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黄岭贝

1

漫天飞洒着大雪，地上积着的雪已经没到了大腿，四周漆黑一片。天空中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将星辰的光芒统统挡在外面，就好似一块密不透风的幕布正逐渐压下来。

雪地中，一个黑影正艰难地步行着，狂风夹杂着雪花呼啸着不断冲击着他，银色的月光顽强地穿透了幕布，冰雪闪耀着光点，盘绕成银色的飓风包裹住他。

黑影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嘀咕着：“这个鬼天气……幸好没让老爹出来巡林，不然还不得冻出事来。”说完，抬起手扶了扶自己背上的枪，这东西老是硌得他不舒服。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周围的风雪似乎也小了些，黑影停了下来，然后将戴在头上的帽子拉下来，喘了几口气，又因寒冷不得不捂住嘴巴。

拉下了帽子，他的脸也露了出来，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脸庞的轮廓看起来很柔和，眼神却很坚定。

向四周看了几下，他决定休息一下，便向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走去。离树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树的后方。

周围的黑暗和漫天的飞雪让一切景物都显得有些朦胧，不像是真实的世界。黑暗中，远处早已落了叶的枯树泛着幽暗的光泽。

突然，那如雾一般黏稠的黑暗中，一对幽绿色的光点亮了起来，好似幽灵一般忽明忽暗，但在那一片漆黑中格外地显眼。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身体瞬间就绷紧了，取下了肩上的枪。

他当然没有愚蠢到认为那是幽灵。那是一头狼！

将枪端平后瞄准那对绿光，他小心翼翼地向后倒退着，可是没退几步，那一对绿色的光点却突然消失了。这下子，周围又归于一片黑暗，只有呼啸的寒风刮在耳畔。

突然的变故，让他有一点措手不及，周围狂风呼啸声已经掩盖住了很多声音，现在唯一用以判断的光点又不见了，他明白，自己已经完全处于被动之中。

双腿有些打颤，腿也有些发抖，轻轻地转动着头四处观察动静，他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我要坚持住，我要坚持住，一定能逃过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又或者，有几个世纪那么长。时钟上秒针每一下的转动，都代表着他离崩溃又近了一步。他的头上已经顶满了雪，身子也快冻僵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动，这是一场生死的博弈，逃跑只会暴露出内心的恐惧，那么等待自己的，就真的只有死亡了。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化为了永恒，只有这风声是流动着的。

突然，他感觉眼角有一道黑影闪过，他条件反射般向那个方向一枪挥去，顿时一个物体沉沉地横飞出去。“啊——”大叫声中，也来不及仔细瞄准，他疯狂地扣下了扳机。

“砰！”巨响声震彻山谷，惊得树上几只熟睡的鸟掉到了地上。

男人惊恐地倒退了几步。接着，也不管前方那倒在地面上的物体，转过头就疯狂地跑掉了。

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洞中，传来低沉哀怨的号叫，可是转瞬间便被狂暴的风雪夹裹着，消失不见了。

2

“砰！”木屋的门被猛地撞开，周长青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扑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猎枪也丢到一旁。

坐在桌旁的老人看到这一幕，连忙站起来，快步走上前说：“我就说要你别去巡林吧，多少年没干过这活了，天气又这么恶劣，你哪受得了？”

周长青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脸上的惊惧犹未退去，他对着老人说：“爸，不是巡林的问题，我碰见狼了！”

“什么？狼？！”

“是啊，外面又黑，还下着大雪，我这次能回来，倒真是靠着运气了。”

“你碰到了几头狼？”

“几头？还几头？就一头！再来几头，我就真的搭在里面了。”说到这，周长青也逐渐清醒过来，“欸？只有一头狼？不应该呀。”

老人点点头，将掉在地上的枪捡起来，走到储物柜旁装满弹药，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两把刀，将一把丢给周长青，又从椅背上取下军大衣，披在身上，然后向屋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再去一趟，带路！”

周长青愣了一下，不过看到老人的背影，却突然感到身体的某处涌出一股力量，让他又有了勇气。曾经多少次那个背影为他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风雨雨，在他最困顿时给了他勇气，现在他长大了，本以为可以开始为父亲遮风挡雨了，才发现自己还是许多年前的那个孩子。

撑起身子，周长青疾步走出屋子，把门关好，快步向前方的背影追去……

一路无话，只有环绕着他们的飞雪为他们伴奏。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周长青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远处的那棵枯树，说道：“我看到狼时，他就在那棵树后面。”

老人闻言点点头，将背在背上的猎枪端在手里，提醒道：“把刀拿稳了。”然后开始向那棵树后绕过去。

周长青将手里的刀掂了掂，又多了些信心，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因为是绕了个大圈子，又走得小心翼翼的，很是花了一些时间，可当周长青和父亲绕到枯树背后时，他们却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没有任何狼群曾存在过的痕迹。不远处，那头死去的狼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暗红色的鲜血在雪地上铺开一朵妖艳却又娇弱的花，显得格外凄凉。

老人向着四周环顾了一下，又四处转了几圈，突然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他跑到一个用几块大石头堆起来的小洞跟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抱出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那是一头熟睡着的小狼崽，周身泛着灰亮的光泽，蜷曲着身子，在风雪中瑟瑟发抖。身上的毛却不老实，反而根根树立着。

老人将小狼崽抱在怀里，然后转过身，对着周长青喊了一声：“走吧，回家。”

回到家中，老人找来一条毛毯将狼崽裹严实，然后放到火炉旁边，就去沏茶了。

看着杯里翻滚的茶叶，老人说：“明天一早，你就回去吧。你杀了这小狼的母亲，他一定会记住你。你与他，不见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