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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融合视野下的弘福寺

2015-10-13李雄燕

贵阳文史 2015年5期
关键词:灵山和尚佛教

李雄燕

位于贵州省省会贵阳市城区西北隅的黔灵山,在山地省份贵州众多钟灵毓秀的群山中十分平常,但因有“贵州禅宗首刹”之称的弘福寺坐落其间,黔灵山因此成为黔中地区群山之首,与遥遥相望的栖霞山并称为贵阳市的东西胜景。《清一统志》云:“黔灵山在府城西三里,石径险仄,鸟道一线,盘旋而上,山项平衍,松篁茂密,梵宇琳宫,与栖霞山称东西二胜。”

事实上,在未有弘福寺之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尽管文学家杨慎、旅游家徐霞客等名人曾来黔灵山游览,但是时此地只不过是虎狼出没、人迹罕至之地。陈起蛟在《黔灵山志序》中对此有恰当的记载:“当其未辟也,无论高人旷士,蜡屐之所不经,即樵夫牧竖熟睹其深险巉削之状,亦未必肯扪萝附葛、攀梯曳缒而一登其上也。”但自康熙年间佛教临济禅宗第33代传人赤松和尚在此驻锡建寺以后,黔灵山渐渐名满贵州,与云南西山、四川青城山堪相伯仲,蜚声全国。对此,前人有相当客观的记载。刘子章在《黔灵山志序》里说,自赤松开辟黔灵山后,“凡宦于黔、游于黔及黔之士大夫莫不蜡屐往游,兴触景发,往往形为咏歌以纪其胜。数十年之间,造化之巧,经人工点缀而益妍,而游人咏士又能唤醒山灵,于是笔峰几案,峭壁丹崖,焕然改观焉。”可以说,山因寺显,寺引游客,而弘福寺也因游客的逐渐增多而声名远播。山与寺相得益彰,赤松和尚功莫大焉。

康熙十一年(1672年)春,赤松上黔灵山,在众多官员的帮助下建成弘福寺。弘福寺是一个典型的佛教寺院。整个寺院建筑沿中轴线布局。最外面是一座三叠式牌坊的山门(或称山门殿),三门并立,寓意佛教空门、无相门、无作门的“三解脱门”。与山门相对的是一道彩色九龙影壁,取典为释迦牟尼诞生之时,九条龙吐水为之沐浴,这在全国佛寺建筑中非常罕见。进了山门,第一进两边分别是钟楼和鼓楼,正中为天王殿。殿内正中供弥勒像,弥勒佛左右两侧分立四大天王。殿的背面,供有地藏王菩萨一尊。第二进为观音殿(原观音阁),将其置于大殿之前在全国汉传佛教寺院中较为罕见,观音像后有韋陀菩薩塑像。第三进是大殿大雄宝殿,为寺院正殿,中供释迦牟尼佛,两则分塑迦叶、阿难二尊者,左右并有文殊、普贤二菩萨,两边分列十八罗汉像。殿后部中间,供奉着西方三圣的镀金立像。中为阿弥陀佛,左为大势至菩萨,右为观世音菩萨。第四进是一幢三层的建筑,一至三层分别为:说法堂、玉佛殿、藏经楼。玉佛殿内有缅甸玉佛大小十多尊,三楼为藏经楼,藏有多部汉文版、藏文版的佛经和大量的其他佛教典籍及普及读物,其数量、种类在贵州可说是数一数二的。

各殿阁均为歇山九脊。全寺建筑井然有序,天王殿、观音殿、大雄宝殿及玉佛殿4幢建筑与山门刚好形成一条中轴线,与中国自周秦以来城市布局遵循中轴对称、皇权至上建筑理念一致。此外,在藏经楼右边,即为方丈楼,它是临济宗法脉相承象征性建筑。在大雄宝殿和观音殿旁边近围墙处,是祖师堂,供奉弘福寺开山和尚赤松至慧海以前的14代法师。寺内还有一大型罗汉堂建筑,供奉有500罗汉塑像。寺后五观堂为僧人食宿之处。全寺殿堂气势恢宏,佛像高大巍峨,在香烟缭绕之中,在晨钟暮鼓声里,弘福寺乃至黔灵山佛光普洒。整个建筑群集“佛、法、僧”三宝于一体,布局严谨,与黔灵山的自然环境交相辉映。正如道光年间贵阳进士花杰所描述的:

经楼百尺坐中峰,山外云山几万重。犀角又添新出笋,龙鳞不改后凋松。犹存古刹思前度,久别清泉照旧容。圆觉可能参妙谛,惊人谁打寺门钟。

寺与山浑然一体,相得益彰。

弘福寺的建筑不独礼佛、敬佛、颂佛,弘福寺的建筑文化元素中也渗入了儒家、道家的文化,蕴藏有儒教、道教的精义。

在黔灵山九曲径中段有一石碑,上刻有吕洞宾的像,碑上有原贵州省督军兼省长刘显世所提的“清纯道祖灵像”字样;另有钱彭所书的《邱真人(元代道教全真派首领邱处机)赞》诗一首:

金骨琼肌像飘然,黔灵别看一洞天。山环水抱庄严地,第一亭垂大罗仙。

弘福寺的钟楼、鼓楼顶层四角皆饰以仙鹤,寓意骑鹤归西,这是较明显的道教文化。

天王殿中来自印度的四大天王手中所持法器:琴、剑、蛇、伞,按中国文化解释为“风、调、雨、顺”,这是佛教入乡随俗的文化内涵。按佛理诠释,琵琶琴弦的松紧适中代表佛法中道;剑寓“快刀斩乱麻,慧剑断烦恼”;蛇则表示世间万物屈伸变化无常;伞是遮盖保护清净心不受扰。这种解释含儒家的中庸之道和道家的避世无为理念于其中。

除俗家、道教的影响外,儒家文化也在弘福寺留下了大量外显的遗迹。在弘福寺藏经阁前的石栏杆镶石上,刻有《论语》中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巧言令色,鲜矣仁”、“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等儒家经典语句和大量与佛、寺、山景有关的儒士诗词文句。

弘福寺的建筑特点体现了佛教传入中国后,与中国传统文化相交流、整合后的和谐融合。

赤松和尚俗名韩景琦,四川潼川(今三台县)东塔山青滕坝人氏。生于明崇祯七年(1634年),自幼修习儒学。后因早年失怙,家道中落,被过继给杜姓夫妇做养子。由于明末川中战乱,赤松随养父母避难于黔。在黔相对安宁的环境中,赤松在学习儒学的同时,也接触佛学。至十五六岁,即入深山中结庵修习,访师问道,深究佛理。

其时,中原密云大师的弟子灵药和尚(1604—1670)于顺治十年(1653年)因避战乱,从浙江天童山迁居贵州。赤松闻之,即往参灵药,求其开示。赤松因有灵药的提携,正式出家,成为佛门弟子。之后,又追随已往云南的灵药至五华山,在此跟随灵药研习3年有余,终在一个月白风清之夜,见天上明月而悟万法归一之旨。悟道之后,赤松又转益多师,参燕居和尚,再参西识和灵隐和尚,后再参灵药和尚于天宁山,并正式取得僧人资格。之后又前往遵义参拜临济第32代传人敏树和尚,敏树收赤松为得法弟子,赤松因此成为临济禅宗第33代传人。

赤松和尚实际上是一个由儒入佛之人。自幼即饱读儒家典籍,在对儒家典籍颇有心得的基础上,接触佛教经典,与自己独特的人生际遇相契合,从而皈依佛门。

在明以前,黔中等地多吹笙跳月之俗,民风彪悍。赤松建弘福寺也有改变民风,让儒家礼仪仁义泽被黔地民众之意。于准在《黔灵山志》序中对此有十分明确的论述:“黔于古为鬼方,以其椎髻侏儒,不通语言,人也而鬼矣。迨其后虽通于庄,凿于唐蒙,相沿迄今,亦不过羁縻之而已。……赤松了悟上乘,明通圆彻,如秋潭之月,如春海之云,乃体佛祖之意,欲行化黔灵,使吹笙跳月之辈,望金容而生欢喜心,听梵音而思离垢想,变凶悍而为礼义,易杀戮而为仁让,此则赤松志也,此则赤松辟黔灵意也。”黔地当时的文化状态,是赤松以融儒入佛,以佛育儒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建弘福寺及弘福寺建成之后,赤松和尚与地方要员及文人儒士多有交往。如贵州巡抚曹申吉、杨雍建、云贵总制蔡毓荣、云南巡抚王继文、江西总督董卫国、贵州学政赵景福、贵州布政使蒋寅、孟世泰、张建绩、贵州粮驿道员傅作楫、贵阳知府彭锡缨、翰林院编修查慎行、举人杨光涛、孝廉何素儒、医学胡廷禧等人。在这些交往中,赤松所濡染的是深广的儒家文化。

临济禅宗是由唐代末期禅师义玄所创。该宗在继承马祖等人“平常心是道”思想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提出了“菩提心则忠义心”及“无位真人”等命题。“无位真人”的这一特点,与道家庄子笔下的“真人”、“至人”的特点毫无差异。“真人”本来就是道家道教的一个专门术语,用以指得道之人。义玄将临济禅宗的理想人格具体化为“无位真人”,实际上反映出临济宗在开宗之际已吸取了道教成分。

临济宗的杨岐派传人之一宗杲提出“菩提心即忠义心”、“儒即释”等思想。宗杲认为佛家的“菩提”与儒家“忠孝”等道德要求实际上是相统一的。宗杲在《答汪状元(圣锡)》中写道:“儒即释,释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圣,圣即凡。”

这些例证都反映出临济禅宗融儒、道入佛的特点。临济禅宗不仅吸收了道家直觉思想,而且也吸收了儒家忠义思想。作为临济宗第33代传人的赤松和尚,自然也继承教义,纳儒道于佛。

赤松所参究的“万法归一”,实际上是哲学上“一与多”的问题。《道德经》中对“一与多”的阐释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熟读儒典、参详道籍而终生参究佛法的赤松和尚,实际上在思想深处将儒释道诸教融而为一了。

其实,儒释道三家思想融合的过程,自南北朝时期已开始。宋元以后,合流之趋势更盛。建于清康熙十一年春的弘福寺,自然也沿袭了儒释道融合的思想。

近代高僧太虚大师说:“非道教莫溯中国文化之源,非儒教莫握中国文化之枢,非佛教莫广中国文化之用”,道出了三教融合的文化渊源。

从弘福寺藏经阁中所藏的图书也可看到,除佛教经典外的部分道教、儒家的书籍,如《老子庄子选》、《老子和庄子》、《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甚至还有一本《圣经》。藏书中还有一些现代图书资料,不但反映了儒释道三教合一,还反映了佛教与其他宗教、与社会各种文化彼此间的包容、圆融共处,调适自身与现世相适应的积极入世态度。

(此文有修改作者单位:贵阳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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