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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诘问与漫长的告别

2015-10-27

星星·散文诗 2015年23期
关键词:阅读者九寨沟散文诗

曾 鸣

[文本导读]

平静的诘问与漫长的告别

曾 鸣

阅读毛国聪的散文诗集《行走的感觉》,完全颠覆了我过去对散文诗这一文体的总体印象。或许,是国聪的努力,回答了“散文诗还可以这样写”。他在唯美的文字里无拘无束、自在自由地抒写着对自然、对生命、对人性的体验和思考。他的散文诗既有对旖旎的自然风光的热爱,又有沉厚的历史回寻和冷静的哲理思考,让人有着时而漂游于曼妙仙境般的迷醉,时而独坐一隅,沉思于历史或人性的冷寂。他的文字既灵动飘逸,又沉稳冷静;既彰显了散文诗音乐般的曼妙韵味,又能恰到好处地按捺住内心的激情,既放达又内敛。他用凝练、干净、简短又不失大气的语言,关注世界,和灵魂对话,用看似温软的文字直抵现实本质,带领读者随着他的文字去捕捉尘世里的一个小亮点,一束微光,一枚细小,一声轻吟,或阔大无边的世界,或广袤无垠的宇宙……

哲思、诘问、行走,是我在阅读国聪散文诗过程中提取出的三个主题词,这也应该是贯穿这部散文诗集的三条主线。其实,这三个词在很多时候又交织在一起,相互渗透,不能截然分割。作这样的划分,只是为了表述的方便。

闪耀哲思之光的场景

作为一个社会人,国聪的文字及他看问题的眼光和对人生对社会的思考,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视角。他的目光不仅放远至世界吸收着西方文化的养分,更深深地扎根于脚下这片故土,吸取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眼界开阔无垠,又根基牢固。他的散文诗既能饱含情感,又能客观、冷静地面对他眼里所见笔下所写,用近似冷峻的文字传达出对自然、人生、社会的感悟和思索,让阅读者透过文字进入一种自由地再创造状态。

通过平常场景的描绘,折射哲思的光芒,投出讽刺的利剑,直抵心灵深处,带给阅读者意想不到的震撼,是毛国聪这类作品的不凡之处。这可能是他生活环境的缘故,其散文诗总给人一种丛林密布和辽阔之感。也许是他长期工作在基层,让他有了更多观察和接触芸芸众生、亲近自然的优势,让他的文字有极强的在场感和民生情怀,更具有亲和力,更能让读者感受生活的本质,领悟人生哲理。

国聪生活成长于川西平原,老鹰与麻雀都是他童年司空见惯的鸟类。这两种本质上敌视的鸟多年后被他置上文本,竟有了惊人的视觉冲击力。

“在我的家乡,有很多麻雀,也有老鹰。它们最大的共同点,都会飞;它们最大的不同,也是飞。”寥寥数语,勾勒出描写对象的同与不同。共同点是飞,不同点也是飞。一个“飞”字的不同,由现实而梦境,将真相隐于看似平静的叙述中。接着,作者继续沿着“同与不同”进行挖掘,“麻雀的飞,快速,着急,……我总是担心,一不小心它就会像一颗石子,砸在树枝上、窝里、草地上。麻雀在飞的过程中,总要叽叽喳喳地叫,好像背负着胆怯、恐惧。”而“老鹰在需要我们仰望的空间里飞,那是飞翔,轻盈、优美、安详、平静。它穿云破雾,自由翱翔。……我们听不到它的声音,看不见它飞过的路。我经常看见掉在地上的麻雀,从未见过从空中摔下来的老鹰”(《老鹰与麻雀》)。这章散文诗能够一下子抓住我,在于作者看似妙手拈来的对比中,蕴藏的哲思意味。我从中读出了小场景与大境界之分,小安乐与大愉快之隔,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正是这样。

不仅这些,自然万物都是他笔下的生灵,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可亲可近。石子、月光、山、水、鸟、兽、风、云、雷、电……都能激起他的诗意情怀。母鸡、麻雀、鸵鸟……都在他眼里成了现实中种种人性人心的观照。甚至令人生厌的苍蝇、蝗虫那些传统意义上具有不祥之兆的事物,也被他点“石”成金,给予阅读者全新的体验,感受到一种力图救赎或力图重塑的努力。通过自身对生命对自然的关注与审视,努力表达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体验和觉醒,从而完成他一直坚守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

“我双手捧着瓢虫,坐在屋檐下。天雨在外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我们浑然不觉。流过檐口的雨水,仿佛一副叮叮当当的门帘。在我掌心里,瓢虫一动不动,好像正在享受她那身锦缎般的衣裳”(《瓢虫》)。这是一幅多么让人心生感动的画面,那种天人合一的静美,是根植于多少人心灵深处的梦。

毫无疑问,国聪是描绘场景的高手,并善于在描绘中悄无声息地植入自己的奇思妙想。

“太阳出来了。……我站起来,才发现浑身嘎嘎作痛。思想,也会疲劳?失眠,也会疼痛?我已承受不了阳光的抚摸、照耀?”(《太阳出来了》)。清晨的阳光与一夜未眠形成强烈反差,植入的是思考者思想的疲劳和失眠的疼痛。同时,剖刀一样地切开了一个“承受不了阳光的抚摸、照耀”的孤独之心。国聪在场景的描绘中常常不经意流露出的孤独情绪,使描写空间陡然扩大,也拉开了与读者的距离,使人获得不同的阅读体验。

再比如《春天》,“我常常在春天迷失,仿佛一觉醒来,从一个梦里逃出又闯进了另一个梦里。前一个梦太长太压抑,像在长长的阴暗而逼仄的小巷中行走,身子和心灵已被挤压成了橼子和箭镞,在绝望中捶打穿梭。而另一个梦又如此明亮而辽阔,让我一瞬间由橼子、箭镞变成了飘漾的柳丝、绽放的花朵。可当我想飞翔的时候,春天就转过身去,变成了一个符号,一种象征,一次思考, 多重世界的区别,反反复复要做的梦……”对比,使哲思闪亮、思想尖锐,不由得对“被挤压成了橼子和箭镞,在绝望中捶打穿梭”的作者心怀敬意,正是他全力地深入,才赋予了我们“深潜”似的窥探。

阅读国聪的散文诗,那些闪烁着哲理之光的语句,深邃、机警,直视人的灵魂,直达思想的深处,灵动、深刻地不断叩击着阅读者的神经,从而在他舒展的文字里得到精神的栖息和安慰。

“童年,是我的瓢虫,它停在了时光的面孔上,仿佛一个五彩斑斓的句号。”这样的体验和感叹,怎么不是每一个阅读者内心深处的低语?

于是,“我明白了,我只能看到被驯化了的大象,被关起来的大象。无形,指的是野象。”司空见惯的“大象”,“我”苦苦寻觅苦苦等待的“大象”,原来并非“真”象。真的无形之象,尚在未驯化的“野外”。这里的“大象”“野象”之区别,让阅读者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

即便是虚无的事物,被国聪信手拈来之后,也常常能引发阅读者的深思。常言道文至妙处,当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一般说来,意念上的、不可感触到的事物及人之所思、所想为虚,而客观存在的外物可感可触的事物为实,如一切自然物。就文章而言,情为虚,景为实;义理为虚,物象为实。情,是人的内心世界的主观感受,景,是外部世界的客观存在。借景抒情,情景交融,是虚实相生的体现。国聪深谙此道,不仅炼意炼句遣词用句新奇别致,寓虚于实,实里透虚,虚实相生也颇为精彩。化抽象为形象,将议论之虚寓于冷静的描写叙述中,将哲理之思形象化,先寄意于图景实体的描画,后妙抒于情怀,哲思意蕴水到渠成。引领阅读者意到、气到、神到。

在《龙和龙年》中,国聪谈天说地娓娓道来。“如果世上真的有龙,那也是唯一还没有被我们驯化的动物。它的形象近乎完美,它的声望至高无上,它有力量上天入地。我们都希望自己是龙的化身,却又总是无法承受龙的威力。”像这样不露声色,由虚幻事物进入而至对人的精神层面的解构,在他的散文诗中比比皆是。

国聪散文诗里所表达的情感,可谓张弛有度。对自然之爱、对人性的思索都冷静地不露声色地隐于文字深处。阅读者可以在他的文字里感受到一个丰富多彩的自然和人性的世界。

他以目光所能及为原点,辐射开去。独到的视觉和对自然对世界的感观,可以说包罗万象。对众多日常所见的琐碎事物进行思考,让阅读者在文字里通过与一个个看似平常的生活场景对话、交手,从而纠结、激动、沉浮。

几乎每一篇都有让人眼亮的哲思之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发觉,我是一条狗,夹着尾巴的狗。”“我们都希望自己是龙的化身,却又总是无法承受龙的威力。”“把乌云淋透了,太阳就会出来。”“方向,才是真正的路。”……它们不仅是作者自己对世界的思索,也是阅读者直视自己灵魂的眼睛。他善于这样不露声色地营造出一种令人心绪沉浸或激动兴奋之所,为后文的抒胸臆、谈人生埋下伏笔。

于写景描物中自然流泻出内心的真实感受和富有哲理的思辨之理,故而极易动人心弦,引人深思。他的这些闪烁着哲思与诘问光芒的作品,给阅读者的视野打开了另一扇窗户,并让人惊讶地透过文字看见了作者出众的才华。

令人痛快的诘问

面对客观世界,面对自身,发出鞭辟入里、振聋发聩的诘问,是国聪作品的另一特色。在这类表达中,他多选取昆虫和小动物为对象,以小见大,以轻见重。我曾读过许多写小动物的文章或诗歌,大多写得轻轻飘飘、甜腻腻,读过即忘。而国聪笔下的这些作品,读后总给人沉甸甸的感觉。

他的这类文字朴素自然,没有华靡浮艳之词,而是于小事琐事小物或常见之景中蕴含人生哲理,于朴实平淡处含丰富隽永的诗情诗意。可以说指事状物浅切形象,信手信口,率然成章,言近旨远。对他此类文字细读细品,别有一番独到意味。

“我相信,苍蝇不是一个卑鄙的家伙,谁见过卑鄙会飞翔?苍蝇也不是一个肮脏的东西,谁见过生有翅膀的肮脏?苍蝇从来都是一个模样,我刚刚看见的那只苍蝇,跟我小时候追逐的那只一模一样。我更坚信,所有的苍蝇都会重生,去年我拍死的那只苍蝇,又跟着我飞进了夏季”(《苍蝇》)。我猜想作者在写出这一段之后,脸上一定洋溢着少有的快意。卑鄙会飞翔、 肮脏生有翅膀,这两句颇具深意。即人性的弱点和不良嗜好是可以复制的,克服的难度可想而见。而且,所有的卑鄙和肮脏都有同一性,和“小时候追逐的”,和“去年拍死的”,甚至今后见到的,都可能一样。作者通过对苍蝇的注视,看到了人类社会里蕴含的苍蝇属性,那是与高尚一道进化的卑鄙,与纯洁一道进化的肮脏。谁说这样的诘问不是一种警醒,一种鞭笞?要剔除这种人之大患,当然需要刮骨疗伤。“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愤怒中,难掩几分悲壮。

国聪的剖析刀锐利而尖刻,在对客观世界进行扫描的同时,也常常不客气地对准自己。在《我骄傲》中,他这样写道:“我骄傲。我像某些人一样地思考、生活。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发觉,我是一条狗,夹着尾巴的狗。”

在《池中鱼》里,他也对自己发出诘问:“穿红色泳衣的锦鲤,着超短裙的金鱼,束紧身衣的小丑鱼……在池中穿梭来往。它们正在排练,去为一位明星伴舞……我的身体在池外,我的灵魂已沉溺池中。这是一个小水池,小水池之外是一片汪洋大海。它们是一群观赏鱼,我是一个被观赏的人?”

还有,“早晨醒来,我不再着急地打听这个世界怎么了。”“我寂寞地审视着人生,扳着指头计算着把一个人变成英雄的成本。”

在一次谈话中,我和国聪讨论过,为什么作品中诘问随处可见?是对存在的疑虑还是有意要和写作对象拉开距离?还是为了保持一种情绪平衡?他没有明确回答。后来我从他的另外一些作品里似乎找到了答案。

“三五天的生命,也能发光。微弱的身体,也能跟黑暗较量。那是生命之光,最耀眼的太阳”(《萤火虫》)。

“我相信,只有大人们,才有憎恨。因为他们把你们当做仇恨,种在了自己的心里”(《蝗虫》)。

“不知什么时候,我离开了嬉闹的人群,独自在青石板上漫步。这是我的老家。我的老家早就消失了。”(《宏村》)。

在国聪描写童年和乡情一类的作品中,我读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和善。于是恍然大悟,他不满的根源在于,成年所见与当初相比,实在是走了样。他渴望依旧停留在原处,但又常常身不由己,于是连自己一同地怀疑起来。他的揶揄、不满显而易见,但他又不一味指责、发牢骚、鸣不平,而是用诘问的方式。他这种别具一格的着笔角度,曲折隐晦的笔法,点到为止,反而给人留下无尽想象的空间和深刻的印象,可谓绵里藏针、意蕴深远。

一路独语的行走

国聪心思的细腻、视野的广阔、入微的观察、善思辨勤动脑的特质,源自灵魂深处的孤独,为他的人生行走提供了更为阔大的空间,也为他的写作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他的行走,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户外行走,也是他人生之路上的行走和上下求索的心灵之旅。这在他很多的篇章中显而易见。尤其是那些哲理思辨很强的文字,更是他人生之路上捡拾的珠宝,收获的丰硕之果。关于行走,他自己有这样的叙说:“陌生的面孔,美丽的景色,思想的波澜,记录着我行走的脚步。行走,是一首抒情诗。人的一生,在行走中完成。”

他在行走中,不仅用文字记录下山清水秀、美轮美奂的美景圣地,还一边行走,一边发出喃喃的独语。与王国维所说的“一切景语皆是情语”又有不同,他眼睛在看,心却神游八极,生出的妙语常常让人一愣。

“十四亿年的高龄,依然不老。十四亿年的成长,只能是一座大山。山,是天塌下来的模样”(《黄山》)。谁见过这样写山的?

“三清山的阳光,明亮、洁净,我相信,如果用它做一件衣服,一定能温暖我们的一生。/我伸出双手,我要捧起阳光,放在屋里。一次又一次,可总是两手空空……/于是,我奔出了房间”(《三清山的阳光》)。谁又见过这样的阳光?

如果仅是这样妙语连珠,那还不是毛国聪,他的笔下总有波澜。

“在埃德蒙顿市,同行的张先生勇敢地打死了一只加拿大蚊子,被李先生仔细鉴定为一只母蚊,被徐先生总结为外国的蚊子喜欢咱们中国人的血液”(《外国人》)。老实说,读到这里,我是被愣住了,过后,会心一笑,再过后,笑不出来了。

还有,“尘埃不再张扬,大地不再僵硬,污垢不再坚持,人与人之间不再有距离。……转过身,我已是一滴走进生活的水,干干净净”(《泼水节》)。“安大略湖的平静,只为了让我的心荡漾”(《安大略湖》)。节制的描述与畅快淋漓的表达、外界美景与丰富的心境,相依相衬的,是一份“超然物外”的洒脱。

在国聪众多令人流连忘返的美景书写中,他的《九寨沟的水》、《海子》、《九寨沟的冰》是捧读在手就令人难以放下的美文佳作。

看看他是怎样写九寨沟的水:“那天,站在寒风凛冽的山脚下,我发现,鱼儿们都在睡觉。云飘过来,鸟飞过去,都没有惊扰它们的美梦。它们悬在空中,一动不动。偶尔,它们摆一下尾,轻微得几乎不能觉察。就像孩子在睡梦中,轻轻蹬了一下脚,或者侧了个身。

对九寨沟的鱼而言,时间,只是水面上的事。

我们来来往往、上上下下,在九寨沟旅行的四天,对于这些鱼儿们,只是生命中一个小憩的光景。

九寨的水,是这些鱼儿们最好的眠床?”(《九寨沟的水》)。

这该是怎样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连鱼儿都不惊不扰,安详自得地享受着美梦不愿醒来。

他再写鱼儿:“但九寨沟的水,只有一种:清澈。

即使凝固了,也透明。

即使碎裂了,也拒绝杂质。

人们常说,水至清则无鱼。

九寨沟的鱼,戳穿了人们的谎言?它们在水中,一尾尾,让你看个透彻。它们不急不慌,随性地游着。它们知道,你无法抓住它们,这是它们的世界。

我相信,九寨沟的鱼儿们,最幸福、最安全。”

他不去直接写九寨的水如何地美如何地清如何地令人难以割舍,只是在写鱼儿。写鱼儿的安眠,写鱼儿的随心随性,写鱼儿的游游曼妙,写鱼儿的安全、幸福。透过作者的眼眸和心迹,展现在阅读者面前的是何等美丽的一幅清水图卷:阳光温暖地抚摸着,溪水淙淙,潺缓而下,风轻轻摇曳着满山的绿,一两片叶子柔柔地飘落顺水而下,鱼儿慵懒随性地戏嬉着,你用心去想要抓住他们,它们却在你的心头撩起一圈圈的涟漪倏忽散去……若是闭了眼,随了作者的文字而去,这样有声有色、动静相宜、令人心泛涟漪的美景怎不令人陶醉令人遐思无限?

而写到九寨的海子,国聪的比喻简直是神到了家:“在九寨沟,我看到了大海的儿女——海子——还没有长大的——海。”把九寨的海子比做大海的儿女,没有长大的海。这么精妙的比喻,让人触之无不抚掌称快。这样的比喻,把九寨海子的清澈、无与伦比的美丽形容得绝妙至极。读到这样的文字,怎不让人对这样的美景心生爱慕眷恋之情。那份安谧、静雅、清澈、透明、甚至隐于山野的娇羞,都让人无不为之心生颤动。“他们拒绝长大,即使大得能够呼风唤雨、海阔天空。掀不起狂涛怒吼又如何?没有吞吐日月的能量又如何?在神灵居住的地方,这些海子,领悟了神的意旨?”面对这样拒绝长大的海的儿女,谁不会心生爱怜之意?

“早已忘记长大的海子,无需记住自己的身世。

大海的规矩,就让那些岛屿们去遵守,就让鲸鱼们去吞噬。

他们是海子,是大海再也带不走的孩子。”

多美呀,这样的文字,这样的比喻,这样的让人心生安宁的美景。而对九寨别样的水——冰,国聪这样形容:“水的心冷了,就成了冰。冰,是寒冷的水,死了的水。”“九寨沟的冰,绝不是水的最后形象。它只是为了迎候心中的女神,而精心构筑了这样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它们的美丽,足以温暖水的心扉。”

如此诗情画意的美景,如此安宁静谧的人间仙境,如此令人流连忘返的世外桃源,如此美轮美奂的文字,如此鲜活的立体山水画卷,怎不让人口角生津,回味无穷?国聪极尽泼墨写意、工笔细画之能事,将阅读者带入了一种绝美奇妙的艺术境界。他那种全然陶醉于山水间的忘我情怀,令人感念于心,久久难以忘怀。那种将尘世的烦郁化于暖阳溪水,给自己也给阅读者洗濯出一片清净明亮的世界,将灵魂放逐于山水而得一份淡定豁然,实在是一种飘然如仙的美妙享受。

国聪的行走文字,不仅给阅读者带来现实中美妙的山水景观,还有极大的篇幅是书写心灵之路的感悟。这在第三辑里有较多的呈现。《病榻呓语》通过一次面瘫的经历,各种身份的人的不同表现,自己的心路历程,把人心人性的微妙刻画得细致入微。可以说,这篇散文诗简直就是作者心海深处潺缓流出的涓涓细流,渗透了作者的情感,跃动着作者的脉搏。在侃侃而谈中讲述着人生的道理。极富禅理。

而面对大灾大难,国聪写下的《我们都是幸存者》《芦山地震》等篇章,表达了他的悲天悯人的情怀。关于地震,国聪这样说:“像地震这样的事,我拒绝使用修辞。在地震面前,我毫不犹豫地选择真实。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只想给善忘的自己留下一点证据。

如果地震要带走什么,我希望它带走的是过去;

如果地震要掩埋什么,我希望它掩埋的是谎言;

如果地震要留下什么,我希望它留下的是真相。

真正的大爱,是砌进大桥上、楼房里的一砖一石,是平凡日子里生命至上的点点滴滴。”

国聪的才情蕴含于深刻的思考之中。要基本理解他的创作路子,我认为,《路》是这类散文诗里极具代表性的一篇。对于路,国聪有着异于常人的理解:“地球上的路越来越多,越来越宽,越来越长,可我们却常常找不到路”“所有创造者的前面都没有路,但他们有方向。”无路,就无法行走。可他却不喜欢路,因为“路是人们建造的海市蜃楼。我不喜欢路。大凡是路,都会把人带入歧途。”他把自然意义上的路,在不知不觉中就上升到了人生之路。正是看见太多现实里走上了不归路的人,因此发出感叹“路固然重要,方向更为关键。路为我们的双脚而诞生,方向为我们的人生而出现。很多时候,我们并不需要路,而是方向。”先抑后扬,引而勃发,于无理中厘清道理,最后让人信服。这种写作是伤神的,是灵魂、心血、智性的交付。

或许只是因为,人生“旅途,仅仅是一次漫长的告别”(《旅途》)。

国聪是上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虽然时光荏苒,岁月流逝,他冷眼看世界的眼光没有变,对人性弱点的挑剔及批评的态度没有变,对善良与美好的追求没有变。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浸透了他对生活对人生对生命的真挚态度,对尘世里一切美好的热爱,对丑陋的鞭笞,对真理对正义的呼唤。他站在生活的现

场,用孤独的姿态行走于苍茫大地、人生之路和心灵之旅上,用冷寂的眼光去发现、发掘、审视、关注现实。他将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东西用文字保留了下来。我相信,国聪的散文诗,是未来文字天空中可以飞翔的鸽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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