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科学夏令营”漫游
2015-11-02张艺芳上海报道
本刊记者_张艺芳 上海报道
2012“科学夏令营”漫游
本刊记者_张艺芳 上海报道
2013年8月,四川省什邡市,桂馨科学夏令营,黄国胜(右)跟孩子一起游戏
在小学科学教育界,有这样一个说法,当路培琦、章鼎儿和李子平三位老师齐聚,那就是一次科学教育盛会。
半个世纪来,科学课教学法沿革,有一条极为清晰的脉络。就是80年代美国科学教育专家兰本达创设的“探究——研讨”法进入中国,再经当时的年轻教师路培琦、章鼎儿、李子平三位老师广为实践,流传开来。
路培琦长居天津,章鼎儿在浙江杭州,李子平在上海。在小学科学教育界并称为“三剑客”。退休十年余,三人依然奔波于国内各处,传播灵动的课堂种子。
他们一起出现在科学夏令营,夏令营就成了一次盛会。
遇见夏令营
在浙江瑞安师范学校读书时,黄国胜每天在练声中度过,双手扣实,端在腹前,让气流在腹腔中打转,“咪!咪!咪~吗!吗!吗~”。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科学教师,更没想到自己会与小学科学教育界的路培琦、章鼎儿等几位泰斗同时出现在一个夏令营。
1997年秋,黄国胜初到瑞安市阁巷镇小学。本是应聘音乐教师,试讲前半段儿还算顺利,先带孩子练声,然后他起调,孩子一起唱首歌结束。结果一高兴,忘了儿童的嗓音应该高一个八度,等孩子们用低音唱完,他做音乐老师也没戏了。
2009年,黄国胜教科学课已有12年,因为近水楼台,常去杭州向章鼎儿老师请教教法,渐渐得章鼎儿赏识。一次,到省里参加教研会,章鼎儿问,“你愿不愿意去四川参加科学课项目培训?”黄国胜好奇,“我去可以做些什么?”章鼎儿说,“你可以去上节课,把一些先进的理念带过去。”
2009年夏天,汶川震后一年,城市还在慢慢复苏。科学课教师培训项目在桂馨基金会的筹划下,来到第一站:什邡。2012年,黄国胜向基金会提议举办面向学生的科学夏令营,这个建议得到桂馨基金会的重视。2013年,他作为夏令营探究活动环节的主要设计者,来到什邡,和当地骨干教师及全国各地的志愿者一起开启了首届桂馨科学夏令营之旅。路培琦、章鼎儿、卢新祁、彭蜀晋四位老师都来做顾问。
2011年10月,浙江省杭州科学课教师培训项目专家章鼎儿(右)、路培琦(中)和李子平(左)
2010年5月,四川省什邡市北京小学的孩子在上科学课
第一天是开幕式,开幕之后,是六天的探究活动。制作水火箭、纸飞机定点投掷大赛、制作鸡蛋保护器、搭廊桥……为期一周的夏令营安排得满满当当。探究活动的设计都秉持一个原则——科学从身边来。因此,活动极容易引起孩子的兴趣。章鼎儿、路培琦等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也一起参加各种活动。
路培琦老师参加纸飞机比赛时,笑称自己是12岁(60岁一甲子,再从1岁重计年龄)的“老朋友”,跟孩子一起一次一次投掷,向更远的距离冲击,俨然一个老顽童。孩子们想到跟几位科学家一起比赛,都极为兴奋。夏令营结束,有孩子问,“下次你们什么时候来?”
一开始,家长和孩子并不认可科学夏令营,孩子觉得,“不就跟暑假补习班一样嘛!”家长甚至不知这是什么。尽管如此,首届夏令营还是有99个孩子参与(实际报名101人)。
每年活动都会吸引几位小学科学教育的老前辈来坐镇,具体内容则由4~5位像黄国胜这样的中生代东部教师和几位本地的教师志愿者合作完成。在活动的设计和实施过程中,黄国胜和其他东部教师也开始尝试把办营的主动权放到本地教师手里,带动办营地教师的积极性。
而后,科学夏令营在四川落地生根,一年一次,陆续流动到北川、汶川办营。每期都保持与第一期差不多的参营学生数。首届夏令营时,当地教师并不乐意占用暑假的休息时间来参加活动,事实证明,参加者都成了幸运儿。
2015年9月11日,四川绵竹的科学教师殷坤跃出现在第二届“桂馨·南怀瑾乡村教师奖”的颁奖典礼上,记者见到他。殷坤跃已在绵竹齐福小学教了35年科学课,遇见夏令营后,短短几年进步迅速。他冷静中带着欣喜,“我的名字叫殷坤跃,我跟随桂馨科学夏令营有了两次飞跃。当时,章鼎儿和路培琦老师来,我一下子觉得有前途了。”
2011年,科学课培训项目来到四川绵竹,以一节课的形式,殷坤跃初识“探究——研讨”这种教学法,也见识到章鼎儿和路培琦的过人之处,“之前我教科学知识多,看到这种让学生自主观察、探究和讨论的课堂十分惊喜,就想学过来。”
2012年,东部和西部的科学教师交流,殷坤跃在杭州住了两个月。每天跟着当地老师一起上课,感受颇多。回到学校后,就与附近学校几位小学科学教师一起成立了研究小组。一开始只有几位老师,后来发展到十几个。
“德阳市教科所看到,觉得很好,就在我们学校开了一次现场会。一下子,我在德阳六个县市有名了。这算是第一次跳跃。”
之后,得到校长支持,殷坤跃又着手把学生的科技活动办起来,是第二次飞跃。2008年汶川地震后,在助学、捐资、捐物的浪潮中,面向教师的科学课教师培训和面向学生的科学夏令营可谓一股清风。
目前,“三剑客”坐镇指导的科学课已漂流到四川、湖北、青海三省的23个县。
兰本达的教学法
2009年之后,桂馨基金会都对参加上一期夏令营的学校进行回访。黄国胜再次见到什邡市洛水慈济小学的学生兰天宇,他已经有了小大人模样: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在首届夏令营时,兰天宇十二岁,正是叛逆初期,对集体活动漠不关心,有些小脾气。兰天宇的成长让黄国胜惊讶!
兰本达认为:重复成人的语言不能产生思维,只能是记忆。要让儿童把感觉到的东西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这个过程,是要挣扎的,要通过大脑和双手参与的。
后来想想,参加夏令营时,每次活动,都要分小组,兰天宇算是孩子里最大的,要照顾小一点儿的孩子,他有了责任感。
每个孩子都个性不同,黄国胜也有自己的杀手锏,“现在不想做,你们可以不做,想做了就给我使个眼神。”这话,对于一向被要求听话的孩子很受用。小组里每个人都要完成探究活动任务。做纸飞机时,兰天宇的纸飞机拿了定点投掷大赛的第二名。
路培琦老师极其注重在科学课和科学活动中培养孩子的兴趣和信心。那时,科学课还叫自然课。
讲《愉快的自然课》绪论,路培琦用了“橱窗教学法”,在教室里开了一个小型展览会,把自己饲养的小兔、豚鼠和一些自然教具、挂图、模型、科技作品都展示出来,使学生对大自然有感性印象。上课时,学生可自由参观,随便议论。路培琦还演示了三球仪,开动了导弹护卫舰模型,螺旋桨转动了,孩子们都欢呼起来。后半节课,师生谈论,学生谈看到了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想研究什么。作业,是写一篇小科学家日记。
1981年,路培琦的教学生涯发生转折:从1960年开始教书,他已有21年教学经验,在市区做过观摩课,已是天津市教研员。正值人教版教材编写,负责编辑的刘默耕老师选择天津为试点,路培琦参加了新教材试教工作。
第二年,兰本达教授来华,听完报告后,路培琦受到启发讲了《鱼、鳖和蛇》一课,并把课堂实录寄给兰本达教授。
1984年,兰本达再次来华,路培琦参加了为期28天的专业培训。上《植物的果实》一课时,怕驾驭不了学生的讨论,压住了学生对“胡萝卜是不是植物果实”的讨论。后来是李子平老师的一节课《形状与承受力》给了他启发。
路培琦试着放开讨论,这使得他对“探究——研讨”教学法有了更深的理解,“你看见他们眼睛发光,在其他孩子的启发下,很可能产生一个新颖的观点。这时,你要鼓励他把观点讲出来,会带动整个群体往前走。”兰本达认为:重复成人的语言不能产生思维,只能是记忆。要让儿童把感觉到的东西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这个过程,是要挣扎的,要通过大脑和双手参与的。
当时,章鼎儿也是这种教学法的实践者,在给《小学自然教学》编辑部主任姜允珍的信中,兰本达提到:章鼎儿的《昼夜》一课,在没有任何教具的情况下把学生的思维调动起来,全班的孩子是否事先观察过太阳系的模式,这是一个从两个不同参照形式中发展相对运动概念的超常例子,孩子们回答老师的问题,比孩子们相互之间的交流反应得更多一些。
“探究——研讨”法中,把课堂还给了学生,让学生在观察之后,发表自己的看法,然后在矛盾处或者对专注思考的孩子提问。如今,大量的科学课堂沿袭了这种课堂设计。
追彗星的老师
兰本达教授的“探究——研讨”教学法传入中国,1982年开始执教的科学课教师刘晋斌记得它给一线教师的冲击,“课堂变得灵动起来,有生命了。”记者在第二届“桂馨·南怀瑾乡村教师奖”的颁奖典礼上见到他时,他从杭州赶来上海,头发白了一些,眼睛里却依然透着年轻人的神采。
1986年。兰本达教授来中国探望病重的刘默耕
刘晋斌先生也是桂馨科学课教师培训的老师之一。图为他执教《月相变化》课
多数的流星观测,都在下半夜,冬天起床最难。他们会找预报流星量比较大的时间观测。那时,刘晋斌会提前把愿意观测的孩子叫到家里。大孩子、小孩子各睡一张床,定上闹钟,到12点半或者一两点闹起来。
他回想着执教之初的情景,“这个变革,对科学课教师,甚至对整个教育的冲击都很大。”80年代末期,有一个潮流——向自然学习。“大家都找不到出路时,就去听我们的自然课,试图从这个中间吸取营养。”
“教学之初,我什么都不懂,但在学生眼里,天真期望自然课老师又是一个全知全能的人。我就拼命学。”看书,课上到哪儿,就学到哪儿。其次就是自己动手。
1984到1986年,刘晋斌与班里的气象小组做了长达3年的气象观测。每天观测四次,早上8点,中午12点,下午4点,晚上10点,记下风力、风向、最低温度、最高温度以及湿度。当时还没有气压表。三年后,刘晋斌已对气象数据极为敏感,“第二天什么天气,我基本都能直觉判断了。”
之后,是长达10年的天文观测。校长也很支持他,专门建了红领巾天文台,有了天文望远镜。“据说,我们是第一所建立天文台的小学。”
天文台刚建好,就赶上1987年哈雷彗星回归。很多老师陆续加入到天文观测的队伍,做起彗星观测、太阳黑子的观测、月相观测、流星观测、星云星团的观测……一开始是老师,后来带着学生一起观测。
最难的是流星观测,常在不定的时候出现。“几乎每天都有流星。彗星像是个脏雪球,在运行过程中,细小的物质被吸到它上面。离太阳越近,受热越多,就开始融化,就会在轨道上抛散一些物质。这些就是最常见的流星。通过观测流星的多少,流星的位置,我们就能判断出彗星的轨道。”
多数的流星观测,都在下半夜,冬天起床最难。他们会找预报流星量比较大的时间观测。那时,刘晋斌会提前把愿意观测的孩子叫到家里。大孩子、小孩子各睡一张床,定上闹钟,到12点半或者一两点闹起来。
“我先叫小的,再叫大的。经常一转身,小的就又睡着了。”刘晋斌笑着道。
“我的科学背景,就是通过这样一些活动慢慢提高,后来天文成为我的特长。别人坚持不下去的事情,我坚持下去了。”
十几年前,杭州就建立了科学教育论坛,依托网站,很多科学课老师享受到丰富的教学资源,也成了他们讨论和创新的平台。 有了经验和资源,课堂教学开始有很多创新点。
刘晋斌举例:有老师把平板电脑用在课堂上,学生做观察实验时,电脑就把学生的实验过程和实验结果录下来,形成一个即时交流和分享的课堂。
“一个人可以走很快,但一群人可以走得很远。”黄国胜老师在参与了3年科学夏令营、6年科学课培训项目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