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最好的礼物，父亲致女儿的46封“情书”

应小青

2015年5月，“90后”女孩小妖在留学澳大利亚前出版了一本成长笔记——《生于1998：爱是青春最好的礼物》，书里不但以真实、幽默的笔触记录了青春和成长，还涉及同学们早恋、怀孕、退学混社会等话题，引发热议。

是怎样的家长培养出这样思想独立又看似“离经叛道”的女儿？小妖的父亲李鲆，著名媒体人，出版有《畅销书营销浅规则》《微信营销108技》等10余本著作。但作家父亲最自豪的却是写给女儿小妖的46封“情书”——《别把老爸当家长》。父女俩分别写的两本书，或许会给那些焦虑的家长一些思考和启示……

放任、自由的童年更快乐

1998年，小妖出生于河南省一个乡村小镇，当时还在小学教书的李鲆喜不自禁，为宝贝女儿取名为李芷若。他引经据典地说：“‘衡兰芷若’出自于汉书，是古代四种花草的名字。”

小妖小时候觉得“我爸真有文化”，长大一点后才恍然大悟，对李鲆愤愤不平地表达抗议：“老爸，是你当年喜欢电视剧《倚天屠龙记》里的周芷若，才给我取名‘芷若’的吧？你的审美好奇怪呀，难道你不应该喜欢赵敏或小昭吗？”李鲆哈哈大笑，把女儿的头发揉乱：“胡说，我最喜欢小妖！”

那时的李鲆空有一腔抱负，却困在乡镇小学里动弹不得。他暗暗立誓：“我一定要让小妖母女过上更好的生活。”因为文笔不错，后来李鲆被调到县里给领导当秘书。

在县城，由于经济状况不好，李鲆和妻子都要上班，没法照顾小妖，只好狠心把1岁的女儿送到乡下奶奶家半年。那半年，也是李鲆回想起来至今仍然悔恨不已的。

小妖原本是个爱笑、聪明的宝宝，经常对着爸爸妈妈甜甜地笑。但突然从父母身边离开，小妖变得敏感、爱哭、胆怯，时刻都要让奶奶抱着，夜里还常从噩梦中惊醒。每次李鲆回乡下时，小妖都会飞快地把自己的玩具、衣服收拾好，然后拎着小包袱眼巴巴地守在摩托车旁，期待爸爸把她接走。

李鲆蹲下身子，艰难地开口道：“爸爸要去上班了，下次来看你好吗？”每当此时，小妖都会声嘶力竭地又哭又闹，两脚乱蹬，小脸上泪珠滚落，那种分别的场面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李鲆每次都觉得心快要碎了。

除了干好工作，李鲆夜以继日地写作赚稿费，并很快调到市里一个文化部门，经济收入也好了点。租好房子后，李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妻子郑重商量：“和女儿分开太折磨人了，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什么是安全感，要不你辞职吧，咱们把女儿接回来？”妻子含泪带笑地说：“马上去接，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回到父母身边后，小妖用了很长时间才确定爸爸妈妈真的不会不要她了，笑脸和调皮才慢慢回到她身上。李鲆对此感慨不已：“不要以为婴幼儿时期的孩子小，什么都不懂，这个时候的他们最需要父母的呵护、陪伴和安全感，这对他们今后性格和幸福感的形成起着关键作用。还好，我们只错过了半年。”

小妖在慢慢长大，李鲆和妻子从来没打过她，就连骂也很少，更不会时刻要求她“听话”。李鲆对那种老一套的教育方式深恶痛绝，他认为：“小妖是我女儿，但首先她是一个独立的人。虽然她还小，但任何事情我们都会征求她的意见，而不是把她掌控在手里，唯命是从。”

小妖4岁时，看上了一架380元的电子琴，这对于他们当时的经济状况来说有点贵，但李鲆还是买了回来，小妖弹了半个月就不喜欢了。李鲆也不强求女儿必须练习，而是转手把电子琴卖了。

乡下的奶奶听说后，觉得李鲆太惯着女儿了，那么贵的琴买了不练太浪费。但李鲆是这么想的：孩子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一件事如果她已经失去兴趣，就算是威逼利诱也没用。何必为了几百块钱让大人孩子都跟着别扭呢？看着别的孩子在家长的“押送”下愁眉苦脸地练琴，而小妖却自顾自地疯玩，李鲆欣慰地觉得：小妖的童年真是快乐啊！

但是，当6岁的小妖表示喜欢上一架钢琴时，这回李鲆坐下来，温言细语地跟女儿谈心：“按照咱家的经济条件，钢琴算是个大件，如果你真心喜欢，爸爸可以买。但我还是提个建议，要不你先去钢琴班练习一阵，再决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

小妖笑嘻嘻地同意了老爸的解决方案，先去钢琴班练了一段时间。冬天到了，由于搬家后离钢琴班太远，小妖很快对钢琴失去了兴趣。这回小妖自己说：“老爸，你当初的建议是明智的。”

“教育，首先应该是身教，而不是言教。如果父母老玩手机、电脑，能怪孩子迷恋游戏吗？如果父母动不动大吼大叫，能指望孩子有好的性格吗？”家里四壁都是书，小妖在爸爸的潜移默化下，也慢慢喜欢上了阅读和写作。

以朋友的姿态参与成长

小妖要上小学了。之前，李鲆就告诉她：“在不影响和伤害别人的前提下，你有权利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前提是你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这话听起来深奥，说白了就是：“晚上看动画片不想写作业？可以，只要你做好第二天被老师批评的准备。不想锻炼身体还想海吃海喝？也可以，那你当不了美少女战士只能当叮当猫了，哈哈！”

李鲆越是这样采用放松式教育法，小妖越是自觉地做作业、锻炼身体、安排好自己的事。与别的父母不同的是，李鲆从来不过问她的学习成绩，甚至要求她不必非要名列前茅——“那多累啊，老爸心疼你。再说，用成绩衡量一个孩子的将来是很不靠谱的事。”

有一次，小妖看到同桌男生的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一问才知道，他每晚都在妈妈的“陪伴”下写作业。他妈妈一边打毛衣，一边坐在旁边虎视眈眈，因为嫌他拖拖拉拉不够专心，结果用毛衣针打了他的手背。小妖回家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母，还吐着舌头庆幸地说：“太可怕了，我以为都和平年代了，原来还有这种‘满清十大酷刑’！”

当然，小妖的成长过程中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比如放学后，小妖喜欢一边看电视或听音乐，一边写作业，一般别的家长会制止这种“一心两用”的行为。但李鲆比较宽容：“我写文章时还会时不时地聊个天、刷个微博呢！再说一个学生在学校一天已掌握足够的知识，写作业本来就是多余的，边看边写有何不可呢？”

小妖小学毕业时，从学校拎回来一个袋子，往地板上“哗啦”一倒，原来是一大堆奖状、证书，有围棋的、演讲的、运动会百米赛跑第一名之类的。李鲆和妻子一边扒拉，一边忍不住称赞，不是称赞女儿拿了这么多奖，而是称赞她在荣誉面前如此淡然的态度：“小妖，你可真够低调的。”

其中，最让李鲆感兴趣的是小妖在全校作文大赛中荣获一等奖。他跟小妖开玩笑：“遗传基因真是强大啊，你的大作能不能让老爸看看？”哪知小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得了吧，就是那种长大后要报效祖国之类的主旋律，没啥好看的。”李鲆一愣，接着一家三口哈哈大笑起来。

李鲆在市里工作几年后，眼看再待下去没有可发展的空间还要被“体制化”，他狠下心，以32岁“高龄”暂时告别妻子女儿，到北京做了一名大龄“北漂”。这期间，他任职于《中国出版传媒商报》，在做出版培训的同时，陆续出版了《畅销书营销浅规则》等一系列书籍。

等到在北京站稳后，李鲆立刻把妻子女儿接了过来。小妖的初中是在北京读的，中学的学习压力比较大。有一次，老师通知全班同学请父母来开家长会，会议气氛相当沉重。老师在台上挨个儿“控诉”每一个同学学习不够认真、不遵守纪律等等，家长们横眉冷对地坐着，恨不得当众打骂孩子一顿。

家长会上，老师也数落了小妖喜欢看课外书、有时上课没有专心听讲等毛病。李鲆低眉顺眼地听着，不时随声附和老师：“就是，您说得对，我回去后一定好好说她！”等开完家长会出来后，李鲆长舒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对小妖说：“开这种会真是煎熬啊。家长会的性质就是和‘小三’一样，破坏家庭安定和谐！”原本情绪低落的小妖忍不住开怀大笑，并趁机“敲诈”：“那老爸要请我吃‘必胜客’，以此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

第二天，小妖上学后，发现班里的同学有的闷闷不乐，有的眼睛红肿，最惨的要数一个调皮顽劣的男同学——开完家长会后，他父母在家里上演了一幕男女全武行，他的屁股被打肿了，整整一个星期只能站着听课。

后来，小妖在日记里这样记录道：“虽然我的老爸老妈偶尔不靠谱，时时不着调，但他们像大朋友一样，好奇并乐意参与我生活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并帮我出主意、想办法。我觉得爸妈对我最好的教育就是给了我平等的父（母）女关系，才得以让我在当前沉重的学习环境下，尽可能自由地成长。”

当小妖把这段话在QQ上发给李鲆后，那一刻，这位一向以理性、犀利著称的作家，禁不住既欣慰又动容。平静下来后，他给小妖回复：“小妖同学，我真羡慕你，你老爸可比我老爸开明多了。”

笑完了，李鲆却又有点伤感：时间都去哪儿了？当初那个骑在他脖子上尿了一泡尿的小屁孩，那个时常仰着小脸叽叽喳喳跟他说话的小丫头，怎么一瞬间就长成这样聪慧、明理的大姑娘了呢？

爱是青春最好的礼物

2014年，因为户口问题，小妖无法在北京参加高考。经过打听，李鲆又把家搬到离北京咫尺之遥的天津，买了套房子，开了一家小出版公司，小妖也有了“蓝印户口”。

等到新家布置完毕，16岁的小妖若有所思地说：“从镇到县，从县到市，从市到北京再到天津，感觉我们一家就像不断迁徙的飞鸟……”李鲆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是啊，等高考过后，你就要飞到澳大利亚留学了，那时老爸就成‘空巢老人’了。”“胡说，什么‘空巢老人’，你永远都是我的帅哥老爸！”一向傲娇的小妖大叫着抗议，眼里却有了泪花。

去澳大利亚留学，是李鲆与小妖经过商量后的决定。尽管他心里万般不舍，但他知道，所有的放手和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天，小妖必定会飞向更加高远的天空。

想想几个月后，小妖即将独自飞往南半球开始新的学习和生活，李鲆思来想去，决定送女儿一份特别的成人礼——把自己前半生积累的人生智慧，以写信的方式赠送给她。李鲆这一写，竟然不知不觉写了46封！

这些信，仅看标题就知道这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父亲：《拥有尊严的秘诀，是使自己变得强大》《人生原本可以乘兴而行，兴尽而返》《那件不值一提的事是早恋》《青春叛逆期，是个伪概念》……

在这46封信中，最语重心长的是那封《说到性，总是有点难以启齿》。在这封信里，李鲆写道：“性，在国内总是有点难以启齿，但作为大朋友我必须告诉你，性又确实是美妙、愉悦的事。但你只能在18岁以后，才可以有权决定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有些少女在无知、懵懂中怀孕后，不敢跟父母说，而是到小医院自行解决，引发了多少家庭悲剧。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记住，爸妈永远都是你最坚定的依靠。”

很多平时不好意思谈的话题，很多难以说出口的“煽情”“温柔”的话，都在李鲆的一封封“情书”里流转开来。小妖看后，哭一会儿，笑一会儿。不过，她也送了老爸一个惊喜：把自己从小学到初中、高中的成长记录以段子的形式整理好，作为回馈给父母的一份礼物。

这本《生于1998：爱是青春最好的礼物》出版后，得到乔叶、连谏、麦小麦、赵丽华等名家的大力推荐。

2015年3月，李鲆联手女儿小妖在北京某书店举办了新书签售会。会上，小妖看到在家习惯了睡衣拖鞋造型的老爸，居然破天荒地穿了件蓝色短袖、破洞牛仔裤，头发也用发胶竖立起来，小妖捂着嘴巴窃窃私语：“老爸，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李鲆好笑地白了她一眼：“哼，我就是想让别人羡慕你有一个帅哥爸爸！”

签售会结束后，小妖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踏上了飞往澳大利亚留学的飞机。让李鲆欣慰的是，从小独立的小妖初到异国他乡，不但很快融入那里的环境，还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策划着要靠代购澳大利亚奶粉、保健品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而李鲆，在思念小妖的夜里，在文档里写下这样一段文字：“知道终要离别，所以恐惧，所以更珍惜和眷恋在一起的时光。而别离终要到来，缓慢地，一步步地，温柔，而不可抗拒。你是上天的馈赠，你是最大的惊喜。”

【编辑：吴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