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汽修趣事

◆文/北京 李玉茂

谈汽修趣事

◆文/北京 李玉茂

编者按：本文是李玉茂老师根据自己的汽修故事所写，作者一改往日的严肃文风，添加了一些幽默元素，不但回忆了自己的学徒生活、工厂见闻、开车经历、讲课趣事、同事轶事等，而且以小见大，让读者在嬉笑间体会老一辈汽修人的另一种人文风貌，更希望读者在紧张的工作中得以轻松愉悦。

李玉茂

（本刊编委会委员、特约编辑）

中国汽车工程学会认证资深工程师、中国汽车工程学会汽车应用与服务分会特聘专家，从事汽车维修工作40余年，在大众车系电控系统故障诊断领域经验丰富。现任北京市工业技师学院汽车应用技术系顾问，清华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师资培训基地汽车专业专家。

一、学徒趣事

1.加哇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北京，汽车保有量不足4万，汽修厂十几家，我厂位于北京王府井大街，修理“万国车”。我厂对车牌的叫法和工作单上的写法与现在大不一样，例如：加哇（图1）—捷豹、罗孚—路虎、本司—奔驰、维根—大众、欧贝儿—欧宝、白茹—标志、飞鸭特—菲亚特、旱捷克（风冷发动机，无冷却水）—斯柯达、顺风—普利茅斯。

2.全视野

四十五年前我在汽修厂学徒，小伙伴们都想学开汽车，一般选择车窗玻璃小并且玻璃落满灰尘的“隐形车”。一次师傅带我大修一辆美吉普（图2），发动机、底盘修好了，驾驶室还没安装，没有座椅，我坐在一块木板上试着起步，“全视野！周围的人看我也是全视野。车刚刚起步，我就被班长叫停：“只有大梁和发动机的车，你也敢开！”。

3.首了吧

我所在的机修二班，班长姓王，说话有点口音，每到下班前的几分钟就喊“首了吧”，其实不是劝大家自首，而是“收了吧”，收拾工具洗手。半数人没有手表，墙上也没有挂钟，全靠王班长喊号。副班长姓吴，从海军南海舰队退伍，只要有空闲就会讲他参加1965年南海八六海战，如同说评书，因此大家叫他“啊！海军”。

4.窝头王

我的第一位师傅姓王，曾是一名解放军，并参加过1948年张家口战役。我的第二位师傅也姓王，因名字是“玉秀”常被陌生人误解为女性。他用每月46.99元工资供全家5口人生活，每天带的午饭几乎都是窝头。一位客户与王师傅很熟，见面总是说说笑笑，客户管王师傅叫“窝头王”。客户有些胖，王师傅打趣他“河漂子”。

5、四哥

班里有位师傅姓魏，干活快，修车手艺不错，热情传授技术，还喜欢开玩笑，对徒弟也不例外，他有时说我是“四哥”，说得我挺不好意思。有一天我眼镜坏了没戴，旁边的魏师傅也没注意，他说“四哥，借我一件工具。”我睁大眼睛看他，他抬头一看我没戴眼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心想以后再开玩笑时还要看看是否满足条件。

6.气门销

我上班一年后且快满17岁时，一天有一群小学生来厂学工劳动。他们一声一声叫我师傅，我当时还是学徒呢，怎么算作师傅。我带着他们刷洗发动机零件，几个小学生蹲在地上，油盆里的汽油开始是黄色，不一会儿变成黑色，再过一会儿小学生的衣服上、脸上都是黑色。洗完零件发现缺少一片气门销，有一名小学生吓哭了，真够热闹。

二、工厂趣事

1.看三国

学徒期间，领导派我到传达室值夜班一周，小伙伴借给我一本《三国演义》，让我只看一晚，当时有书看是多么幸福的事！我是后半夜值班，前半夜班的赵师傅看见书说：“我看几眼。”结果他不回家了，捧着书没动地方看到天亮。这半夜我是小猫抓心，来临的幸福破灭了。直到1978年新华书店开始卖小说，我赶紧买了一本《三国演义》来读。

2.大红袄儿

自从我们这批同学分配到厂里，有了新生力量，厂里组织文艺宣传队，逢年过节就在食堂里热闹一番。职工坐在用砖头支起的木板上，一位同学走到前边报幕，“下一个节目，女生齐唱，大红袄儿送亲人”，大家笑了，没听说过这首歌呀，唱歌的人也着急了，现编歌词也来不及呀。原来是《白毛女》插曲“大红枣儿送亲人”。

3.盛菜

修车收工到食堂吃饭，菜分甲乙丙三种，甲菜两角五分是肉菜，乙菜一角五分是肉片炒青菜，丙菜一角是炒青菜。炊事员李师傅盛菜有个习惯，用勺盛起菜总要掂一下，盛甲菜、丙菜可以调整菜量，保证公平；可是盛乙菜就不同了，勺里不多的肉片有可能掂出去。职工买饭时，尤其是我们小伙伴们，眼睛紧盯这一掂，惋惜掂出去的肉片。

4.面嫩

厂里没地沟，只能平躺在地上抬变速器，脊柱受力，我修车两年半，腰肌劳损来袭，厂里调我到电机组。我负责修理新型电器和特殊电器，比如：摩托车的小磁电机、太脱拉的大启动机（图3）。因我长得面嫩，客户修电机总是不找我，常找我的小伙伴，因为他长得老成，像老师傅。但最后新型电器还得转给我修理。

5.小动物

四十年前厂里组织部分人员到张家口汽车运输厂学习技术革新，因我做过小工具，名单上有我。那是我第一次出差，欣喜若狂，坐着火车，看着丰沙铁路沿线的山川河流，美不胜收。第一晚我们住的旅店是大通铺，可躺二、三十人，到了夜里每个人都睡不着了，坐起来捉小动物（虱子）。幸亏第二天换了一家旅馆，否则又是一夜无眠。

三、开车趣事

1.温柔点

我考下驾照的第一天，开着厂里的松花江微面（图4）外出办事，由于不如老司机驾驶技术熟练，我总是急踩刹车。后方的一辆车从快车道超车并停在交警处，不知那位司机与交警说什么，大概说我故意急刹车，不然交警不会拦我。交警看完我的驾照，对那位司机说：“他应该不具备故意的能力”，然后又对我说：“你踩刹车要温柔点”。

2.自行车

我搭同事的夏利车上班，对于刚考取驾照的司机来说，见了车一般都手痒痒，我对同事说我来开吧。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左转弯，路口中央站着一位交警，我心理素质不好就绕着他开。交警示意我停车，我停好车走到交警面前，赶紧给交警看我的驾照，他看完后对我说：“你是新司机，以为是开自行车吧，开汽车可不是拐大弯。”

3.我卖的货

又过了几天，我开车经过厂子附近的一条窄街，赶上会车，我将方向盘向右打了打，慢慢开过去。忽然听到后面喊：“那是我卖的货！”我立即停车，开门出来，看到一位老大娘为招揽生意，把针线摊的一部分摆在马路上，刚才我还以为是废弃物呢。我一看老大娘心疼的样子，赶紧说：“压扁的棉线我全买。”后来家里缝扣子用了好几年。

4.扛拐棍

我在厂子附近试车，经过一条胡同，那里有很多卖菜的摊位和买菜的行人。我小心开着车，忽然从倒车镜里看到一位老大爷扛着拐棍追我，我有些害怕赶紧停住车。老大爷走到我的车旁把拐棍放到拄的位置说：“你刚才开车离我那么近，吓我一跳。”我赶紧道歉：“是路太窄了，不是故意的，老大爷别生气。”

5.我单位车多

我厂所在地区的交通安全委员会召开会议，会前大家聊天，讲自己开什么车，有公爵V30，也有北京212。问我开什么车，我说：“什么车都开，奔驰、宝马、皇冠，基本是开一次换一辆”。大家惊奇：“你在什么单位呀？有这么多好车”。我说：“我们单位是汽车修理厂 ，需要路试的车，不开都不行”。大家明白了，“噢，原来如此”。

四、讲课趣事

1.讲大课

三十多年前厂推荐我到区劳动局为各企业讲安全生产，那是我第一次讲大课，台下坐着两百多听众，我不免心慌腿颤，多亏裤腿肥没被人发现我腿在哆嗦。当我讲到三种触电路径，电流经过两手之间、两脚之间、一手一脚之间会使肌肉颤抖，听众哪里知道，当时我正体验一手一脚触电，还是对角线的，右手、心脏、左腿在不停的颤抖。

2.喜欢非门

学工科的学过逻辑电路，二十多年前我在公司内部讲逻辑门（表1），学员不能快速听懂，我作了一个比喻，“三位姑娘找对象，甲姑娘叫与门，要求对方相貌、钱财都具备；乙姑娘叫或门，要求相貌、钱财都具备或具备其一；C姑娘叫非门，要求对方什么都不许有”。我问“听懂了吗？”小伙子们回答“听懂非门了，其他门没听懂”。

表1　逻辑门

3.自学习

二十年前我讲课（图5），每讲到电控燃油喷射系统的自学习功能时，学员总是似懂非懂。于是我作了比喻：“最近几天我们干活轻松，每顿饭吃两个馒头，2是基准值；明天干重活，一顿饭吃四个馒头，如果接连几天每顿饭吃四个馒头，4是学习值”。一位学员说：“我明白了，要是被强制劳动一个月，6个馒头就是学习值。”

4.幼儿汽车系

2014年我编了一本书—— 《手把手教您学汽车构造与保养》，全书12万字，800幅图，可作为中等职业学校汽车系教材。过了三个月我问一名学生“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书中内容易懂吗？”学生说：“有些深奥”。我说：“那我再编一本，这辆车是红色的，那辆车是白色的。”学生说：“又太浅了，您把我们当成幼儿园汽车系的学生了。”

五、同事趣事

1.看电影

1988年厂里派我和两位同事到黑龙江七台河矿务局汽修厂传授技艺，经历夏秋冬三季，酷热与寒冷没把我们奈何，寂寞却使我们倍受煎熬。下午4点钟天黑了，没有电视看，有时还停电，我和小苗去矿山文化宫（图6）看电影，老林躺在床上。林海雪原，我们踏着松软的雪地来回走了4千米，回宿舍一看老林还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真有定力！

2.马不听话

我厂老王喜欢唱歌，遇到厂里欢庆场合，他总是清唱一首《骏马奔驰保边疆》给大家助兴。早些年一次厂里组织活动，有卡拉OK设备，老王第一次用，歌声与伴奏不合拍，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唱完有人打圆场：“不是老王歌儿唱的不好，是马儿不好，不听话，一会儿跑得快，一会儿跑得慢”。听完解释，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3.李工不许笑

厂里派给我一位徒弟，厂里发给她一套混纺的西服工装，容易吸土。一天在办公室，她一边用胶滚儿粘工装上的尘土，一边说：“我身上毛儿多。”我觉得好笑，那多好，如果一吹（跟孙悟空似的），就有很多徒弟站在我面前了。徒弟意识到这句话有语病，赶忙说“李工，不许笑，是我衣服上毛儿多。”我立刻止住笑，徒弟却笑得合不拢嘴。

4.上校团副

早些年我厂 一位领导去部队参加预备役军官授衔仪式，穿着新军装回厂 ，帽徽肩章，很是威武。他心里特别高兴，大家围过来看他是什么军衔，一位同事说：“上校、团副！”领导说：“是上校、副团。”同事又说“排位第九”，领导说：“把我当成杨子荣没关系，我可不是滨绥图佳保安第五旅的，给我授衔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5.没门儿

我厂筹建4S店，需将厂房临街的部分改成新车展厅，设计单位送来展厅和车间改造图纸，我看后对领导说“展厅与车间之间没有门。”领导说：“那么大的设计公司还能不设计门。”工程过半，领导检查，发现进了展厅要想到车间，必须再走出展厅，从厂大门走进院子，然后再进入车间。领导也笑了，对工程队长说“没门儿就开个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