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人之性恶”论产生的原因分析
2015-10-14袁红枝
袁红枝
摘 要:荀子生活在礼崩乐坏、群雄相争的战国后期,作为儒家学派集大成式的学者,其“人之性恶”论因与孟子“人之性善”论鲜明的对立而备受世人瞩目。关于荀子所说的“人之性恶”的定义历来众说纷纭,至今仍无确定的说说法。本文不过多的纠缠于它“是什么”,而试着分析“为什么”。
关键词:荀子;人之性恶;原因分析
中国古代对人性问题的探讨,发端于孔子,论证则在先秦其他诸子。当时争论得多的问题集中在三个方面:一、人性的本义;二、人欲问题;三、人性与善恶的关系。而尤以人性与善恶的关系是争论的核心焦点,它所要回答的是人的本性到底“怎么样”的问题。从善恶的角度讨论人性问题,是中国人性论的一大特点。张岱年先生谈到,中国的人性论特点是以善恶论性,特别注重性与善恶的关系,这是因为论者并非为研究人性而研究人性,而是为了讨论修养、教育、政治等而不得不讨论人性,于是便提起了人性的问题。换言之,关于人性的讨论,是先秦诸子在构建他们各自理想的社会蓝图、道德评判准则过程中的自然附属品。
以善论性发端于孟子,自从他提出性善说(四心说)以后,人性与善恶的关系便为各家所关注,较之讨论人性的其他问题更加系统、深刻。荀子就提出了与孟子相对立的观点,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荀子活动的时间范围大致在公元前313年到公元前235年之间,正是列国争雄、战火纷飞的年代,但其中的统一趋势日益明朗,百家异趣中的求同意向越来越明显,学术思想因而呈现出互相渗透、百家合流的态势,一些学派出现了集大成式的人物。在儒家,这个人就是荀子。由于社会政治对思想领域的干预力度明显加强,社会思潮因此而转向,社会思想也日益贴近了现实生活。关于荀子对当时社会现状的态度,《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这样写到:“荀卿嫉浊世之政,亡国乱君相属,不遂大道而营于巫祝,信吉祥,鄙儒小拘,如庄周等又猾稽乱俗,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序列著数万言而卒。”荀子虽然对于当时的社会现状不大满意,但他对当时存在并逐步发展的封建秩序和政治制度,赞美多余批评,肯定多余否定。他所大力批判的是那些“昏上乱相”,以及现行制度的一些纰漏。也就是说,他不满意的不是体制本身,而是体制在运行过程中出现的不完美及那些使之不完美的人。他“著数万言”的目的即在于阐明他所认为的能弥缝纰漏使之完善的方法。这“方法”后人概而言之为:“隆礼义而重名法,主性恶而倡人为,制天命而材万物,尊先王而法后王,推王霸而举贤能。”其中以“礼义名法”为核心,其他部分的论述不脱离这一核心。
性恶论是战国时代人性之争大讨论中由荀子首先提出来的观点。这一观点不仅仅是对孟子性善论的简单驳斥,更是荀子思想体系的核心,贯穿与荀子思想的各个方面:人道观,自然观以及社会理想。限于篇幅,笔者本文主要是联系其社会理想来论述。要了解荀子性恶论的含义,还必须从荀子所著文本中寻找线索。其中《荀子·性恶》篇虽是重中之重,但是荀子关于人性的论述还散见于很多其他篇章。“孟子曰:‘人之性善。曰:是不然。凡古今天下所谓善者,正理平治也;所谓恶者,偏险悖乱也。是善恶之分也已。”正是这善恶之分的确立,才有了理解“性恶”的关键依据。简言之,善即治,恶即乱。它们并不是直接用以衡量道德水准的工具,而是与政治秩序挂钩,即是善恶本身表示的含义与行动效果有关,而不是取决于内在动机。“礼义之为治,非礼义之为乱也。”所以荀子评判治乱的标准就在于礼。唐君毅指出“性恶与荀子强调礼义之治密切相关,单言性,则无性恶之说”,此说甚为在理。所以荀子倡性恶的主要理由在于为礼制之说奠定基础(尽管这在荀子本人可能是一种无意识而为之的自然结果),即默认当时存在的“礼义等差”合情合理合法,反之为它寻找理论根源,进而使已经存在的礼义等差更为稳固。就如荀子所言“今诚以人之性固正理平治邪?则有恶用圣王、恶用礼义矣哉?虽有圣王礼义,将曷加于正理平治也哉?今不然,人之性恶。”“故性善则去圣王,息礼义矣;性恶则与圣王,贵礼义矣。”“立君上、明礼义为性恶也”。而关于圣王、礼制,荀子有许多得论述,“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由礼则治通,不由礼则悖乱提僈。”“学恶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二者在荀子思想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礼治是荀子理想社会蓝图在现实社会中的表现形式,而圣王则是其理想社会的构建主导者,也可以说是其人格化(“涂之人可以为禹”“涂之百姓,积善全尽谓之圣人”)的理想社会。
综上所言,荀子所言“人之性恶”是他自己构建的一个闭合式的理论框架:不强调人的性恶就会放弃圣王的礼义教化,圣王的礼义教化就是多余的了(即“今诚以人之性固正理平治邪?则有恶用圣王、恶用礼义矣哉?虽有圣王礼义,将曷加于正理平治也哉?今不然,人之性恶。”)如此,则其理想社会蓝图也就无法存在了。其次,很明显的一点就是他在立场鲜明的驳斥孟子的“人之性善”论。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推演出荀子一再强调性恶的另一个重要原因——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原因:当时残酷的社会现实。“性恶论”作为一种思想理论,属于意识层面的东西,是对现实物质世界的一种主观反映。而荀子所处之世诸侯争霸、列国争雄。“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孟子·离娄上》)这样一个以强凌弱、不同人群之间相互残杀的动乱社会,与孟子所倡人皆有“四心,扩而充之可为善”的论断不相符,促使荀子对人性进行反思。荀子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悲剧,他有力地批判了人的丑恶行径;并特意上升到人性的高度,提出“人之性恶”的警戒之语。王先谦在《集解》序言中说:“余因以悲荀子遭世大乱,民胥泯棼,感激而出此也。”这也是荀子的无奈之处。
同时,在荀子所处的社会大变革时期,作为知识阶层的“士”日渐博兴。春秋战国期间的士,是继殷商西周的巫史之后的又一个知识阶层。春秋以降“礼崩乐坏”的社会变动,使士人从沉重的宗法枷锁中解脱出来,他们不再像巫史那样完全依附于王室,而赢得了相对的人格独立。精神产品在王室官内制作的状况,逐步转变为知识阶层中某些个人独立创作,百家之学应运而生。与昔日的巫史和同时代的其他阶层相比,士在一定程度上挣脱了身份的羁绊,形成了新的品格,最为显著的是:以天下为己任,政治参与意识十分强烈。虽然他们的政治理念不尽相同,有的甚至完全相左,但都无一例外的怀揣着炽烈的政治参与愿望。如孔子三月无君,则惶惶不可终日,他还声言“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孟子奔走于王侯之间,并宣布“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急于向社会和执政者自荐,以图一展抱负。墨子及其弟子则直接拿起武器,出谋划策、身体力行,参加宋国的自卫战争。即使以“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的老子,其实也深切关注社会政治乃至军事斗争;放任自然以“逃空虚”的庄子,也有“应帝王”的种种设计与构想。至于法术之士,与政治的关系更为直接,战国列强先后兴起的变法,其策划者乃至主持者多由这派人士担当。
简言之,笔者认为荀子力主“人之性恶”的原因在于,荀子秉承春秋战国士人救世情怀的共通特质,对当时的社会现状观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和深入的思考,得出了孟子“性善”之说与混乱的现实状况相悖的结论,并在思索的过程中提出了他理想中的改变方法——隆礼义重名法,而“性恶论”恰恰可以为其提供合理存在的依据。
注释
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
《孟子告子上》: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王天海:《荀子校释》(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荀子·性恶》
《荀子·修身》
《荀子·劝学》
《荀子·性恶》
王先谦:《荀子集解》,中华书局,1988年
《论语·子路》
《孟子·公孙丑下》参考文献
[1] 张伟鹏.荀子人性论探微[D].武汉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
[2] 易波.性伪相分与凡圣异同——荀子人性论新探[D].兰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
[3] 余德华.先秦诸子的人性论思想评述[J].自贡师专学报,1994年第2期
[3] 廖名春.荀子人性论的在考察[J].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92年第6期
[4] 于峻嵘.学不可以已——《荀子》重添注[M].科学出版社,2010年
[5] 冯天瑜,杨华,任放.中国文化史[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
[6] 姜建设.周秦时代的理想国探索[M].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年
[7] 陈战国.先秦儒学史[M].人民出版社,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