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影像60年

2015-10-21成卫东

中国西藏 2015年4期

成卫东

小时候，家里来过一位曾在西藏工作过的叔叔，虽然他和父亲的交谈听不太懂，但那个从未听说过的神秘地方，和他的穿戴打扮以及被晒得黑黑的脸膛却深深留在了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的孩提记忆中。谁曾想，三十年后，儿时记忆中那个神秘的地方——西藏，竟成为了我的人生之梦。而当梦想在心底渐渐强烈起来之后，就一发而不可收地开始了寻梦、追梦、圆梦。一次次西藏之行，不知不觉将拉萨、那曲、山南、日喀则、林芝、昌都、阿里七地市的74个县全部走完了，而时间一晃也竟达28年之多。

正如十几年前，在《西藏秘境》一书前言中我曾这样写道：“那里的天最蓝，山最高，地域最广阔，风情最独特，历史最悠久，文化最灿烂，人也最聪慧善良，纯朴憨厚……这就是我心中的西藏。长久以来，这片世界海拔最高的原生态之地，以其独有的粗犷神秘、古朴自然，深深地诱惑、迷恋着我，以至于自1987年第一次踏入这片高原后，就像进入梦境一样，再也无法苏醒，于是两次、三次……直至今日。也许寻梦的时间太长，我与西藏结下了不解之缘，这里也成了我的第二故乡。雪域之梦使我无时无刻都沉浸在无穷的回味和享受之中，即使梦醒了也还想再回到梦中去，次次梦都有新感觉，回回梦都令我激动不已。是的，因为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这120万平方公里的雪域高原，广袤独特的地理环境，厚重辉煌的历史文化，粗犷古朴的民俗风情，以及赋予了灵性和生命的神山圣湖、寺庙、佛殿等等，使我看不完、拍不够、写不尽，她使我真实体验了什么是心灵的震撼、感悟和满足，因而我一次次远离都市，去雪域寻梦。”

而拉萨的八廓街和布达拉宫广场则是我每次西藏之行都必去的地方，算是自己每次进藏报到的地方吧。也许这里是雪域的中心，也许这里是西藏的窗口，也许这里有1300多年历史的雪域圣殿，也许这里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广场，也许这里象征着进出西藏的起点和终点，也许在不经意间我们也竟成为这里变迁的目击者和见证人……，不知为什么，每当我一次次在这里与身穿节日盛装的藏族同胞一起参加各种隆重集会和大型纪念活动时为之骄傲与自豪；每当重大节庆看到一辆辆彩车和一队队游行方阵从布达拉宫前缓缓走过时，我为西藏的历史与现代，古老与时尚的炽热强烈反差而为之动情；我也曾一次次随转街的人流步入广场而沐浴阳光，一次次登上雄伟的布达拉宫金顶而举目远望，这宁静圣洁与雄伟壮观令我震撼与激动；每当我坐在广场南侧曲径通幽的林荫道旁，提笔写下一行行触景生情的思绪、联想，或入夜后驻足广场静静地欣赏水流飞舞的音乐喷泉时，心情愉快极了，感觉别提有多好，其间不时举起手中的照相机一次次按动快门……时间长了，这句句字里行间的真情流露，一张张真实影像的定格瞬间，不知不觉记录下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成为历史的记忆。

坐北朝南的布达拉宫广场南临自治区政府大院与拉萨河近在咫尺；西侧紧靠药王山，这里是拍摄布达拉宫最佳高点，如今千年古殿已成为世界人类遗产，厚重的文化底蕴和历史价值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珍贵。广场设施更加完备，布局更加科学，环境更加舒适、优美，更加现代、时尚。这里已成为中外游客观光，群众休闲，以及重大活动集会的重要场所和象征雪域高原现代化的标志性地标建筑。毋庸置疑，凡到过西藏的中外游人、信徒香客或普通百姓，几乎没有不到这里来看一看，转一转，瞻仰一下这承载着千年历史的雪域圣殿，感受一下在这世界海拔最高的广场上参观、留念以及漫步的遐想及乐趣，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来这里的原因。

然而，上世纪50-60年代，布达拉宫周边还是低矮破旧的土房，有些地方还是杂草丛生的荒地；70-80年代，这里逐渐开始发生变化，特别是1984年中央第二次西藏工作座谈会43项援藏工程，1994年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谈会62项援藏項目交钥匙工程，和2001年中央第四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整个拉萨城以及西藏各地发生了跨时代的巨变，而布达拉宫广场的变迁更是如此。

时光飞逝，在迎来西藏自治区成立50周年之际，昔日的一次次西藏之行，一次次布达拉宫广场的漫步，前辈们留下的珍贵照片和讲述的一个个西藏故事……许许多多难忘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昔日一件件往事和一幅幅影像渐渐在头脑中清晰起来……作为民族画报社的两代摄影人，我们用记忆，用笔，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了这里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它不仅是西藏60年发展进程的缩影，也是拉萨半个多世纪巨变的记录。

让我们随着两代摄影人留下的广场影像，去开启那半个多世纪尘封的历史记忆。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十八军摄影人留下了珍贵的影像资料；1956年西藏自治区筹委会成立，当年跟随以陈毅副总理为团长的中央代表团摄影人李仲魁，用照相机在这里聚焦；1959年正当西藏民主改革轰轰烈烈展开时，刚满24岁的记者金持元又到过这里采访；紧接着1960年张冠嵘、1961年田宝发、1962年苏俊慧、1965年金持元和扎西等摄影人先后在这里采访拍摄。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年轻的摄影人紧步前辈的后尘，又一次次踏上西藏征程，迄今为止，他们的足迹已遍及了川藏、青藏、新藏、滇藏、中尼公路和整个西藏7个地市的74个县。

60年前的旧西藏贫穷、落后，广大藏族同胞生活生活水平极其低下。当时的布达拉宫前还是一片沼泽地，为了不给西藏人民增加负担，西藏自治区筹委会机关和中共西藏工委的工作人员在布达拉宫前曾开荒种地，他们收获的圆白菜竟大得出奇。到了上世纪60年代，广场以及周边逐渐开始变了模样，自治区政府大院、劳动人民文化宫、自治区歌舞团、自治区展览馆等一批设施相继建立。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拉萨还没有一条柏油路，连一个洗澡的地方都很难找。当时的布达拉宫前，还是一排排低矮的平房，而布达拉宫广场则几乎成了一个大集市，尤其是每到周末，这里逐渐形成了一个星期天市场。摆摊的，叫卖的，服装、食品、家具、饰品、书籍、旧货、旅游产品等等，几乎应有尽有，这里成为拉萨、乃至整个西藏甚至西藏周边边民小商小贩的商品集散地。每到星期天，广场上摊位遍地，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60年为一甲子，虽在人类历史长河中还只是短暂的瞬间，但翻身解放、当家做了主人的西藏人民却在世界屋脊上创造了跨越千年的人间奇迹，实现了世世代代藏族同胞心中的梦想……而一幅幅珍贵的布达拉宫广场瞬间影像记录给我们也留下了这些重要的历史时刻：

1951年10月，这里见证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拉萨的历史时刻；

1954年12月，举世闻名的康藏、青藏公路全线胜利通车到拉萨，在这里举行了庆典；

1956年5月，这里留下了赴藏参加西藏自治区筹委会成立中央代表团的足迹；

1960年5月25日4时20分，中国登山队员王富洲、屈银华和贡布成功登上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英雄凯旋后在这里受到拉萨民众热烈欢迎；

1960年7月，布达拉宫广场还是拉萨高原马车运输生产合作组的生产材料基地；

1965年9月，位于广场上的劳动人民文化宫成为西藏自治区成立大会会场；

1988年，这里还曾一度成为世界上面积最大、海拔最高的露天集贸市场；

1991年，西藏和平解放40周年庆典在这里举行；

……

1995年西藏自治区成立30周年前，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谈会确定，布达拉宫广场重新修建作为向自治区30周年献礼的62项工程之一，国家投资1.13亿元。工程于1994年10月8日破土动工，当年我在现场采访笔记中这样写道：“广场修建工程开始了，铲土机、拖拉机、压路机日夜轰鸣，广场地面全部被掀起，成千上万长方形条石堆满了广场”。1995年7月15日广场修建竣工，同年8月25日通过验收，这是西藏解放以来布达拉宫广场最大规模的全面整修。重建后的广场又变了模样，平整、干净、现代、时尚，新建的240多平方米的圆形彩色喷泉为广场增添了新的气息。广场建成后，布达拉宫更加肃穆挺拔，英姿雄伟，周围环境更加整齐洁净，美丽壮观。广场的建成使古城拉萨面目一新，既保持了藏族文明特有的景观，又深具现代气息，更富有灵气和魅力。宽阔、美丽、壮观的布达拉宫广场真正成了西藏人民展示历史和现状的“窗口”。这里每天从日出到日落，迎来送往一批批朝拜者、休闲者和前来旅游观光的国内外的游客。由于经济快速发展了，高原人的观念也发生了巨变，他们开始在这里举办着各种各样的展销会、现场会或者集会。据有关资料记载，从维修后的1995-1998仅仅3年时间，广场共举行各种大中型集会活动107次，参加人数6万多人次。

1998年第一位藏族飞行员亲自驾机，将上海赠送的广场白鸽放飞在高原安家落户。

1999年西藏民主改革40周年，当时我在拉萨采访一户昔日的铁匠（朗生）后代，当采访结束时，主人居然拿出一张照片对我说，能不能把这张照片也登在画报上，我接过已被磨损照片一看，原来是他们全家在布达拉宫广场的幸福合影，当时我深深感受到，布达拉宫和广场在藏民族同胞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神圣啊！

进入新世纪，2001年是西藏和平解放50周年，布达拉宫广场又新增加了一个标志性建筑——西藏和平解放纪念碑。纪念碑南以远山绿树为背景，北与巍峨壮丽的布达拉宫相距350米，主体呈灰白色，总高37米，碑体南面铭文上端设五条金带，代表西藏和平解放50周年。碑身造型是抽象化的珠穆朗玛峰，表现出纪念碑高耸入云的气势和与天地同在的永恒性。幸运的是，在纪念碑举行奠基仪式时，我不仅在现场用相机记录了这重要的历史时刻，同时还荣幸地在此留影纪念。

2005年，为庆祝西藏自治区成立40周年，再次对布达拉宫广场进行了改扩建，总投资约1.5亿元，改扩建工程分中心廣场、东边湖区整治、西区水系恢复和绿化三部分。为了清除布达拉宫广场的一些不协调的建筑，对自治区歌舞团、总工会等一些单位和部门、个体商户进行了搬迁，使广场在原有面积上增加了3万多平方米。广场前，恢复迁建原来在宗角禄康公园内的清代“御制平定西藏碑”和“十全记功碑”，给广场平添了古城厚重历史的韵味。东西长600米，南北宽400米的布达拉宫广场，总面积1.8万平方米，可容纳4万人举行大型集会活动。如今的这里俨然已变成了一个大中心花园。原有的圆形喷泉也已变成了大型音乐喷泉，广场面积更大了，这里真正成为了拉萨城设施最先进，环境最优美的休闲之地。

2010年5月广场东西两侧地下通道建成。

2011年西藏和平解放60周年，以习近平为团长的中央代表团赴藏，7月19日在布达拉宫广场举行了隆重的庆典活动。

2014年10月，布达拉宫广场湖心亭又实施了维修改造工程。

半个多世纪以来，这世界海拔最高的布达拉宫广场，不仅经历和见证了雪域高原的历史巨变，同时给所有到这里瞻仰、参观、游玩和祈祷的人们留下终生难以忘怀的记忆和留念。这之中有普通百姓，政府官员、劳动模范、登山英雄、共和国总理、国家主席，还有外国首脑、國会议员、政府高官，因为在他们心中，只有这里仿佛才能代表拉萨、代表西藏，代表雪域，代表青藏高原。

筛选着一幅幅黑白与彩色的照片，翻开一本本西藏之行的昔日笔记，布达拉宫广场的变迁和难忘的记忆一幕幕呈现在眼前。“一个初秋的傍晚，在距离广场旗杆不远处，我盘腿席地而坐看风景。此时微风轻轻地拂过脸颊，身上沐浴着金色的霞光，举目眺望宁静的广场和夕阳照耀下的布达拉宫，让人顿感心旷神怡。此时游客早已散去，三三两两悠闲自得缓步而来的大多是饭后前来散步的人们。那些来此转经的老人，有的背着孩子，有的牵着小狗，他们手摇转经筒走到广场前，面向布达拉宫，双手合十，口诵经文祈祷，随后放下手中的佛珠和转经筒，动作缓慢地磕起头来；而广场上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有的在踢足球，有的在放风筝，喜马拉雅之风将色彩鲜艳的风筝送入了高高的天空，望着那随风飘扬自由飞翔的风筝，我想，这可能是飞翔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风筝吧。而看着那几个踢足球的孩子，他们可能不知，在这里他们创下了在海拔最高地方踢足球的吉尼斯世界记录。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微风已有些凉意，广场更加安静了。此时视野中的布达拉宫虽有些模糊，但轮廓依然雄伟壮观，天上繁星已开始闪烁，而宫中窗口透出的灯光也若隐若现，此刻，我的头脑突然恍惚起来，仿佛在穿越时空，不知为什么，我不知自己此时是在天界还是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