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意识在舍伍德·安德森《母亲》中的体现
2015-10-26杨家云马淑霞
杨家云 马淑霞
上海理工大学
舍伍德·安德森(Sherwood Anderson)是20世纪早期美国著名的小说家,在他的笔下塑造了一系列的女性人物,其命运都是极其悲惨,而其中以《小镇畸人》中的小说《母亲》伊丽莎白的命运最为可悲。母亲是安德森笔下众多畸人中的一个,她因自己的女性身份和母亲身份而成为典型。作为一名女性和母亲,她在生理和心理上受到了来自家庭、社会和自身局限的三重压力。可即便是在这三重压力之下,在她身上却又彰显了她作为女性对自我的认识——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反抗。在当时的社会意识形态和社会环境下,虽然母亲的对峙和反抗注定是失败,但她的这种尝试在当时的人看来不失大胆,同时也表明了女性内心不想再按照男性的价值观念来看待自我,逐步认识并且开始正视自己不同于男性的特有的欲望、经验和生活。
一、女性意识的存在和觉醒
在《母亲》中,舍伍德·安德森以细腻和自然的人物描写,不时穿插伊丽莎白的心理活动,把一个压抑痛苦,无助可怜的女性铺陈在读者眼前。然而,年轻的伊丽莎白心中充满了梦想,对生活和社会有着无尽的期待。她不是一个传统的墨守成规的女性。她身着男子的服装,作风前卫。在当时看来,母亲的这一举动与传统是相背离的,是对传统的挑战,也是她作为女性,第一次挑战男权社会,她作为女性的意识已经开始觉醒。“每一个个体,只有摆脱了女性的想象界进入以语言为代表的男性象征界,才能成为一个正常的社会人。”[1]376她渴望成为一名正常的社会人,摆脱传统对女性的禁锢。
为了寻求生活的多变,尝试在更广阔的天地下追逐自己的梦想,她渴望走出温斯堡这个小镇去外面增长见识,漫游世界,永远看到新人物,尝试不一样的生活。这是她作为女性意识第二次的觉醒——渴望改变生活,摆脱传统中的以家庭为中心的女性命运,可最终被告知外界与她所住的小镇一样枯燥无趣。母亲的特立独行让世人为之侧目,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好的名声。出行的梦想也在世人的嘲笑中成了肥皂泡。
而母亲女性意识的第三次觉醒是对性爱的自由追求。在当时的社会,性还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清教所倡导的禁欲对人们有着很深的影响。“女性的身体一直被男性所剥夺占有,女人也被教导着去憎恨自己黑暗的大陆,为自己有涌动的欲望而深感内疚不安。”[1]381可是在那样的大环境下,母亲与住店的旅客,甚至与汤姆之间的情爱充分表达了作为女性其实也是可以大胆追求性爱,性爱并不是一直由男人执导。可是,女性在当时现存秩序中谋求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就存在被男权话语俘获或被现存体制同化的危险和可能。
二、女性意识的压制
不论是年轻时代的大胆着装,离乡出行打算还是勇敢追爱,母亲所有梦想最终都没有实现,母亲年轻时的追梦过程其实也就是她作为女性意识的觉醒过程,但在社会和自身局限的双重挤压下,母亲的梦想和追求最终被遏制了。这一点,读者在小说的一开始就知道了。小说开始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人到中年,色衰病弱的伊丽莎白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在破旧旅馆的走廊里,在破烂的地毯和褪色的壁纸衬托下,毫无生气,给读者强烈的视觉冲击。而其丈夫却衣着光鲜,意气风发,行走在温斯堡的街上。这样的黑暗与光明,颓废破败与无限生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伊丽莎白自己都认为自己像所住的旅店一样陈腐破旧不堪,汤姆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时刻都想着要摆脱她。她与丈夫之间在小说中全文没有交流,也没有夫妻之间应有的感情和生活片段。她在丈夫面前已经丧失了话语权,完全失语。母亲的感情世界是孤独的,她的爱和梦想到此时已经全面被压制了。
她与儿子之间的关系也是尴尬的。儿子出于人伦之情每天到她的房间坐坐,但母子之间没有平常人家的融洽和温馨,有的是无尽的乏味和相处的尴尬。他们之间除了日常的寒暄对话没有任何的实质内容和意义。作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儿子是她生活的中心和活着的目的。她觉得自己与儿子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儿子身上寄托着她年轻时候的梦想和希望。正因为如此,在看到面包师与猫之间的斗争时,她虽然觉得那是她生活的写照而顿悟而痛哭流涕,但内心深处还是没有放弃她的梦想,因为儿子是她梦想实现的最大载体,她依然还有希望。
三、女性意识的反抗
荣格说,为了赢得社会的赞誉,我们付出了“人格萎缩”的代价;欧茨感叹,我们像虚构小说一样构造我们的个性,已经没有人格。人类为了生存往往“根据所处的环境创造自我”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新的自我渐渐融入主体,而原来的“我”却不断受到排挤而被迫与主体分离。[2]孤独悲哀的人们,由于环境和社会所造成的改变和他们所经历的挫折而导致心理变态,行为怪异。克利夫兰认为:“经济发展之后,作家开始运用他们的想象力试图理解和解读发生在他们周围的一切。”[3]舍伍德在其小说中极力表达在机器大生产时期卑微人物体验生活意义的困惑和迷茫,以及他们极力想改变现状的无力感。他们也想顺应历史的车轮向前发展,奈何他们的步伐永远也赶不上滚滚的机器生产车轮。而女性因为生理和心理上的差异,在这过程中受到的冲击更大,因而她们的孤独感和异化感更为明显。
生存的压力,家庭的困扰,肉体上的病痛折磨和精神上无法实现梦想的痛苦并没有让母亲完全寄希望于高高在上的上帝,她祈祷上天的垂怜,希望自己昔日的梦想能够被自己的儿子实现,不希望儿子变得像她一样生活可悲,屈服于残酷的现实。如果上天不能让她如愿以偿,她会与上帝争议,而不是一味地顺从上帝的旨意。这也从侧面表明,虽然她举止乖张,生活怪异,但在她的内心深处依然存着她年轻时代的梦想,而这也是她自认为与儿子关系亲厚的主要原因。因为“他的内心有一种秘密的东西正在挣扎着成长起来。这便是我内心的、让人杀害了的东西”。[4]母亲大胆的诉求渎神的行为体现了她女性意识的反抗。
虽然母亲外表丑陋,身体羸弱,偏居在一角的小屋里,丈夫厌烦她,儿子逃避她,孤独的母亲仍然会走出来,偶尔还会为住店旅客整理房间。她并不因为丈夫不待见就闭门不出。与儿子每次的会面对话虽然简单,可她却总是鼓励他出去走走,这反映在内心深处母亲是渴望出去见识的,不安现状的内心与现存生活状态形成了反差。
母亲对儿子寄予厚望,她的这种恋子情结在看到丈夫从儿子房间出来并怂恿儿子离家出行后,开始变成了一种对丈夫的激烈的仇恨。一直以来,她对丈夫的仇恨是不带个人感情的,但现在是实实在在的个人仇恨。她想用武力解决这一切,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生活,从生活的阴影走出来,这种意识的觉醒是母亲第一次站在女性角度对男权社会提出了抗争,而且想采取极端的手段。
四、结语
《母亲》这篇小说虽然是由一个一个的片段组合而成,但经由母亲女性意识的不同发展阶段而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舍伍德·安德森从女性的角度阐释了在日益工业化的社会,作为弱势群体,女性也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但是由于社会历史原因,女性柔弱本性的自身局限性导致梦想难以实现。而女性视角的选择让读者对于女性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彷徨与苦闷有了深深地了解,进一步感受到这种因为梦想和追求无法实现而形成的人的异化和孤独对于现代人的侵蚀的震撼。
[1]王泉,朱岩岩.女性话语[A]//赵一凡.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376.
[2]胡晓华.“卑贱”的回归——论欧茨小说《神殿》的自我认同感[J].外国文学,2011(4).
[3]Chase,Cleveland B.Sherwood Anderson[M].New York:Haskell House Publishers Ltd.,1972.
[4]Anderson,Sherwood.Mother.The Norton Anth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Nina Baym(ed.)[M].New York:W.W.Norton&Company,Inc.,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