时间。”5事实上,此时重庆城内凿筑防空洞的工程已不分昼夜地施工。一位在渝的外国人说,“整夜在宽阔的河谷上发出的沉闷的爆炸声,这是重庆在挖深入岩石的防空洞的声音”。6后来,管理部门明文规定,市区内的防空洞修造施工不得超过夜间的某时刻,以免打扰市民的休息。然而,直至1940年2月26日,据重庆市吴国桢市长的市政报告,重庆城里的防空洞仅能容纳19万人。7
当1940年的“轰炸季”来临时,重庆防空洞资源紧缺的危机更加凸显,蒋介石说,“即使日夜开凿防空洞,还是不能够把所有的市民容纳起来”。8行政院的防空洞本专为职员使用。应该说,在这里不存在如普通民众那样惊慌“跑警报”与抢占生存的空间。但是,由于防空洞几次遭遇日机轰炸,洞外部分被炸毁,加以周边机关来躲避的人群在增加,这里也出现了“秩序紊乱”的状况。1940年4月24日,陈克文记:“因为前天防空洞的秩序不好,昨日从新订了四条办法,没有行政院证章的不许入内。”当晚,日机又来夜袭。警报拉响后,蒋廷黻夫妇一行因没有入洞证章,“被警卫阻止进入”,其中有两位科长竟然为此“暴跳如雷”,上演了拒不服从警卫查证的“大肆咆哮”事件。9
重庆防空洞的这种稀缺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日军大规模轰炸结束。1942年年底,重庆市人口已增至70余万,而市内的“公私防空洞仅一千四百六十二个,容量约三十九万零六百八十六人,两者相差过远” 。10
为躲避轰炸,工人正在防空洞内坚持生产(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藏)
二、监禁之苦:“宁冒炸死之危险,而不愿意躲以求安全”
陈克文将在防空洞“躲空袭”称为“防空洞监禁”或“防空洞苦生活”。所谓“监禁”是指长时间呆在洞内,或者反复进入防空洞,以及日夜颠倒地跑警报。这种看似安全的地下空间,有着难以想象的“非人生活”的一面,加上公共防空洞恶劣的卫生条件,每次躲空袭都是一场灾难式的经历。
1943年4月4日,宋美龄在美国洛杉矶发表演说时,谈及日机轰炸重庆时的防空洞苦生活。宋美龄指出,这种痛苦在“月明之夜,情形尤甚,因偷袭之敌机,逞其魔性之狡猾伎俩,往往分批继续来袭。极度之疲惫,渗透神经与骨髓,使人宁冒炸死之危险,而不愿意躲以求安全” 。11
陈克文第一次使用“防空洞监禁”一词,始于1939年8月4日的夜袭。当天日记记:“梦中给外面的人声惊醒起来,恰好十二时半。不久警报发出了,步到蒋廷黻处长寓,同乘汽车到防空洞。一时半敌机来到,投弹的声音很远,一直到清晨三时,警报才解除。洞里人多,天气又热,空气甚为恶浊。两三小时的监禁,苦也够受了。”12次日,日机又是夜间来袭:“……警报还没有放出来,便动身到防空洞去。从十一时半起,一直到今晨三时半才回寓再睡。……所苦的是几个小时的防空洞监禁。那里工程未完成,好几百人挤在一起,没有坐位。臭汗,热气,吐痰,加上小孩子的哭声,混成一片,实在不好过。”13
随着轰炸的频繁度加强,警报的时间在持续,人们在防空洞内被“监禁”的时间也就越长了。以1939年为例,8月31日、9月4日、9月28日、9月29日、9月30日、10月1日、10月25日陈克文日记中均有敌机夜袭躲防空洞的记录。
1940年5月18日至9月4日,日军对重庆实施了长达112天、72次的长时间连续空袭,此为无差别轰炸的“101号作战”计划。日本学者前田哲男指出:“101号作战的时间之长、投入兵力之多,使用的炸弹种类之广泛都是前所未有的”,14而“1940年重庆上空降下的恐怖,其历时之长久和程度之严酷却是人们难以想象到的” ,四个小时的防空洞“监禁”更是常事,不分昼夜地“跑警报”成了“家常便饭”。
连续跑夜袭警报的恶果,导致睡眠严重不足,“使人精神疲惫不堪”,也直接影响次日的正常办公。通常在夜袭之后,第二天“只有下半日有人回到办公室里”。而白天的“躲空袭”更是直接打乱行政院的上班制。比如,1939年8月19日,“上午十一时二十分忽发空袭警报,一直至下午三时才解除警报,前后凡四小时。……这样一来,一天的办公时间便完了,什么都没有办到”。10月3日,日机又来夜袭,考虑到大家连夜躲避警报“过于辛苦”,孔院长当晚就在防空洞内“下命令”,宣布次日“上班日停止办公”。1940年6月3日,行政院办公开始实行新的作息时间表,“各机关的办公时间改为上午六时半到十时,下午三时到六时半”,陈克文说:“全日的办公时间,现在算起来是七小时。以前曾经规定,非常时期办公时间须每日十小时,到现在便无形取消了。”15
公共防空洞的人满为患、洞内卫生条件恶劣,是导致躲空袭成为“监禁”的重要因素。1939年7月6日,夜袭警报后,陈克文携妻子躲进了路边的防空洞,“洞里满满的再塞不进一个人。一股腥臭热气,触人欲绝,小孩子的哭声和成年人的拥挤互骂声,响成一片”,“一小时过了,敌机到底于极暗淡的月色之下来了,想挤到洞里,挤不进去,只好在洞口站着。第一批敌机过了,听不到轰炸声;第二批敌机又来了,几十人往洞里一拥。这时候,炸弹下坠的声音,爆炸的声音,和洞里哭喊怨骂的声音,同时并作……”16
1940年的夏季,酷暑难耐。当酷暑与“敌机不断来肆扰”重叠,在防空洞内的苦生活更加难耐。事实上,当有限的防空洞被不断开凿出来时,防空洞内的卫生建设并未跟上,蒋介石为此曾下达了若干手令。尽管政府部门努力改善防空洞的卫生环境,但效果很不理想。陈克文记载了不满半岁的幼子因“躲空袭”致严重咳嗽,由于洞内外温差太大,加上空气不流通,滞留在洞内“往往在四五个小时以上,小孩子的感冒咳嗽愈来愈利害”。1940年6月25日,日机又来轰炸。警报从上午十时持续到下午四时才解除,历时六小时。陈克文记:“天气酷热,防空洞内外温度相差过多,易于生病。大部分防空洞,人多洞狭,挤拥不堪,空气恶劣,时间又长,苦处更不易说。”17
1940年4月宋氏三姐妹在重庆视察公共防空洞
三、政要图谱:行政院江边防空洞内的众生相
国民政府行政院大楼与蒋介石德安里官邸毗邻,位于市区上清花园内,是日机轰炸的重要目标。以1939和1940年度为例,该建筑及周边地区多次遭遇日机定向式的狂轰滥炸。不过,大楼附近的江边防空洞的构筑称得上坚固,号称“最安全”的防空洞。
在重庆,防空洞有公私之分。政府机关、公共防空洞以及私人防空洞因归属、种类不同而其内部的设施、条件也各异。据宋美龄的秘书钱用和回忆,蒋介石和宋美龄在重庆官邸的防空洞由“钢骨水泥”构筑,躲避其中,“有通风设备,洞口多,光线足,呼吸舒畅”,加上“在官邸消息灵通,至紧急警报时,方追随委员长与夫人步入洞内”,“敌机一过即出洞,不必待警报解除,在洞时间短暂”。而位于市区化龙桥的交通银行的防空洞,“在山城里可算是数一数二的”的防空洞,在这里,“虽然没有美国银幕上的伦敦防空洞的那样现代化设备,可是里头也相当的洁净,特别间里还有藤椅子可以躺着睡,刚刚进洞,满存观光性质,觉得很别致……”18
尽管比不上交通银行的“奢华”防空洞,但相对于大多数迁渝的机关单位,行政院的防空洞显然算是条件优越的。比如,附近的资源委员会的防空洞条件不好,洞内空间“太窄”,“两排木板,相对分列,人坐定,四膝相抵,疲累不堪”。钱用和说她更愿意到行政院的防空洞躲避。因为这种质地优良的防空洞,即使不幸被日机炸弹投中附近,也会因其“钢骨水泥建筑”,不会有“大损失”。191939年6月11日,江边防空洞被日机炸弹击中,“没有人员死伤”。1940年8月9日,行政院又遭空袭,江边防空洞在轰炸中受损。陈克文记,这是该防空洞遇轰炸最危险的一次,躲避在其中,感受到的“空气的压力,爆炸声音的巨响都是前所未有的”,致使“洞内的男女一时震恐哀叫,纷乱非常”。轰炸结束后才得知“原来洞顶中了一弹,附近的房屋完全倒下来,进口处的茅屋也着了火,顷刻火光熊熊” 。20同年9月16日,该防空洞的进口处第二次中弹,“所有的石阶已荡然无存,只见一个大坑和纵横历乱的砖石了”,之后,当空袭警报拉响时,人们只能从砖石堆中“爬”进洞内。
行政院的江边防空洞,内部设施有行政职级的等级之分。据钱用和的回忆,“洞有二个,由岩下凿通外,各有出入口,内隔木栅,外洞大都为行政院职员及眷属”,而“内洞”则是国民政府最高领袖、中外政要躲避空袭之所。钱用和就曾与国民党元老吴稚晖、行政院秘书长魏道明,以及妇指会总务组组长谢兰郁一同在内洞躲过空袭。内洞两边有木板凳,人们相对而坐,“亦有电话,可通消息”。21这种内部空间划分的背后,不仅是设施不同,也意味着同一地下生存空间内行政职级的待遇差别,从而形成一种官僚体制上的“秩序”。
作为行政院参事,陈克文主管“院里的人事行政”,其职责之一是负责院里“防空洞的分配”,22日记里多次提及洞内的“秩序”问题。一般情况下普通员工是不能越级到高层人士躲避处去的。1939年8月2日,他记:“防空洞的全部工程没有完毕,避难的人数又很多,于是洞里的秩序便不很佳了。许多人都集中到长官和高级职员那部分去,因为那一部分的设备较为好些。这些人一点礼貌都没有,既不肯把位子让给妇孺,长官来到也岸然不顾,倨坐不动。这些叫着有教养的智识分子,而且身居公务员,还是如此鄙野,真是令人生叹。为维持秩序起,是不得不采取干涉的手段了。”23
在1939年和1940年的“轰炸季”,蒋介石与宋美龄几次来防空洞“躲空袭”,日记记录了这些细节。如1939年5月12日,陈克文记:“傍晚六时已过,忽闻警报。趋避于嘉陵江畔防空洞,蒋委员长亦携夫人来。”241940年6月10日下午,日机又来轰炸,目标是行政院附近的国民政府,在江边防空洞内可感受到日机投下炸弹的巨大爆破力。这一天,防空洞里聚集了国民政府的多名高官要人,除了蒋介石夫妇外,“孔副院长、宋子文、王宠惠和英国大使卡尔通通都躲进了”,陈克文说,这是“开洞以来未有的盛况”。256月11日,日机继续轰炸,“被灾的区域也还是新市区两路口、罗家湾一带”,并且投放了燃烧弹,“恐怖的声音已过,出洞一望,看见远处烟尘冲天。不久黑烟继续冒发,便知已经着火了”。就在这一天,蒋介石夫妇又来到江边防空洞躲避。陈克文记:
今天紧急警报放出后约十五分钟,委员长的汽车来了。他首先下车,着的是深色长袍,头上没有帽。跟着蒋夫人下车,蒋夫人身穿洋服,头戴大草帽,把帽边往颊下卷着,帽上滚上一条红色的带子。下车后拖着丈夫的手,很快活的跑到防空洞边休息室去。许多人称赞蒋夫人,说她善于体贴委员长的意思,即此一点小事,似乎可以看得出的。”26
战时重庆的公共防空洞(民国报刊库文献)
长时间在防空洞内,如何打发时间?宋美龄说,最不喜欢将“宝贵之作息时间,均消磨于防空洞中”。27在条件好的防空洞内,空袭时可照样办公。据蒋介石日记、宋美龄信函等文献,他们常常在洞内躲避时阅读、写作或批阅公文。宋美龄也曾在防空洞内“和一名比利时籍传教士练习法语会话、读书”,有时候为打发无聊与疲惫,也“与她的秘书玩牌”。28
行政院江边防空的内洞陈设较好,两边有木凳座位,故躲空袭时不仅可以聊天、谈笑,还可以睡大觉。比如,1939年10月3日,日机对重庆的夜袭已一连五夜没有间断,这一夜,“警报从十时半起自清晨四时才解除”,孔祥熙来江边防空洞躲避,“躺在茅亭底下的藤椅子(上),鼾声大作”。
防空洞内的“龙门阵”是陈克文描绘的另一幅图景。在防空洞摆“龙门阵”,不仅可以消磨时间,有时还可暂时忘掉“监禁”之苦。1939年9月1日,下午,陈克文从行政院回到寓所,得知德国已经和波兰开战的消息。“晚饭后,大家正在门前乘凉,谈论这事,忽然空袭警报来了。到得防空洞,欧战的消息更多,说是今早五时开战的。德国的飞机从今早九时起每一小时往华沙轰炸一次。大家便在月光底下,嘉陵江畔,热烈的讨论这一次的大战问题。……大家谈得起劲,仿佛把敌机这件事也忘记了。敌机也没有真正到市空,不过离防空洞时已经是深夜二时半,远处已闻鸡叫。”29
1940年6月29日,陈克文又记录了一场防空洞内的“龙门阵”。他记道:
“防空洞里有孔院长和许多高级的公务员,还有年高硕望的中央委员吴稚晖,两个美国的新闻记者。炸弹隆隆震耳的时候,虽然大家静静的不说话,可是炸弹的声音一停,笑谑的声音便起了。孔院长有名喜欢说笑的,加上一两位年轻的小姐太太在内,喜欢说话的先生,如之迈、铸秋之流,说话更多了。洞内的空气不甚流通,坐久了很觉辛苦,这种笑谑谈天也是很适合需要的。”30
(作者为重庆大学新闻学院教授,本文是2014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侵华日军无差别轰炸的史料整理与研究”(14ZDB048)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周峥嵘
注释:
1.Letter, May-ling Soong Chiang to Emma Mills,February 8, 1939, Papers of Emma Delong Mills.
2.Lyman Hoover Papers, group No.9, Notes/Subject file,Box 24-502, May 30, 1940, Divinity School Library, Yale University.
3.陈方正编辑·校订:《陈克文日记(1937-1952)》(以下简称日记。)上册,台北市:“中研院”近史所,2012年11月印刷,第610页。
4.《日记》上册,第508页。
5.《日记》上册,第407页。
6.Graham Peck, Two kinds of time,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67, p.52.
7.《日记》上册,第557页。
8.《日记》上册,第578页。
9.《日记》上册,第588页。
10.《关于改正重庆市人口增多及公司防空洞不足情形的代电、训令》,重庆市档案馆藏,全宗号:0053-0012-00149。
11.宋美龄:《在洛杉矶演词》(中华民国三十二年四月四日讲),王亚权总编纂:《蒋夫人言论集》(下集),台北:上海印刷厂股份有限公司1977年版,第1117页。
12、13.《日记》上册,第461页。
14.[日]前田哲男著,王希亮译:《从重庆通往伦敦、东京、广岛的道路——二战期间的战略大轰炸》,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167-170页。
15.《日记》上册,第469,489,608页。
16.《日记》上册,第446页。
17.《日记》上册,第606-623页。
18.超:《山城游记》,《金声》,第16页。
19.钱用和:《钱用和回忆录》,北京:东方出版社2005年版,第54-56页。
20.《日记》上册,第643页。
21.钱用和:《钱用和回忆录》,第54页。
22.《日记》上册,第512页。
23.《日记》上册,第460页。
24.《日记》上册,第419页。
25.《日记》上册,第611-612页。
26.《日记》上册,第612页。
27.宋美龄:《在洛杉矶演词》(中华民国三十二年四月四日讲),王亚权总编纂:《蒋夫人言论集》(下集),第1117页。
28.Tyson Li, Laura. Madame Chiang Kai-Shek: China’s eternal first lady, New York: Atlantic Monthly Press, 2006. P.152.
29.《日记》上册,第475页。
30.《日记》上册,第625-62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