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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日留痕》人物分析及主题思想

2015-10-21喻昕

作家·下半月 2015年11期
关键词:英国文学人物形象

摘要 《长日留痕》是英籍日裔作家石黑一雄的代表作之一。在这部作品中,石黑一雄塑造了斯蒂文斯这个人物,藉由这个人物,石黑一雄探讨了帝国主义的衰落及个体自我迷失等主题。虽然这部作品的主题非常之多,但其核心是关于人与事件的,即事件对于人的影响,及人在经历事件之后如何成为主体的。

关键词:《长日留痕》 石黑一雄 英国文学 人物形象 作品主题

《长日留痕》是英籍日裔作家石黑一雄的代表作之一,凭借这部作品石黑一雄获得了布克奖,并且成为了具有世界影响力的英国作家。在这部作品中,石黑一雄创造了斯蒂文斯这个人物。斯蒂文斯是小说的灵魂,小说中的历史事件也因为斯蒂文斯这个人物而产生了新的意义。本文将引入当代法国理论家巴迪欧的主体理论,分析斯蒂文斯这一人物形象及这部作品的主题内涵。

一 石黑一雄与《长日留痕》

石黑一雄是当代著名的英籍日裔作家,他与奈保尔、拉什迪等人被誉为“英国文坛移民三杰”。在写作风格上,石黑一雄有着一种独特的东方式的细腻,《长日留痕》是他的代表作,凭借这部作品他获得了英国文学大奖布克奖,由此一跃成为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作家。与奈保尔和拉什迪不同,石黑一雄自幼在英国生活,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英国社会。但作为一个长着东方人面孔的英国人,或多或少仍旧会受到身份问题的困扰。但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作家,石黑一雄显然不会将自己局限在身份问题上。因此,相比于奈保尔、拉什迪,石黑一雄的写作触角伸向了更加广阔的领域。

在创作《长日留痕》之前,石黑一雄撰写过几个关于东方的故事,例如《远山淡影》(讲述了一个生活在英国的日本寡妇的故事),《我辈孤雄》(以二战时期的上海为背景)。这些作品或多或少具有东方性,迎合了读者对于异国的想象。但是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作家,或者按照石黑一雄的话来说,对于一个国际作家来说,关注现实问题才是根本的。为此,石黑一雄创造了《长日留痕》。

在《长日留痕》这部作品中,石黑一雄创造了斯蒂文斯这个形象。斯蒂文斯,一个籍籍无名的管家,从未经历过巨大的波折,他的一生完全可以用平庸来概括。石黑一雄为何要创造这样一个人物呢?人物是小说的灵魂,小说的主题只能藉由人物表达。藉由斯蒂文斯这个人物,石黑一雄想要表达什么样的主题呢?概括地说,石黑一雄想要表达的是他关于英国性的思考。英国性是他这部作品的核心主题。对于一个本土英国人来说,英国性似乎不是一个问题,他们不会具备一个外部视角来探讨英国性的问题。事实上,自工业革命以来,英国性一直被认为是进步的表现,是资本主义核心动力的体现。即便英国在二战后走向衰落,仍旧没有人认为是英国性出了问题。作为一个移民,石黑一雄天生具有一种外部视角,对于英国性这一问题,他看得比英国人要透彻。触及这样一个敏感的话题是需要勇气的,由此可见石黑一雄的野心。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敏感,石黑一雄采用了一种不确定的叙事手法,小说中的事件藉由斯蒂文斯的回忆展开,回忆往往是模糊的,它赋予了事件一种全新的意义。藉由这种不确定叙事,石黑一雄让读者获得了一种非批判的视角。在一个亦真亦假的情境中,读者用一种审美的心情去反思自己的一生。

二 史蒂文斯形象分析

在探讨一部作品的主题前,必然要分析这部作品的主要人物。因为任何一部作品的主题都不可能自动展示出来,不理解人物,也就不可能理解主题。在《长日留痕》这部作品中,斯蒂文斯是小说的主人公,小说是以他的回忆展开的。年轻时的斯蒂文斯想要成为一名杰出的管家,侍奉一位伟大的绅士,服务于人类和平事业,在他看来是最具有尊严的事情。客观来说,斯蒂文斯的初衷是值得赞赏的。然而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斯蒂文斯渐渐迷失了方向,他成了一个虚荣的人,迷恋虚假的尊严。斯蒂文斯十分看重衣着打扮,在他看来,装束打扮是地位的象征,地位则是尊严的保障。斯蒂文斯对于尊严的理解显然是扭曲的,为了捍卫这种扭曲的尊严,他甚至颠倒黑白。在达林顿勋爵被纳粹利用这一事情上,斯蒂文斯显然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百般为达林顿勋爵开脱,违心地称他所从事的是一项伟大的事業。当达林顿勋爵身败名裂,最后将宅邸卖给美国人之后,他不念旧情,甚至将曾为达林顿服务视为一种耻辱。

畸形的职业观让斯蒂文斯变成了一个偏狭的人,他总是认为自己的见解比其他人要高明,他的判断永远是正确的。偏狭的人生观还影响了他的爱情观。为了所谓的专业性,他固执地拒绝了肯顿小姐的爱情,最后他只能孤独终老。斯蒂文斯不仅没有爱情,甚至没有生活。他与周围的人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在一般人的眼中尊严的基础是自由和平等,而在他的眼里尊严的基础是地位和权力。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成为一个杰出的管家,事实上他从未恪尽职守过,甚至连基本的职业技能都不具备。每每犯错,他总是会找借口,自欺欺人。斯蒂文斯的这种自欺实则是无知的体现。斯蒂文斯从未受过良好的教育,也不爱学习。他最值得骄傲的知识就是一口地道的、流利的英语。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为人类和平及世界正义做贡献,但他从未真正关心过这个世界。

或许有人会感到疑问,斯蒂文斯这个人物形象是真实的吗?他几乎彻底颠覆了英国绅士的形象。石黑一雄为何要创造这个人物呢?为了讽刺英国人引以为豪的英国性?显然不是。那么如何来理解斯蒂文斯这个人物呢?显然,需要一定的理论工具。

当代法国理论家巴迪欧长期从事主体理论的研究,其著有《主体理论》《存在与事件》《世界的逻辑》等著作。巴迪欧认为,主体是由事件构成的,或者说主体是人在经历事件后所作出的反应。斯蒂文斯虽然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但是小说仍旧是由事件组成的,斯蒂文斯作为小说事件的经历者,其主体形象与这些事件有着直接的关联,而且他不可能成为一个外在于小说事件的主体,否则他就是荒谬的,不符合逻辑的。因此采用巴迪欧的主体理论是可以适用于小说人物分析的。

巴迪欧的主体理论与巴迪欧的真理观是密切联系的。巴迪欧认为,一个人对于真理的态度决定了他的主体。在《世界的逻辑》中巴迪欧提出了四种主体模式:真理主体、忠实主体、革命主体、及蒙昧主体。任何一个主体模式都不是先验的,都是个体在具体的情境中所形成的。在巴迪欧看来,成为真理主体是个体的伦理义务。回到小说中的斯蒂文斯,他是怎样的一个主体呢?在《世界的逻辑》一书中巴迪欧是这样描述蒙昧主体的:“蒙昧主体想要召唤出一种非时间性的迷信:不朽及不可分的超-身体,对于蒙昧主体来说,他必须相信某种宿命。”斯蒂文斯显然具有这种蒙昧主体的特征。在小说中斯蒂文斯自诩自己的命运就是成为一个杰出的管家,这是一种非常狭隘的人生目标,让自己成为一个客体,一个工具。按照巴迪欧的观点,那就是从一开始放弃了自己的伦理义务,其最终成为一个悲剧也是不足为怪的。

“蒙昧主体不仅仅将这样的目标作为自己的宿命,而且试图将这种目标变成一种普遍的标准。”应当说,类似于斯蒂文斯的人是非常多的,正是他们构成了当代英国的英国性。

三 《长日留痕》的主题思想

“英国性”无疑是小说最为重要的主题,但不是唯一的。如果石黑一雄只是为了揭露当代英国的英国性,完全可以为斯蒂文斯设计一个更加悲惨的结局。显然,石黑一雄有更加深远的目标,那就是探索自我救赎,或者说成为真理主体之路。

自我救赎一直是西方文学的重要主题。早在古希腊时代,诗人荷马在《奥德赛》中就曾探讨过“自我救赎”这一主题。在一般人看来,奥德赛作为一个战争英雄,还需要什么救赎呢?一将功成万骨枯,作为战争英雄的奥德赛本身也是罪孽深重的。由于得罪了天神,他走上了一条极为艰辛的回家之路。这条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条救赎之路。

在西方众多救赎模式中,基督教的心灵救赎是最为重要的一种。然而在“上帝之死”后,神学救赎论已经失去了它的影响力。近五十年来,以巴迪欧、阿甘本、吕克·南希、齐泽克等人提出的非神學救赎论影响力日渐巨大。“非神学救赎论”是一种基于主体理论的救赎模式,在巴迪欧看来,所谓的救赎就是成为真理主体。

回到小说中的斯蒂文斯,他并非先天就是一个愚昧主体,而是在一个又一个事件,这些事件构成了一个情势,在这种情势之中,斯蒂文斯只能成为一个愚昧主体。只有破除了这种情势,他才有转变的机会。小说中,石黑一雄为斯蒂文斯安排了一次长途旅行。旅行为斯蒂文斯创造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情势,由此他开始转变。尽管,对于晚年的斯蒂文斯来说,他可能无法成为一个真理主体,但是至少他成为了一个忠实主体,忠实于自己。

或许有人会觉得类似于斯蒂文斯这样的人也没有太大的危害。显然不是。当代政治理论家汉娜·阿伦特曾提出过一个十分著名的概念“平庸之恶”。结合巴迪欧的愚昧主体来看,“平庸之恶”是真理程序中断的结果,愚昧主体始终在真理之外,始终处于一种伦理上的恶。回到斯蒂文斯这个人物,且不说作为一个管家他是不称职的,作为一个人他也是彻底失败的。他最大的失败,在于一种伦理上的失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也是一个必须思考的问题,以及一个必须实践的问题。小说中的斯蒂文斯恰恰是放弃了这个问题,放弃了思考,放弃了实践,他将自己局限在一个狭窄的生活空间之中,拒绝了解外部世界,由此成为了一个极度平庸之人。当然,一部分原因可以归结为资本主义对于人性的扭曲,另一部分则是个体在面对这种扭曲时表现出一种顺从。按照巴迪欧的说法,就是主动向资本主义投降了。因此必须避免成为斯蒂文斯这样的人物,必须成为真理主体。

或许有人会问,这种可能性存在吗?显然是存在的。探索这种可能性是石黑一雄创作这部作品的真正目的,也是其作品的核心主题。俄国文学理论家巴赫金曾说:“文学的力量在于它能够刺破生活。”尽管斯蒂文斯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但他的生活是真实的。他的生活构成了他的主体,只有刺破他的生活才能刺破他的主体,刺破他的主体才能让他重构主体。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其实和斯蒂文斯是一样,都生活在一个惯常的生活之中。我们的主体也可能是蒙昧主体,需要我们去刺破,需要我们去重构。“自我”,或者说“主体”不是一层不变的,它具有无限的可能性。我们每一个人的意义不是完全由我们的工作来决定的,而须藉由我们的主体来决定的。我们每一个人必须重新发现自己的主体,按照巴迪欧的观点,就是要投身于真理事业。正如小说中石黑一雄给斯蒂文斯安排的那场旅行一样,我们也需要这样一场旅行,从惯常环境中走出来,发起一场探索自我,重构主体的精神之旅。

参考文献:

[1] 魏文:《〈长日留痕〉中的伦理身份悖论》,《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15年第10期。

[2] 张妍婷:《论小说〈长日留痕〉中的留白艺术》,《时代文学》(下半月),2015年第9期。

[3] 黄春燕:《因延宕而永失所爱——析〈长日留痕〉中的爱情悲剧》,《名作欣赏》,2015年第30期。

[4] 魏文:《〈长日留痕〉中的伦理身份悖论》,《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15年第10期。

[5] 唐晓芹、石云龙:《艰难救赎:石黑一雄小说中的人性呼吁》,《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期。

(喻昕,江西农业大学南昌商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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